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蘇府客房外的院子裏,李淩峰早早起來鍛煉溫書,唿出的熱氣也變成白茫茫的霧消散在空中,直到辰時,來望才帶著幾名小廝前來送早膳。


    “李公子。”


    見李淩峰在院中鍛煉,來望沒有打擾,隻是打了一聲招唿便領著小廝進了門。


    廂房裏暖和,來望招唿著人將吃食擺在屏風前的楠木大圓桌上,等李淩峰結束進屋的時候,桌上已經擺了不少菜,除了胡麻粥、燒雞、鹽煎肉、燕窩清蒸鴨、豆腐八鮮湯等主食外,還有圓潤香軟的糕點。


    李淩峰是蘇雲上的至交,在吃食上,蘇府一向不敢虧待。


    看著滿桌的菜肴,李淩峰忍不住食指大動。


    來望笑著上前詢問,“李公子是要等刈公子一起過來用膳嗎?”


    刈還沒有過來,李淩峰也不急,開口問道,“蘇家妹妹今日醒了沒有?”


    北方寒冷,池水冰涼,再加上蘇芮身子弱,落水一事對於這個八歲左右的小丫頭來說不可謂不兇險,如今在古代,還沒有那麽高的醫療水平……


    來望聞言搖了搖頭,歎氣道,“李公子,小姐還沒醒呢。”


    此事換做平常女子都很難捱過,更何況是小姐呢。


    當年蘇夫人早產誕下蘇芮,不僅女兒體弱,當母親的也傷了身子,蘇夫人還在世時常常為幼女勞碌,病情加重,不幸香消玉殞。


    蘇父沒有辦法,聽從母命娶了續弦,蘇芮被續弦夫人養了一段時間,便以“嫡女體弱,須靜養之,古刹寧靜,有佛祖庇佑可以為其積攢福氣”的理由送去了龍西山的招提寺,美其名曰“養病”。


    蘇芮才四歲,帶著丫鬟嬤嬤在招提寺女客住的禪房裏長大,直到年滿八歲那天才被接迴蘇府。


    這才迴來沒多久呢就出事兒了。


    來望歎了一口氣,小姐不在蘇府長大,雖然性格跳脫嬌蠻,不如其他小姐一般溫順知禮,但性格卻是真的善良,之前他還不小心撞見小姐給大小姐房中的狸奴包紮傷口呢。


    昨夜李淩峰睡得晚,夜裏還能聽見蘇府內院的嘈雜之聲,但他畢竟是客,也不好出去打聽,如今倒是可以問問。


    “不知道昨夜府中發生了何事?”


    來望聞言一愣,突然反應過來,開口解釋道,“想必是昨夜公子溫書睡得晚才聽見聲音的吧……”


    “昨天老爺迴來得晚,得知小姐落了水,發了火,把陪同去別院的丫鬟婆子全都叫到院裏打了板子……”


    怪不得他夜裏聽見的響聲裏還夾雜著女子的啜泣之聲。


    李淩峰都差點以為蘇府“鬧鬼”了。


    不過他也能理解,在古代這種事很常見,他也曾經從蘇雲上寄給自己信裏的隻言片語中解到,蘇大人對於蘇芮這個女兒還是很愧疚的,這番處置也在情理之中。


    弄清心中的疑惑,李淩峰就把自己一會兒要帶著刈出門訪友的事和來望說了,蘇芮如今還沒有醒,蘇雲上必然是不能脫身的,李淩峰隻有將此事告知來望,讓他去傳個話。


    “放心吧,李公子,來望肯定把話傳到。”


    等來望走後,刈來屋裏找李淩峰,兩人一起用了早飯便出了蘇府。


    兩人出了門,刈對李淩峰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了,而李淩峰則是獨自去京城的客棧裏找蔡進等人。


    李淩峰根據刈說的地址,來到京越府城西的一個小客棧。


    京城有明顯的兩級分化,一般有富貴人家都住城東,而普通的民眾則住城西,所以城西的房屋建築明顯要矮一些,治安也要差些。


    蔡進等人落腳的客棧在京城隻能算得上一家小客棧,李淩峰走到客棧裏,就向掌櫃的打聽蔡進等人的消息。


    “掌櫃的,我想打聽一下好友的消息,他叫蔡進,臉有些黑黑的,是進京趕考的學子。”


    客棧的掌櫃是一個中年人,正站在櫃台後算賬,聞聲抬起頭來,“客官稍等。”


    說完後拿出登記的簿子準備查一查李淩峰所問之人。


    “峰弟。”


    蔡進和呂為安從客棧外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何崇煥,看見李淩峰站在櫃台前,三人都忍不住有些驚訝。


    看見李淩峰轉過頭來,蔡進聲音中透著驚喜,“我去,真的是你。”


    李淩峰一見來人,就忍不住笑出聲來,“我這正問你們幾個呢……”


    “後天就要會考啦,我們還以為要考試才看得見你這個大忙人。”何崇煥調笑一聲。


    呂為安也頗為讚同的點頭。


    這場會試李淩峰來的比眾人更早一些,現在會試將至,大家能在考前見一麵也不錯,等會考成績出來了,以後可能就要天南地北,難以相見了。


    李淩峰見幾人從外麵進來,向掌櫃的道了一聲謝,開口問道,“你們從哪迴來的?”


    何崇煥撇撇嘴,“第一次來京城,隨便出去轉轉。”


    “是啊,京城可繁華了,西市裏什麽都有,一個糖人做得千變萬化,什麽形狀的都有。”


    蔡進有些激動的和李淩峰分享剛剛出門的所見所聞,說著還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就是現在湖裏還有冰,不然定要與你們一起乘舟遊湖……”


    見蔡進遺憾的樣子,何崇煥輕笑話他,“不知道哪裏聽說遊湖看京都更美,這一路上蔡兄也不知道念叨了幾次。”


    何崇煥的話讓呂為安和李淩峰忍俊不禁,兩人看著蔡進尷尬的模樣憋笑不已,才又聽見何崇煥神秘兮兮的聲音響起。


    “不過,我們遊玩的路上倒是碰見了熟人,不如子瞻猜猜是誰,我賭你猜不中。”


    李淩峰翻了個白眼,不論多久不見,何煥之還是他認識的那個何煥之。


    “咱們幾人許久不見,你不和我敘敘舊,咋每迴一見麵就想著賭?”


    何崇煥嘿嘿一笑,“你可以叫我賭徒,但你不可以讓我放棄賺銀子的機會。”


    蔡進拍了拍李淩峰的肩膀,笑嘻嘻道,“峰弟,原諒我這次也不能賭你贏了。”


    三人自覺的下注,一人掏出一兩銀子,賭李淩峰猜不中。


    “你們這是吃定我了?”李淩峰哭笑不得。


    何崇煥看他的模樣挑了挑眉,朗聲開口道,“怎麽樣,子瞻就說敢不敢賭吧。”


    看著幾人誌在必得的模樣,李淩峰突然想起之前在築城時何兄“不當人”的行為,故作為難道,“熟人這樣多,我怎麽知道幾位遇見的是哪個?”


    “既然如此,公平起見,我們便是給子瞻三次機會又如何?”呂為安開口提議道。


    何崇煥想了想也沒拒絕,反正他覺得李淩峰絕對不會猜得出是誰。


    李淩峰見他們讓了一步,勾了勾嘴角,笑嗬嗬搖頭道,“三次機會固然很好,但這賭資隻有一兩,豈不是太小氣了?”


    李淩峰話音一落,蔡進就驚訝的叫出聲,“不是吧峰弟,你這次玩得這麽大?”


    雖然他知道李淩峰不缺錢,但是在賭資上,峰弟可是很摳門的,什麽時候見他這麽大方過。


    與蔡進的驚訝不同,何崇煥則是眉心一跳,一下就警惕了起來。


    “你是不是知道我們遇見的熟人是誰了?”


    這麽爽快地要求提升賭資的李淩峰,何崇煥還有沒有見過,要麽就是李淩峰人傻錢多冤大頭,要麽就是李淩峰這隻狐狸已經知道是誰了。


    顯然,李淩峰不是第一種人。


    何崇煥似乎能看見李淩峰身後搖起的狐狸尾巴,但偶遇那人也不過是剛才之事,李淩峰又從何處得知?


    聽見何崇煥的話,呂為安頓了一下,仔細迴想,剛才確實沒有看見過李淩峰的身影。


    蔡進則是疑惑道,“不可能吧,峰弟也沒有那千裏眼的本事,咋能猜到咱遇見的是誰?”


    李淩峰撇了撇嘴,他攤開手無所謂道,“你們不賭就算了,我也省著這賭資買好吃的去,本來還打算輸點銀子給兄弟幾個吃點好的……”


    他遺憾道,“看來不用了。”


    李淩峰的表演無可挑剔,演技出神入化,麵上完全一副惋惜的表情,心裏卻暗罵何崇煥才真是千年狐狸成了精。


    何崇煥眯了眯眼,不知道有沒有相信李淩峰的話,他打量了李淩峰一眼,“不知道子瞻想加多少?”


    “每人淺加一兩吧。”


    李淩峰本來想趁機多迴點血的,但又怕何崇煥生疑,不敢說太多。


    呂為安和蔡進聽了李淩峰的話戒心降了許多,才加一兩,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李淩峰。


    兩人讚同了李淩峰的提議,覺得李淩峰自願給他們送銀子,他們也不好不收。


    何崇煥見此輕笑了一聲,不置可否,他摸著下巴想了想,搖了搖頭。


    “何兄怎麽想?”


    蔡進和呂為安看見何崇煥搖頭後一愣,不知道何崇煥此舉何意。


    李淩峰則是心中一驚,但他也不敢表露,隻是疑惑的看向何崇煥,“煥之不願意?”


    “不不不。”何崇煥笑了一聲,高深莫測道,“我不僅願意,我還要把賭資提到五兩,幾位兄弟覺得如何?”


    “嘶”


    蔡進倒吸了一口涼氣。


    呂為安蹙眉。


    李淩峰則是驚愕。


    何崇煥笑眯眯道,“不過,若是提到五兩,一會兒去吃晚飯時,誰贏了誰結賬,怎麽樣?”


    何崇煥的提議簡直太過貼心,呂為安和蔡進想了想就答應了,兩人覺得李淩峰能猜中的可能性很低,所以掏錢的時候不要太爽快。


    李淩峰從何崇煥眼中捕捉到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他輕笑了一聲,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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