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顛簸,車馬勞頓,人也蔫巴了。


    王展豐一家四口,剛出發時還很興奮,過了幾天,被馬車顛得七葷八素,左右前後見著的都是雷同的山水田林,很快就身心俱疲了。後麵的時間,他們一到驛站休息就跟到家一樣開心,一到上馬車出發時就苦著一張臉。


    好在,出發前王麗雍打包了家裏的卡紙遊戲,他們才稍微解了旅途枯燥。在同行其他人的耳中,王展豐一家四口的馬車裏,時不時就傳出奇怪的吆喝聲,偶爾還會伴隨出一兩次洋洋得意的大笑聲。


    “一萬,碰!”“九餅,胡了!”“等下,截胡!”……


    不僅僅是年輕的護衛們,連稍微年長的汪內監都止不住好奇了。他雖然有助手同乘,但是也沒啥話好聊,實在羨慕這家人的熱鬧氛圍。終於。他在某一天敲開了他們的馬車,然後就見到四個人臉上貼著不同數量的紙條,圍著中間一張小桌子,桌上扔著一些之前在他家客廳見過的紙牌。


    王展豐見來人是汪內監,連忙俯身迎上去,剛想說話,額頭處貼著的紙條飄入眼簾,他連忙一把扯掉,有些尷尬得解釋道:“和孩子們瞎玩玩,讓汪內監見笑了。汪內監找我們啥事呀?是到驛站了嗎?”


    “額……還沒到,咱家在馬車上待著無趣,聽聞你們這邊笑語連連,過來看看,隨便看看。”


    “哦,這樣子呀,汪內監若不嫌這遊戲粗鄙,就上來同樂?”


    “啊,不嫌不嫌,雅俗共賞嘛。”說完,汪內監動作利索得上了馬車。


    蘇玉瓊將自己的位置讓出來,坐到了王展豐那一排。


    王麗容則開始給他講解玩法,“汪內監,這個遊戲叫麻將……”


    這日過後,汪內監成了王家馬車上的常客,不僅學會了麻將,而且開啟了他桌遊的新世界。


    王麗雍沒想到這隨手帶上的紙牌,倒成了打入這支宣旨隊伍的好工具。


    漸漸地,玩桌遊的團體就不僅限於王家馬車上的人,驛站休息的時候,隨行的護衛有的向他們借紙牌,有的學他們隨便寫幾張身份牌玩“狼人殺”,玩膩了就問王展豐家要新的玩法,這使得王麗容和王麗雍成了隊伍中最受歡迎的人,很多時候,她們都得充當主持人的身份,帶著這些新玩家先玩上幾圈才能功成身退。


    除了桌遊,王家帶出門的各式零嘴,也成了其他同行人的最愛。有喜歡辣口的,每天舔著臉跟蘇玉瓊討要辣條;有喜歡肉食的,就撓著腦袋不好意思得指名要牛肉幹和豬肉脯;至於喜歡甜口糕點的,也有他家帶的小蛋糕和蜜餞……總之,按照汪內監的原話,“怪不得你家的行李這麽多,帶的零嘴都快趕上一家零嘴鋪子了。”


    有了桌遊和零嘴的雙重加持,王家人和這群人打成了一片,特別是好幾個護衛同王展豐閑時交了下手,這不打不相識,一打就成老友了,等到快進京時,一口一個老哥,一口一個老弟,叫得賊歡。


    “哎呀呀,這就是京城呀,瞅那城門,比咱青鹿鎮的高了不知道多少,果然是皇上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樣哈……”蘇玉瓊坐在馬車上,揭開簾子望著那巍峨的城門城樓,忍不住感慨道。


    一旁的護衛聽到她這麽感慨,並沒有笑她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而是熱情應道:“可不是嘛,嬸子,天子腳下,這城門自然得是最高最堅固的。”


    “你們好福氣呀,為咱們皇上幹活哩,真是掉在福窩窩裏頭咯。”蘇玉瓊一臉豔羨道。


    “承嬸子吉言,能為咱皇上幹活,確實是掉福窩咯。”


    說話間,一行人暢通無阻得進了城,蘇玉瓊的目光被街道兩旁的店鋪吸引住了,忍不住瞪大眼睛,對著同樣掀開車簾欣賞沿途街景的家人分享道:“哎呀呀,瞧見沒,這些店鋪的店麵都比咱青鹿鎮的大,還有許多都是高層小樓哩,果然是京城哈,房子造得大。”


    一旁的王展豐迴應道:“可不嘛,你別光看那些鋪子,瞅瞅裏頭那些貨物,看著就很齊全,不像咱們青鹿鎮的,來來迴迴就那幾樣。還有,街上走的那些人,穿得都比咱們青鹿鎮的好,果然京城就是不一樣。”


    王麗容和王麗雍兩人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是同樣津津有味得觀賞沿途街景,她們倆雖然去過近代的京城,但是同眼前看到的相比,那已經不是同一個京城了。


    一家四口興致頗高,行到接待的驛館,下了馬車就已經開始計劃從哪裏逛起來了。


    一旁的汪內監笑了笑,提醒道,“我迴去稟報皇上後,不日就會召見,為了防止傳旨時你們不在,這幾天還是在驛館裏好生歇息吧。”


    王展豐一聽,覺得有理,連忙答應下來,“汪內監說得沒錯,可不敢讓皇上等。”


    說完,他們和同行的汪內監和護衛們一一話別,個別還同王展豐交換了地址,讓他們一家麵聖結束後再聯絡,可見這番旅途下來,王展豐又交了幾個誌同道合的好友了。


    一家人在驛館安頓妥當後,照舊圍坐在桌前“開會”,計劃接下來的行程。


    “咱們就按照汪內監的話,這幾天好生在驛館待著,等麵聖後,小容和小雍再給嶽小將軍家投拜貼,送些土特產啥的,其他的,就是那幾個小兄弟家,我和你娘親買些禮品去拜訪下,京城的人情往來也就夠了。剩餘的時間,想咋逛就咋逛,逛夠了咱再迴家。”王展豐率先開口道。


    其餘人對此毫無意見,會議的正經內容就此結束,開始圍繞著逛哪些景點、吃哪些美食、買哪些特產去了。


    另一邊,安平侯府,丁思齊迴來後就直直往張婉怡的房間去了,進去後,話也沒有多說,隻是眼神貪婪得望著她的臉,仿佛怎麽也看不夠。


    張婉怡已經對他這樣的舉動見怪不怪了,她埋在朱淩涵那邊的釘子來報,原來丁思齊在朱府看上了一個丫鬟,因為求而不得,所以念念不忘。碰巧自己長得跟那丫鬟有幾分相似,這才有了他這反常的行為。


    她知道自己原來是替身之後,之前不理解的點全想通了。她曾疑惑過,滿京城那麽多合適的閨秀,為何安平侯爺偏生瞧上了她,原來不僅僅是看中她的才名,更多的是看中她這張臉。


    察覺這點後,她對安平侯以及丁思齊都多了一絲反感,一個是想盡法子控製兒子的爹,一個是懦弱到隻敢找她這個替身解相思之苦的被控製的兒子,若不是自己無心於這些所謂的夫妻情愛,恐怕她也難免意難平,成為深閨怨婦一個吧。


    隻是,今天丁思齊的眼神太熱烈了,讓她沒辦法全然忽視,最終,她放下了看沒幾頁的書,歎了一口氣問道:“怎麽了?”


    丁思齊也沒打算瞞著,說道:“她進京了,我看見她了。”


    這句話,成功得讓張婉怡合上了書本,扭頭望向丁思齊,“我聽說她不過是一介農女,家境貧寒到賣身當丫鬟,最後才設法消了奴籍的,怎麽有這個能力進京呢?”


    “她迴去後,家裏開始搞其他營生,如今算是小有資產了。至於進京,去年匈奴犯邊,她還有她爹爹妹妹都參戰了,救了許多人,皇上對她家很感興趣,所以召進京問話。”


    “哦?這倒是稀奇……”張婉怡忍不住挑挑眉,她對王麗雍起了好奇心了。


    不待她多問,丁思齊來了談興,自發開始講述王麗雍在這場戰事中的表現,他曾經找嶽雲飛打聽過,兩家算是交好,所以對於一些擺在明麵上的事情,嶽雲飛沒有瞞著他,所以他也知道了王麗雍在其中發揮的具體作用。


    張婉怡聽得入了迷,對王麗雍的印象從丁思齊的愛而不得對象,慢慢得變成了一個獨立的形象,她突然很羨慕這個叫王麗雍的女子,至少,她還能自由得打戰,而她自己,若沒有意外,這輩子大多隻能在這深宅侯府度過餘生了。


    好不容易淡下來的心,竟然因為這個從未見過的人,而開始有了不應該有的悸動,她忍不住捂住有些發燙的胸口,心道,突然很想見見這個人。


    而同樣內心悸動的,還有飲翠院中的朱淩涵。


    此時的飲翠院,在男主人整整半年未曾踏足後,已經成了眾奴仆公認的活死人墓了。好在,張婉怡是不屑於落井下石的人,依舊讓人好吃好喝待著,從不讓底下奴仆欺壓這邊,所以,朱淩涵的日子還算好過。


    但是,生活是好過,心卻難過。她被丁思齊揭破失身於他的真相後,病急亂投醫,讓她娘親想辦法將王麗雍搞到京城來,誰知道,卻換來了她哥哥的一封訓斥信,因為這一點希望的破滅,她終於扛不住了,頹喪了許久。


    直到前陣子輾轉打聽到王麗雍一家要進京,她才振作起來,決定想法子見上王麗雍一麵,設法讓她成為丁思齊的人,以解除自己在丁思齊麵前的罪過。這陣子,她一直派著自己人盯著城門那邊,總算在這一天,收到了消息,王麗雍進京城了,如今在驛館待著。


    她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的腳步,就想殺到驛館那邊。就在雙腳邁出房門的那一刻,她理智得停住了,自言自語道:“不行,我不能這麽莽莽撞撞,娘那邊已經吃了釘子了,我得想想,我得想想……”


    說完,她又重重坐迴椅子上,時而托腮,時而用手指敲擊桌麵,試圖通過改變動作來切換腦海中的思路,良久,她站起身來,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衝著虛空喊道:“嗯,就這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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