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一個吏部尚書混到祖宅漏雨?


    是不是別人不生氣就把別人當傻子啊!


    這哪裏是祖宅漏雨,這明明是明目張膽的要‘孝敬’,是連個像樣的借口都不願找,是公然的賣官賣爵,是以權謀私,是擾亂朝綱!


    嗬


    這些人真真是好大的膽子。


    白讀了這麽多的聖賢書,卻把書讀進了狗肚子,不是欺上瞞下,就是結黨營私。當初的‘石壕吏’征稅事件就可見一斑了,如今連官員的選調也敢如此大張旗鼓的謀私,這可是真不把龍椅上的那位放在眼裏啊。


    李淩峰心裏怒不可遏,卻壓抑不發,當初為那一戶農家出頭的事已經給了自己當頭一棒,在沒有能力之前,所有得憤怒和不甘不過是笑話而已。


    如今事情發生在自己親近的人身上,那種無力的憤怒比之前來得更深切。


    要說在場的人有誰如他一般有這種深刻的體會,那這個人一定是何崇煥,與蘇雲上的共情不同,他本就身在其中,沒有蘇雲上一樣的家世,與呂蔡二人的相處也比蘇雲上更久。


    他咬著牙沉默了半晌,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無恥小人!”


    一時間沒人再說話。


    因為蔡進和呂為安選調的事,讓在場的幾人心情都不是很好,蘇雲上提出要幫忙卻被蔡進和呂為安二人拒絕了。


    蘇雲上的好心他們心領了,幫忙卻大可不必。


    他自己尚且是個少年,要幫忙隻能迴去找自己的父親,蔡進和呂為安雖然出身微寒,但卻不是沒有骨氣的,先不說兄弟李淩峰人還在蘇府住著,蘇大人憑什麽幫他們過問調任一事?他們送不起這個禮,自然也辦不了這個事兒,更何況他們根本不屑去那樣做。


    這也是他們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找李淩峰與何崇煥借銀子的原因。


    李淩峰與雲水鎮上林老板交情不淺的事他們知道,雖然不知道兄弟對林老板的生意參與多少,做些什麽,但是李淩峰不差錢他們是了解的,而何崇煥本家在築城也不算小戶,他是變賣了家產才去芸娘的客棧住宿的,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沒錢,若是真的沒錢又豈能天天住得起客棧?


    隻是送禮送出來的官職,也不過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根本沒這個必要。


    大不了分得遠點,幹得活累點。


    蔡進與呂為安性格正直缺少圓滑,送禮並非有錯,一時的付出隻為得到更多的迴報,站在更高的位置做更多的事並沒有錯,但正因如此,才顯得蔡進二人的難能可貴。


    這也是李淩峰與何崇煥並沒有第一時間提出借銀子給二人的原因。


    “既然如此,便順其自然吧。”呂為安舒了一口氣。


    蔡進無所謂的攤攤手,笑著竄到李淩峰身前,不在意道:“嘿嘿,這不還有峰弟你們在京城嘛,誰敢說我蔡黑子沒有出頭之日的?”


    蔡進的舉動逗笑了大家。


    “好啊你,我這都還沒當官呢,你就想著來打秋風了。”何崇煥故作震驚的瞪著他,配合的‘譴責’起他的‘厚臉皮’。


    蔡進聞言不滿的撇嘴,扭頭傲嬌道:


    “何兄這話怎麽說的?你那點秋風還不夠我看的,我要真打秋風肯定找峰弟,你我還看不上嘞。”


    “哈哈哈哈哈。”見何崇煥吃癟,幾人大笑不已。


    何崇煥語塞:“……”


    若非生活在古代,想必他必定給蔡進扣一波‘老鐵666’。


    兩人的說笑也衝散了因為韓大人家‘祖宅漏雨’帶來的不適,幾人順著濕潤的青石板路走了一陣,直到累了才相互道別。


    蔡進和呂為安都清楚,今日幾人走的這一段路便是李淩峰等人在為他們送別,見時辰不早了,呂為安與蔡進雙雙停下步伐。


    呂為安轉身看著幾人,“到這裏就夠了。”


    三日後除了刈外,其他三人都要參與殿試,這三氣必然不會再出門,而他與蔡兄也要為了前途繼續奔走,在三日後離開京師。


    在簡單的道別後,蔡進突然想起之前李淩峰所吟的那句詩,笑道:“上次在酒樓的時候聽見峰弟吟了一句‘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不知道有沒有全詩?”


    “自然是有的。”李淩峰聞言爽快道。


    想起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一詩中所表現的曠達,他的心一時間也豁然開朗,張口吟來:


    “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


    “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


    這首詩是一首送別詩,詩中描寫雄偉的長安城由三秦之地拱衛,透過風雲煙霧遙望五津。與君離別時心懷無限情意,因為我們同在宦海浮沉。世上若還有你這個知己,縱然遠隔天涯也近如比鄰。絕不要在岔路口分別之際,如小兒女一般悲傷淚濕佩巾。


    詩景便是眼前景,詩情便是心中情。


    蔡進讀到最後一句,大笑不止,“哈哈哈,峰弟高才。”


    “詩才高,人才勝之。”呂為安附和道。


    何崇煥挑眉看了一眼李淩峰,似是沒想到李淩峰全詩意境如此開闊,品味了一會兒也讚賞不已,故作埋怨道,“有這首詩送別,搞得我都想收拾包袱一同上路了。”


    額


    見何崇煥如此討打,蔡進和呂為安對視一眼,與李淩峰一起一人給他賞了一個大白眼。而幾人中隻有蘇小公子像個乖學生一樣站在一旁,若非沒有紙筆,他怕是要立即掏出小本本來把這首好詩記下去慢慢鑒賞咯。


    ……


    三月初二。


    昨日的送別過後,李淩峰便一直待在蘇府中並未出門,為潛心準備殿試而閉門謝客,正因如此,他作為會考的第一名,硬生生成了大夏朝科考以來最冷門的會元。


    結交量:0


    技能:格擋+退!退!退!退!退!


    李淩峰出身清白會考成績又名列前茅,一般情況下殿試成績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但陛下提前殿試的暗示就在這裏擺著,誰敢就這樣明目張膽的跟皇帝搶人?


    所以不就隻能悄咪咪地讓人過來嗎?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既然我不能去,那我部下總能去了吧,我部下去太顯眼,那我部下的部下呢?還是不行的話,再往下走幾級總有人看起來清清白白,畢竟他們能力有限,與本人的牽扯也微乎其微,這樣的人總可以去瞻仰一下會元的風姿吧?


    因此,初二這天來找李淩峰的人雖然不多,卻也不是沒有。


    除了傻子蔡文濱來了一次外,其他的都是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嘍囉,不是為女兒來說親就是替兒子來交流“學習方法”,美其名曰,問學。


    但這些人通通都吃了閉門羹。


    原因無他,全靠來望肩扛大梁,一張嘴出口的便是冷漠無情的拒絕。


    “來望哥,做門房也不容易……”


    “李公子說了,不到初三不出這個房門,我也沒有辦法。”


    “你就進去通稟一聲,好歹讓我給人帶個準話,不然一天來三次誰頂的住啊?”


    關鍵是人家官雖然小,但也不是他一個小門房能得罪的啊,若非家主默許,福伯早就出麵了,他又哪裏敢怠慢?


    門房自顧自的說完卻沒有得到迴應,泄氣般的抬頭,就看見來望正倚在門框上閉著眼睛裝作沒聽見,氣得他差點當場去世。


    “你你你……”


    門房也不把來望當‘哥’叫了,‘你’了個半天,氣得當場一撅腚,泄憤似的撞了來望一下,然後氣衝衝的往門口去送話。


    見門房走遠,來望這才舒了一口氣,衝著躲在牆根後端著晚膳張望的兩名小廝招了招手,那兩名小廝這才做賊似的走了出來,然後小心翼翼端著晚膳溜進了李淩峰的房裏。


    這叫什麽事兒啊?


    生活不易,來望歎氣。


    房中。


    見到偷溜進來送飯的小廝,李淩峰哭笑不得。


    他自然不可能一點兒也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這麽大的動靜,他又不是耳背,怎麽可能聽不見?隻是他實在不想應對,隻好辛苦來望了。


    等小廝將飯菜放下,李淩峰簡單的吃完後,送膳的小廝尷尬的撓了撓頭,然後又端著碗碟將門拉開一條縫,見外麵除了來望沒其他人,這才又推門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看見這一幕,李淩峰很難沒有被“探監”得即視感。


    直到天色暗沉,蘇府的大門外停留的最後一輛馬車離去,來望終於放下心來,招唿人送了熱水進來給李淩峰洗漱。


    “昨日李公子與公子在外麵用膳不知道,因為公子中榜,夫人給府裏的下人都發了賞錢呢。”來望笑著將熱水倒進浴桶中。


    李淩峰抬起頭衝他笑了笑,等他將水兌好,才起身打算沐浴。


    知道李淩峰得了會元,明日又是殿試,來望忍不住說了兩句吉慶話,“李公子文采好,想必會心想事成。”


    他說得很保守,畢竟蘇家才是他的主家,他斷然不敢直接恭祝李淩峰得魁,要是祝李公子考上狀元,那豈不是說公子考不上嗎?這還得了!


    “借你吉言。”李淩峰倒是沒想太多,豁達得很。


    殿試能不能中狀元他不知道,也不敢斷言,唯有盡人事聽天命。


    洗完澡後,李淩峰又就著燭光看了一會兒書,直到夜深後才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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