一片寂靜。


    李淩峰脫口而出,不一會兒就吟了整整八首,沒有一絲醞釀,不假思索,他站在桌案前,桌上還擺著剛被他風卷殘雲後的殘羹剩菜,這會兒竟然還沒涼透,冒著絲絲熱氣。


    旁邊要將集賢殿內發生何事記錄在冊子上,呈送永德帝觀看的內侍一首接著一首,揮筆疾書,都差點跟不上他的速度。


    殿內的眾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此刻卻仿佛失語了一般,久久沉浸在李淩峰的詩詞中難以迴神。


    華夏這麽多美食,這麽多愛美食的詩人,自然留下了不少稱讚佳肴的好詩好詞,千古風流,匯於李淩峰一人,又豈是大夏朝這些文人能想象到的?


    李淩峰笑著看了劉伯義一眼,“劉大人,這些夠了嗎?不夠的話我還有。”


    殿中之人再也維持不住儀態,臉上寫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李淩峰寫的詩如何,眾人都有耳朵,都不是草包,自然心中有數。他們看著李淩峰,就像看著怪物,這世上有諸多曠世奇才,舉世無雙,出類拔萃,但親眼所見,也就眼前一人而已。


    甚至,甚至就連當年的彭相也不會有今日的李淩峰流光溢彩。


    夠了嗎?不夠我還有!


    李淩峰自信的聲音悠悠迴蕩在劉伯義耳邊,劉伯義眼中隻剩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他眼前一片黯然,胸口悶得發慌,倏然又吐了一口血出來。


    他敗了。


    敗給自己的驕傲自大,敗給自己的恃才傲物,敗給了自己的目中無人。


    他錯了,大錯特錯。


    即便李淩峰出身再低,他也一塊跌落汙泥的璞玉,不是什麽頑石,而是真正令人驚歎的美玉。


    劉伯義垂著頭,心中悲戚,後悔、驚歎、佩服,各種愛恨交織的複雜情緒縈繞在心頭,他用袖口擦拭去唇邊的汙血,訥訥到,“夠了,夠了……”


    眾人先前瞧不上李淩峰的出身,雖然在他講解完中庸之道後對他高看了一眼,但是還是掩飾不住他們骨子裏的階級傲慢與偏見,在聽說李淩峰還要作詩時,眼裏都是輕視和古怪,還帶著對他嘩眾取寵的厭惡。


    但此刻,那些所有的輕蔑都化作了眼底的駭然驚恐,這些詩,首首都是佳品啊,而他李淩峰……一連作了八首!


    八首!


    見李淩峰停下來問劉伯義“夠了沒”,眾人才泄了氣,殿中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開口說話,眾人下意識的扶額,才驚覺冒出了一頭的冷汗。


    最讓他們驚詫的,除了這些李淩峰脫口而出的詩詞,更是他末了說的那句“不夠還有”。


    當真是把作詩當作大白菜,隨時隨地都能寫出好詩,先不論李淩峰是否真的能一口氣作個百八十首,光憑這八首,他們也驚歎於他才華斐然,再有這句不夠還有,平白為他添出的少年豪氣,也當得起一個少年詩才。


    而這樣一位少年,甚至還未加冠,便已經是大夏朝的狀元,翰林院的六品修撰,還是在集賢殿內一口氣作了八首,哦不,加上他之前所做的那首詞,應該是九首詩詞,這樣一個驚才絕豔的少年。


    另辟蹊徑,開辟出中庸之道的第三解。


    別出新意,創作了與詩體不同的另一種詞體。


    這些光環,已經足夠讓他們短暫的忘記李淩峰的卑賤的出身了。


    “好!李夫子不愧為我朝狀元,才華橫溢,出口成章,哈哈哈哈哈,本殿著實佩服!”


    二皇子的拍手叫好聲打破了集賢殿內的寧靜,也將眾人從飄遠的思緒中拉了迴來,在聽了李淩峰後麵八首絡繹不絕的好詩後,二皇子忍不住出口稱讚,看來,他還是低估了李淩峰的價值。果然,父皇給皇兄的都不會太差。


    這九首詩詞,每一首都出自名家,李淩峰吟誦的都是佳作,怎麽能不震撼人心呢?


    楊照看著李淩峰的眸子裏也多了一絲佩服的神采,或許到此時,他才真正覺得輸給了李淩峰,即便“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他得了榜眼,但在此事過後,他卻甘願自認自己確實不如李淩峰。


    “嗯!確實不錯。”即便連對李淩峰看不順眼的歐陽濂,此刻也捋了捋胡子,滿意的對著李淩峰點了點頭。


    雖然此子品行不端,但確實才華斐然,當得起他這句不錯。


    他看不上李淩峰的人品,對他學識卻是沒話說的。


    “是在下獻醜了。”沒有管劉伯義的臉色,李淩峰在眾人的誇讚中不驕不躁的拱了拱手,旋即坐迴了蒲團上,自顧自端茶解渴。


    劉伯義的心氣兒此刻是真的斷了,失魂落魄的跌坐在蒲團上,甚至都沒功夫去想等會兒將會麵永德帝對怎樣的懲罰。


    甚至連一直對李淩峰吠叫的何昱楓,也難得像個啞巴一樣閉了嘴,經此一事,他也不得不承認,即便他出身高貴,擁有一個藏書樓的資源,在文才上,還是被這個隻能借錢交束修的窮小子打敗了。


    他作不出來,一首他尚且因為不熱衷美食還需冥思苦想,更何況,整整八首。


    哼


    且讓他今日得意去吧,能寫詩有什麽用,有些東西,沒有便是沒有,哪怕他李淩峰再怎麽出眾,他要所想像自己一樣,需要付出的豈止十倍?


    來日方長。


    何昱楓冷冷瞥了李淩峰一眼,識趣的閉嘴,反正日後總能將場子找迴來,他不急於這一時。


    而有了李淩峰的八首佳作,其他人也沒有心思再站起來作詩了,左右太子侍講的位置定然是李淩峰的囊中之物了,他們爭與不爭,又有何區別?


    “聖旨到!”


    就在此時,集賢殿外傳來急促的通傳聲,宛如一聲驚雷,打破了殿中的平靜。


    聖旨?


    聖旨來了!


    眾人聞言連忙從蒲團上起身,尋聲望了過去,待宣旨太監走進集賢殿內,紛紛跪倒一片。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子侍講由禮部主持,現已結束,著令禮部善後,諸位大人各司其事,歸職辦差,選取結果待朕三思後再做定奪,欽此!”宣旨太監大聲念道。


    眾人叩謝聖恩,唯有劉伯義愣怔在原地。


    沒等他多想,宣旨太監又從懷中掏出另一幅聖旨宣讀了起來,“此為陛下口諭,劉大人接旨。”


    劉伯義懸著的心終於放心的沉了下來。


    “劉伯義,汝意圖攻訐朕大夏肱骨朝臣,棄聖意於不顧,置君恩於不仁不德、不賢不明之境,朕可問汝,朕嗇刻乎?”宣旨太監斜著眼睛打量著跪在地上驚恐發抖的劉伯義。


    李淩峰跪在地上垂著頭,不叫人看見他的神色,身影挺拔又高冷,若高嶺之鬆讓人望而卻步。


    但其實,他在聽完永德帝聖旨的內容,差點不顧死活的笑出聲來。


    永德帝:劉伯義,你動不動就拿朕出來說事,連朕說過的話都記不得,在你眼裏,朕是什麽很小氣的人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要不是怕自己在宣旨太監麵前失態,怕歐陽老匹夫逮到機會參自己一本,怕別人以為他落井下石,李淩峰早就控製不住笑出聲來了。


    怎麽辦?


    永德帝這話聽著還怪委屈的。


    劉伯義哭喪著臉,他哪裏知道李淩峰會拿此事出來反擊,李淩峰不是今年才來京的嗎?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他知道算了,還記得這麽清楚!


    偏偏當年此事傳出宮後,永德帝還收獲了不少好名聲,時常因為此事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是個仁慈的好皇帝,有人誇他賢明,他不暗爽就怪了。


    偏偏劉伯義要因為李淩峰腹肌吃飯說他不尊皇帝,這不就自己撞槍口上了嗎,這會兒聽見永德帝降旨問話的內容,他真是有苦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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