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劉伯還自己爬上了馬車,捶了捶老腰坐在了李淩峰對麵,慈眉善目,親切和藹的對著李淩峰笑了笑。


    “李解元,老奴年紀大了,你可別再跳馬車玩了,年紀大的人都經不得嚇……”


    “……”


    誰特麽喜歡跳馬車玩?


    李淩峰不由蛋疼,什麽叫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他理了理衣襟,幹笑著看著老伯,“老伯,你這是要把我帶去哪兒啊?”


    李淩峰被帶上馬車的時候就觀察到了,這輛馬車與之前富商所用的那一輛大有不同,之前的那一輛馬車華貴非凡,就連帷裳也是絲綢軟緞,其他的擺設就更不用說了。


    而這輛馬車卻很樸素,車吊是竹簾所製,除了尾端和兩邊的坐具外,連鋪墊的毯子也沒有,更別說什麽小桌上擺名茶了。


    所以,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要被拐賣了。


    劉伯聞言也不迴答,而是老神在在的看著他,“到了不就知道了?”


    李淩峰和劉伯大眼瞪小眼,幹瞪眼片刻後,還是放棄了繼續追問。


    他最終還是接受了自己被“搶”的事實。


    隻不過,一想到迴去以後還要給何崇煥這個罪魁禍首兌現賭資,李淩峰又覺得自己後槽牙癢癢了。


    馬車在道路上緩緩前行,周圍跟著四五個家丁,圍觀的百姓看見了,就知道肯定是新晉的舉人被“榜下捉婿”了,不由七嘴八舌的猜測著被“捉”之人的年齡、相貌與學識等等,惹得周圍一大片歡聲笑語。


    直到馬車在一棟府邸停了下來,李淩峰跟在劉伯身後下了車,才看見府邸的匾額上寫了兩個鎏金大字“孟府”。


    劉伯見李淩峰跳下馬車,笑嗬嗬的開口,“公子隨老奴來,老爺已經在等公子了。”


    李淩峰歎了一口氣,跟在劉伯身後從大紅色的正門進入了孟府。


    孟府是四合院式建築,坐北朝南,大門開辟在東南角,粉牆黛瓦,雕梁畫棟,古色古香,其兩側是抄手遊廊,李淩峰和劉伯從中間穿堂而入,轉過中間的紫檀雕花架山水插屏,就見到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鬟在低頭做事。


    等李淩峰跟著劉伯走後,皆抬首好奇地看著那俊逸公子背影,低聲討論起來。


    “這就是老爺給小姐找的姑爺嗎?”一個小丫鬟八卦道。


    “姑爺長得好俊啊,簡直……簡直美若天仙……”另一個小丫鬟看著李淩峰離去的背影,對他的容貌讚歎不已。


    她旁邊的另一個丫鬟聞言直接賞了她的腦袋一個爆栗,“笨丫頭,美若天仙是形容女子的!”


    ……


    劉伯把李淩峰帶到了孟府的會客的堂屋門口,腳步一頓,彎身對李淩峰開口道,“公子進去吧。”


    李淩峰腳步一頓,心中打鼓,卻還是麵不改色的邁步走了進去,然後毫不意外的看見了鄉試當天見到過的孟大人。


    孟大人見李淩峰進來,笑嗬嗬道,“李解元終於來了,本官都快等睡著了。”


    李淩峰嘴角抽搐,但還是恭敬地對孟大人拱手一禮,“學生李淩峰,見過大人。”


    “誒,你我之間又不是初次見麵,何必如此拘禮?”孟大人抬了抬手。


    李淩峰朗聲道,“學生不敢逾矩。”


    孟大人不僅是主考學政官,還是京官,來地方巡考不過一時,遲早要迴京越府,自己不僅是個後輩,而且還是個草民,怎麽可能得了個解元就忘乎所以了。


    孟大人見李淩峰迴答問題不卑不亢,謙謙有禮,不由更為滿意,點了點頭,“李解元快坐吧。”


    李淩峰複又拱手一禮,才走至孟大人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房間裏的丫鬟極有眼色的上了茶。


    孟大人笑著開口,“李解元有所不知,其實你我二人曾在南明湖畔見過一次……”


    “哦?”李淩峰疑惑。


    孟大人捋了捋胡子,想到書房裏擺的那一盤棋局,意味深長道,“不知李解元還記得之前的‘賭棋’一事嗎?”


    李淩峰聞言一怔,思緒迴到南明湖畔的“考生賭棋事件”當天,突然腦中思緒一閃,這麽說來,孟大人當日確實在場。


    李淩峰輕笑,“原來如此。”


    怪不得孟大人今日還特意派人去“捉”他,原來是因為賭棋一事,再加上自己又中了解元……


    若非如此,單憑“解元”一個名頭,孟大人絕對不會有今日之舉。


    一個解元而已,又何須孟大人派人去請?


    “不知大人今日找學生所謂何事?”李淩峰疑惑不解,難不成還真是捉他當女婿?


    孟大人聞言不緊不慢的端起茶盅,聞了聞茗香,輕呷一口,然後眯了眯眼,“本官想與李解元對弈一局。”


    ……


    “曉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園中最上春。桃李無言又何在,向風偏笑豔陽人”,正午陽光明媚,暖風和煦,院中粉色的紫薇花嬌俏動人,淡淡的花香溢滿少女的閨房,也浸潤了那一雙似水明眸。


    竹窗邊,黃花梨木的桌案上擺放著幾本話本,和一盆含苞待放的菊花,菊花吐蕊,細膩溫柔,粉色的簾紗隨著窗外徐徐吹過的風兒而飄動。


    一位身著粉衣,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的少女正捧著手中的《神雕俠侶》看得入神,突然被一陣急促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小姐,小姐。”


    一個身著綠紗裙,頭梳雙丫髻的小丫鬟從門外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額頭上香汗淋漓。


    粉衣少女見小丫鬟著急忙慌的模樣,輕蹙蛾眉,放下手中的話本,疑惑道,“桃枝,怎地如此著急?”


    名喚桃枝的小丫鬟邁著小碎步走到少女身邊,哭喪著臉,“小姐,大事不好了。”


    “什麽大事要不好了?”少女疑惑不解。


    桃枝一臉糾結,咬咬牙開口道,“老爺在桂榜下捉了一個姑爺迴來,現在兩人正在書房下棋呢……”


    少女聞言一愣,“下棋?”


    “對啊,府裏的下人都在傳,那個公子是老爺為您選的夫婿。”


    “桃枝,不要胡言亂語。”少女輕聲訓斥。


    她一個閨閣女子,空穴來風之事怎能輕信輕言?


    且不說父親大人從未與她提起過,就算確有其事,她也不該在閨閣之中堂而皇之的議論,父親不止她一個女兒,傳出去平白惹人笑話不說,還壞了閨譽。


    桃枝見主子麵上不快,當即止住了聲音。


    少女輕歎一聲,“那人是哪家的公子?”


    小丫鬟低垂著頭,聽見少女的聲音,將自己打聽到的消息一一稟報。


    “小姐,我聽下麵的人說此人是今年的鄉試第一名,是個解元呢。”


    “模樣生的也好看,畫眉姐姐她們說俊朗非凡,風度翩翩。”


    “隻可惜……”


    “他出身寒門,家中門第太低了……”


    少女聞言一愣,隨即輕輕皺眉。


    她倒不是不喜,隻不過自己好歹出身官宦之家,不說精通夏經文義,但也是讀書習文的女子,若夫君出身這樣低,以後豈非令人詬病恥笑?


    “行了,你下去吧。”少女擺了擺手。


    “切記日後謹言慎行,說話做事也要得宜,別人怎麽說任他們說去,自己不要平白失了分寸……”


    小丫鬟乖巧的行禮告退,閨閣內又隻剩下一片寂靜。


    少女翻到的柔荑輕輕摩挲著話本封麵上“神雕俠侶”四個字旁的落款名,解元又如何,再多情才能若白先生一般?


    ……


    孟府的書房內,李淩峰和孟大人正在對弈,李淩峰持白,孟大人持黑,棋局隨著時間流逝已然接近尾聲。


    兩人旗鼓相當,在棋盤上廝殺得酣暢淋漓,一時間竟然分不出誰強誰弱。


    孟大人落下一子,李淩峰當即失了一塊地,但他卻不急不緩緊隨其後,孟大人旋即也失了一角。


    “李解元棋力不凡啊。”孟大人讚歎道。


    李淩峰麵帶憨笑,“大人麵前,學生豈敢班門弄斧?”


    孟大人搖了搖頭,又落一子。


    兩人你來我往,半盞茶的功夫,已經分出勝負,孟大人巧勝半子。


    李淩峰笑嗬嗬的拱手,“學生終究棋差一招。”


    看著李淩峰謙遜的樣子,孟大人捋了捋胡須,今日酣暢的下了棋心中舒適,贏棋又令人開懷。


    “李解元過謙了,如此棋力,在年輕一輩之中已是佼佼者。”


    “大人謬讚。”


    孟大人端起一旁溫熱的茶水,突然狀似隨意的開口,“李解元才華出眾,得鄉試頭名不說,對棋局的見識也非同一般,棋力卓著……”


    “本官有一女名知若,與解元倒是一般年紀,若李解元有意,倒也可認識一番……”


    李淩峰聞言一愣,孟大人此話雖然委婉,但是孟小姐可是閨中待字的未出閣少女,與自己一個從來沒聽說過的外男“認識一番”?


    這不明擺著是孟大人想招婿嘛。


    李淩峰不解,孟大人圖個啥?


    他隻是一個剛剛中舉的鄉下小子,難道就憑一盤棋,孟大人就判斷他日後必定能青雲直上?


    京城中有才華之人並不在少數,而且個個提出來,家世都能甩自己幾條街了,把寶押在他這麽一個寒門子弟身上,風險會不會太大?


    李淩峰歎了一口氣,他還沒有談戀愛的想法,若是此生不能與讓自己動心的女子結合,那人生還有什麽意思?


    唉


    這種事還是說清楚比較好,省得態度曖昧叫人誤會。


    “山中人兮芳杜若,悠揚兮知邀蛾眉。”李淩峰對孟大人拱手一禮,言辭懇切真誠。


    他正色道,“孟小姐如杜若般高潔芬芳,學生出微寒,實不忍褻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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