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張紅榜分“廩生”、“增生”、“附生”在府衙大門口依次排開,而廩生一共隻有八名,可以說是鎮遠府的“頂流”了,因此第一榜上的名字最少,字號最大,最顯眼。


    李淩峰三個字就這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懸於紅榜之上,簡單的三個字,代表的卻是整個鎮遠府頂流中的頂流,大佬中的大佬。


    蔡進和呂為安雖然知道李淩峰實力強勁,才華出眾,但是猛的一下在榜上看見李淩峰名字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震驚。


    人和人之間還是不一樣的。


    兩人從震驚中迴過神來,蔡進幽幽的歎了一口氣,佩服地拍了拍李淩峰的肩膀:“峰弟,恭喜你,又得第一。”


    之前是縣試和府試,現在又是院試,這第一對於峰弟來說怎麽如家常便飯一般?


    蔡進很憂桑,有這麽一個“超級無敵牛逼克拉斯”的學霸兄弟,他表示壓力很大。


    就在蔡進一邊欣慰,一邊“狠狠羨慕住”的時候,旁邊響起了呂為安似是感慨的聲音,“李兄縣、府試得案首,如今院試又得第一,豈非連中小三元?”


    呂為安嘖嘖稱奇。


    想當年,當呂為安還隻是一個垂髫小兒,他就立誌有朝一日要超過李淩峰,所以這麽多年來,一直勤勤懇懇孳孳不倦持之以恆的努力奮鬥。


    但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離小時候的夢想越來越遠了。


    呂為安想到自己和蔡進還在為有沒有考上而擔心的時候,李淩峰卻又一次拿下了案首,不由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恭喜李兄又得案首。”


    李淩峰對自己能否考上其實心裏多少也有數,畢竟答題時他就能感覺出自己答得好壞了,再加上第一場邊學政弄出來的對聯考,他的表現絕對算得上驚為天人了,至少邊大人現在應該都毫無思路。


    所以他對自己榜上有名不意外,意外的是自己能得第一,畢竟府試參考的學子範圍更廣,而且都是童生。除了他外,各個縣城都有自己府試的案首,比童生試難度也提升了,所以他也沒想到,自己能連中“小三元”。


    不過,能再得第一,誰會不開心呢?


    李淩峰俊朗的眉眼間也帶上了喜色,憨笑道:“多謝多謝,相信蔡兄和呂兄也定能榜上有名。”


    蔡進和呂為安聞言紛紛笑了起來,臉上皆是少年人的爽朗和誌氣,呂為安對著李淩峰拱了拱手:“那就借李兄吉言了。”


    說完,呂為安就從首榜移步到第二榜,顯然,前八名裏沒有他。


    蔡進也跟著呂為安忐忑地向第二榜走去,站在榜下之時卻沒有直接看榜,反而迴頭看了李淩峰一眼,而李淩峰則是給了好友一個信任鼓勵的眼神。


    他相信蔡進還是能考上的。


    李淩峰走過去站在兩人的身後,不過一會兒,第二榜前的呂為安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李淩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果然看見了呂為安三個字郝然在榜。


    與呂為安相反的則是蔡進,他唿出了一口濁氣,心中的希望又少了兩分,難道自己又要落榜了?蔡進有些失望,耳朵也耷拉了下來。


    就在他猶豫著準備去看第三榜的時候,突然聽到李淩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原來是李淩峰在第二榜上沒看見好友的名字,不知道何時去看了第三榜。


    “蔡兄,我隻見落榜之人垂頭喪氣,可沒見誰考上了還如你一般長籲短歎的。”李淩峰臉上故作無奈,還不理解的攤了攤手。


    哈?


    峰弟此言什麽意思?


    莫非我考上了?


    蔡進眼中帶著不可置信,他直愣愣的看著李淩峰,整個人有點反應不過來,直接傻了。


    呂為安聽見李淩峰的話也走了過去,然後就在紅榜上看見了蔡進的名字,他轉身對著蔡進一本正經的拱了拱手,沉聲道,“為安也恭賀蔡兄榜上有名。”


    呂為安聲音一出,蔡進也終於反應了過來,一下就從旁邊躥了過來,一眼就在紅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老子也考上了,哈哈哈。”蔡進大笑,驚得從地上一躍而起,蹦得老高,開心得手舞足蹈。


    看見蔡進如此開心,李淩峰和呂為安兩人相視一眼,隨即也大笑出聲。


    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府衙門口的紅榜下,陽光灑在三個少年意氣風發的眉眼之間,明媚又溫暖。


    笑聲良久方歇,三人理了理蹭亂的衣襟,斂好儀容,然後心滿意足的迴到了客雲來。


    客雲來的客棧裏依舊有許多看完榜的學子,隻不過與之前談論“治水之策”的高談闊論、口若懸河相比,現在卻大多呈低頭喪氣,失意頹喪之貌。


    “唉,緣何我答了如此多良策,卻依舊落榜,真是天理不公啊……”一位考生拍著大腿,忍不住長籲短歎。


    另一位考生也喪著臉,如喪考妣一般嚷嚷道,“吾所答之策決不比仁兄少矣,卻依舊落榜,吾等如此良才,沒想到最終卻要含恨而歸。”


    “唉,天道不公啊。”


    一眾學子同為天涯淪落人,說到傷心之時不免抱頭痛哭,一把鼻涕一把淚,好不煽情,最後在萬般無奈之下,不得不迴房收拾自己的包袱啟程返鄉,打算下迴再戰,臨行前還依依惜別,互相安慰鼓勵。


    李淩峰三人坐在客雲來的大堂中叫了幾盤菜,打算吃點好的好好慶祝一下,畢竟三人均榜上有名,實在難得。


    客雲來的大堂內一片喧囂嘈雜,除了排起了長隊退房的考生,還有不少食客正一邊吃飯一邊聽書,三人有說有笑的等著店小二上菜,李淩峰手中還拿著不知道從哪兒薅來的瓜子,正吃得有勁兒。


    而就在此時,客雲來外麵的街道上,一個蓬頭垢麵,渾身髒兮兮如乞兒一般模樣的少年,卻在不經意間掃到大堂內的場景時,眼睛再也移不開。


    少年瞳孔放大,滿臉不可置信,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他直勾勾地盯著大堂內的那三人,忍不住用髒兮兮的手擦了擦眼睛,然後眼中突然迸發溢彩。


    是真的。


    他沒有看錯。


    他終於找到了破廟裏的那三位公子。


    少年眼中朦朧濕潤,蠟黃的臉上激動不已,灌了鉛的腿也忍不住輕輕顫抖,身體不聽使喚的一步步移到了客棧門前。


    “哪兒來的小乞丐,還不滾一邊去。”


    不等還沒從興奮中迴過神來的少年上前,客雲來的門口就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嗬斥聲。


    大金牙掌櫃站在門口,看著一身破爛,髒兮兮的乞丐露出了嫌惡的神色,他這剛準備歇口氣呢,就看見這麽一個一身髒汙的乞丐,真是辣眼睛。


    “什麽人也敢往我這兒來,去去去,別影響我們做生意。”


    大金牙掌櫃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最近鎮遠府多了好多討飯的乞丐,時不時上門,不是說了剩菜剩飯要夜裏才有嗎,大白天來作甚?


    少年聞言一愣,努了努嘴,想解釋自己想找人,張了口,才想起自己不能說話,眼中不由黯然,局促的站在原地。


    大金牙掌櫃斜了少年一眼,嘴裏嘟嘟囔囔罵小乞丐沒點兒規矩,天生的窮胚子,周圍聽見動靜的人也忍不住抬頭打量起門外的小乞丐,見那乞丐沒再靠近,大金牙掌櫃也沒再數落,轉身進了屋。


    蔡進和呂為安忍不住抬頭,看了一會兒後,蔡進忍不住一聲驚唿,扯了扯專心嗑瓜子的李淩峰,“呀,峰弟,你看那人像不像破廟裏的那個少年……”


    門口的乞丐身上衣服破破爛爛,全身髒兮兮,胸口處還有一個大大的鞋印,比之前破廟裏的少年還慘不忍睹。


    呂為安忍不住皺眉,再三確認後,忍不住開口道,“確實有些像。”


    “嘶”李淩峰被蔡進一扯,手裏的瓜子“劈裏啪啦”灑出來不少,嘴上一不注意就咬到了口腔內側,一瞬間疼得他齜牙咧嘴。


    聞言下意識的抬頭看去,正巧看見那少年抬起頭來,髒兮兮的臉邊垂著結成條的黑發,完全辨認不出來本來麵貌,隻有那一雙眼睛,李淩峰卻感覺很熟悉。


    正巧大金牙掌櫃去而複返,手裏拿著兩個饅頭,一臉不耐煩的遞給小二,揮了揮手煩躁的讓小二拿去給那個小乞丐,轉身眼不見心不煩的進了櫃台算賬。


    小二彎腰將接過饅頭,拿著饅頭出了門,一把塞進了小乞丐的懷裏,“走吧走吧,以後要來夜裏去巷子裏,大白天來作甚。”


    小二塞饅頭的動作不大,少年卻忍不住趔趄一下。


    李淩峰皺著眉,突然把手裏的瓜子一把扔在了桌子上,人就站起來走了出去。


    “哎,峰弟你去何處?”蔡進見李淩峰直衝門外而去,愣了一下後立馬反應過來,然後連忙起身跟了出去。


    呂為安也放下手裏的茶杯走了出去,然後剛好看見李淩峰氣勢洶洶的一把扯住那少年一隻胳膊,臉上神色不明,平時的憨笑也被憤怒代替,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少年欠了他錢呢。


    李淩峰自然認出了眼前的少年,而且他看見少年踉蹌那一下,還有什麽不明白,這人腿怕是斷了。


    想著自己當初看少年可憐,還忍不住給了他二兩銀子,這才多久不見,好好的人就給他弄瘸了,不由一臉陰沉。


    少年似乎也沒料到李淩峰再看見自己會是如此反應,不由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頭頂傳來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


    “這特麽誰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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