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馬塘是位於大夏國西南邊陲的一個小村落,這裏依山傍水,風景優美,民風淳樸。


    正是夏季,烈日當空,直照得村裏男女老少人心慌慌,汗流浹背。村頭的田地裏,稀稀疏疏有幾家的老少爺們正埋頭鏟地,給土地疏通筋骨。


    老李家的地頭上,一個五歲的小男孩正坐在地埂上,一隻手撐著地頭,一隻手擋住熱辣的陽光。他的大半個腦袋被剃得錚亮,獨留一綹麻花小辮垂於腦後,穿著洗得發白灰布麻衣,看著萬裏無雲天空,被陽光刺得眯了眯眼。


    “來水,熱了吧?熱了去樹蔭下呆會兒去……”


    地裏古銅色皮膚的男人抬頭看了看坐在地埂子上的小兒子,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汗,趁拄著鋤頭歇口氣的間隙問了問地埂上的小男孩。


    “爹,沒事兒,你不用管我。”小男孩看著眼前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坐了起來衝著地裏喊了一聲。


    李淩峰來到這裏已經一個多月了,雖然不敢相信,但是他終於認清了事實,他不僅穿越了,還穿越成了一個憨子。


    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也叫李淩峰,是李家村遠近聞名的憨兒,據說是小時候發高熱把腦子燒壞了,他爹憨厚老實,沒啥本事,隻有一把子力氣,賺的那這個銅板都被老太太收走了,他奶又是個偏心的,看他燒暈過去都沒鬆口請大夫,最後不就燒成了遠近聞名的憨兒了嘛。


    一個月前,這小淩峰去河邊玩水,遇見同村的幾個小兒來河邊捉魚,幾個小的平時就看不上小淩峰憨頭憨腦,鼻涕連著口的邋遢樣,當時就開口嘲笑。從河裏摸起石頭就丟過去,當然他們也不敢真砸,就是一個勁往李淩峰旁邊砸,沒想到小淩峰受驚直接往河裏倒去,幾個小的才開始後怕,撒丫子往村裏頭喊大人。


    雖然跑得快,但畢竟人小腳步窄,等氣喘籲籲的把大人喊過來時,小淩峰已經嗆水過氣兒了。而現在在這個身體裏的靈魂,則是來自現代的李淩峰。


    李淩峰是985大學金融係的研究生,在不眠不休的寫論文後,剛把論文發給導師,準備接杯水喝,沒想到喝的時候太急了,被嗆得麵紅耳赤,咳嗽不止,一口氣沒緩過來就眼前一抹黑,等到在醒來就發現自己成了一個憨兒。


    不過不得不說,這農村的空氣是真的好,就是天太熱了,讓他懷念空調。不然總的來說,還是美滋滋的。


    李淩峰前世是孤兒,小的時候父母在外打工出意外去世了,他還能跟著爺爺奶奶。後來他十多歲的時候家裏的親人都成黃土了,隻有一個遠房表親覺得他可憐,咬咬牙就把他接過去了。


    他被安排在那個表親家一間廢舊的小瓦房內,領著國家低保,從小省吃儉用到處打零工,再加上那個表親支付的一點錢,才堪堪讀上書。還好他聰明,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班裏成績最好的,那個遠房表親到底是不願意這麽個好苗子因為沒父沒母隕落了,咬著牙勒緊褲腰帶從供自家四個娃的要參加神吃儉用擠出來一起供了他,他上大學的錢還是借的國家助學金。


    還好李淩峰爭氣,年紀輕輕就是985的重本碩士研究生,大學期間自己創業掙了點小錢,給遠房表親買了房子,車子,後來又給他們出資開了一家小麵館。


    李淩峰父母早亡,那時候他還小,體會不到父母親情,爺奶去世得早,也隻在他記憶裏留下單薄的一縷身影。他從小就孤獨,雖然一開始穿過來感覺接受不了,但突然有了家人的感覺,還是讓他心裏甜絲絲的。


    “來水,快,別曬壞了,去陰涼處歇著。”老實漢子眼看自家幺兒曬得雙頰通紅,汗珠子順著臉頰子掉在衣領子上,不由得加重了聲音。


    李老三甩甩胳膊,他這幺兒前段時間才好,身子骨弱著呢,曬壞了迴去,指不定家裏的婆娘怎樣不依不饒。


    來水是李淩峰的小名,鄉下人迷信,認為“水”即“財”,李家又是一窮二白的莊戶人家,再加上“賤名好養活”的道理,李老三給自己兒子起了這麽一個小名。


    李淩峰用袖子擦了擦汗,感受著融人的熱風,終於沒再反駁,從地埂子上爬起來,小手拍了拍屁股上的黃土,往不遠處的樹根腳走去。


    李淩峰畢竟還小,過了一會兒就靠著樹根睡著了,等到李老三鬆完土,過來叫他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李老三扛著鋤頭走在田間地頭上,李淩峰用小籃子提著兩棵白菜跟在自家老爹的屁股後麵。


    遇見個把村裏人看見父子倆個打打招唿,鄉村就是這麽樸實無華。除了……


    “憨兒,和你爹來地裏幹活啊?”


    “憨兒,是不是幹活賺錢娶媳婦啊?”


    “憨兒,吃過飯了沒啊?哈哈哈……”


    麵對村裏各位叔伯嬸嬸的親切問候,李淩峰都會衝著他們憨笑著迴應,惹的地裏一片笑聲。知道自己的身體原本是個憨兒,雖然這次嗆水給了理由,說變聰明了些,李淩峰也不敢一下表現得太機敏,唯恐被村裏人認作是鬼怪附身,把他捉了沉塘去。


    李家在村子裏算中等家庭,有良田旱田二十六畝,良田十畝,旱田十六畝。除了每年征繳賦稅後,家裏還算勉強過得去,不至於忍饑挨餓,但也好不到哪去,堪堪糊口罷了。


    大夏朝近幾年邊境不穩,又時逢天災人禍,天氣炙熱,許多南方地區尚且高溫不止,田地減產,北方地區幾個大省更是大旱,莊稼顆粒無收。靠近東南沿海的江南地區,更是水災頻發,民不聊生。為了賑災,朝廷可謂是焦頭爛額,處處都要銀子,銀子哪來,最後還不是要從老百姓勒緊的褲腰帶裏掏……


    今年年初,春耕還未起,大夏皇帝永德帝就已經下了罪己詔,祈求上天息怒,自罰食素三個月,命手底下的人運了幾百斤經文送至龍西山焚燒禱告以慰上蒼。永德帝信佛,大夏朝推行佛教,但永德帝的罪己詔並沒有得到上天的寬恕,大夏境內許多地方還是民不聊生。


    為了鞏固皇權,防止災民暴亂,穩定邊防社稷,大夏朝推行政令,加重了未受災地區的賦稅,用以國事,就是不知道這些民脂民膏在官員層層盤剝後剩下多少用於救災了。


    春耕始伊,才至六月,賦稅已提高過兩次,現在家家戶戶捉襟見肘,堪堪活口。現在就擔心起這個冬日將怎麽捱過去了。


    李家在村東頭,離田埂子不算太遠,三兩步路走迴去,沒過多久就見著一座籬笆小院。李淩峰屁顛屁顛的跟在李老三後麵,遠遠就看見在大門口站著身穿洗的泛白的棗紅色襦裙的女子正在往外麵張望,正是李淩峰的老娘李張氏。


    “娘!”李淩峰一看見李張氏,就忍不住高唿出聲。來了一個多月,張氏疼他可謂是放在心尖尖上了,每次有什麽好吃的,藏著躲著就要剩給他和姐姐,自己都舍不得吃,讓他體會到從未感受過的骨肉親情。


    “你這憨兒,這麽曬的太陽,還要跟著往地裏跑,中暑了怎麽辦?”


    張氏雖然嘴上嘮叨,眼角卻是帶著笑意。這小皮猴子在家悶了一個多月,她也怕把人悶壞了,才經不住他的軟磨硬泡,同意李老三帶著人去地裏轉轉。


    現在看見人全須全尾的迴來,提在心口的氣終於順了,趕忙把小兒子手裏的提篼接了過來。


    張氏是一個溫婉堅韌的女子,很少發脾氣,對誰都和風細雨的,但她也不是麵皮子做的,任誰也不敢輕易拿捏。


    “娘,我沒事呢,你天天壓著我不讓我出去玩那哪行,我人都憋壞了……”


    李淩峰一邊癟著嘴用著五歲小兒的口吻抱怨著自家老娘施壓的“酷刑”,一邊躥過去拉著張氏的手。李老三在旁邊看著自家老婆孩兒,露出老實巴交的笑。


    “行了吧,娘還不知道你個小皮猴兒。以前燒著腦子了嘴裏不愛說話,現在好了點一天就會嘴花花,討娘開心。”


    張氏牽著李淩峰臉上的笑就沒停下來過,迴頭和自家男人打了招唿,讓李老三把鋤頭歸置了洗完手就過主屋去吃飯,她帶李淩峰去屋子裏頭換件衣裳,不能穿著這屁股墩上全是土的衣裳去吃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寒門出了個狀元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蘿阮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蘿阮煙並收藏寒門出了個狀元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