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過後,在十個人的合力下,四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齊備了,正廳夠大,將沙發推到一邊後,擺了三大桌,上席的都是男客,而廚房裏頭,擺了一桌,則是王家女眷以及過來幫廚的婦人。


    金黃酥脆的鍋包肉、鮮香濃鬱的小雞燉蘑菇、口味鹹鮮的豬肉燉粉條、爽口香嫩的汆白肉……每一道菜都散發著誘人的色澤以及味道,勾人食指大動。


    汪內監聞香望過去,第一眼注意到的是菜式的擺盤。


    多虧了王麗容這個見識過現代各種精致擺盤的大廚,為了不讓這些普通農家菜顯得太磕磣,她花了許多巧思,比如,鍋包肉底下墊了好幾片綠菜葉子,黃綠相襯下給這道菜添色不少;拔絲蘋果頂部用糖絲拉了個大碗的形狀倒扣,讓這道菜帶上了幾分藝術氣息;蘸醬菜的幾樣配菜都切成或卷成大小相同的細條,分類圍著中間一小碟大醬,活脫脫一個太陽簡筆畫的造型……


    他的第二個注意點,則是每盤菜十足的份量,這讓見慣了少而精致宮廷菜的他忍不住內心稱奇。而且,更神奇的是,這樣接地氣的菜肴,反常得讓他有了大快朵頤的衝動,他可以感覺到口腔中已經口水泛濫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自恃身份矜持著,入席後,每一筷子都是慢吞吞,每一口都是細嚼慢咽,惹得同席的人都不敢動作太大,生怕自己的粗鄙驚擾到這個京城來的貴人。


    好在,這樣的情況沒有持續多久,一壇口味清爽的濃香白酒,一壇甜膩濃鬱的蘋果酒,讓男人們打開了品酒的話匣子,場麵變得熱烈起來。


    等到幾杯酒下肚,後勁上來,大家也就沒了拘束,開始高聲闊論劃酒拳,連汪內監也放開了吃喝,到最後,已經勾著王展豐的肩膀稱兄道弟起來。


    男人席這邊很熱鬧,女人席這邊也不輸他們。蘇玉瓊和姚青花都喝高興了,一會兒拉著王麗容和王麗雍說著她們有多高興的話,一會兒也學著外間男人一樣,和幾個嬸子似模似樣得劃酒拳。


    王麗容和王麗雍一開始還勸著奶奶和娘親別喝多了,後來攔不住,也就由著她們,這會拿出來的都是好酒,喝多了也不頭疼,等迴頭席散了再給她們煮醒酒湯喝下,大概也不會太傷身體了。


    這場酒席一直喝到月上中天,四桌酒席隻剩下王麗容、王麗雍、幸福、田小水以及袁苗圃還清醒著,前麵四個是因為年齡小不喝酒,袁苗圃則是還在哺乳期,所以禁酒。


    她們沒有再去請幫手,王麗容和王麗雍負責安頓所有的醉漢,村民直接送到家門口,王家人還有京城來人、縣衙來人都分別安置到了客房,反正他家房間多的是,再來幾個都安頓得下。


    剩下的三人,田小水去熬醒酒湯,袁苗圃和幸福先撤席麵,最後五個人合力洗洗刷刷一通,很快就收拾完這些杯盤狼藉了。


    隔天,伴隨著陌生的雞鳴聲,汪內監從混沌中醒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這是在哪兒,腦海中閃過一些昨晚的片段,讓他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那個放聲大喊大笑的人真的是自己嗎?


    他的臉一陣陣發熱,隱約聞到自己身上的酒味,似乎還有一股蘋果的香氣,讓他想起昨夜一杯又一杯的蘋果甜酒,他本以為這果酒不醉人,沒想到後勁那麽足,直接讓他釋放天性,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此刻,他心裏祈禱著,希望大家都醉了,忘了自己的失態。


    外間似乎有人員走動的聲音,他豎起耳朵聽起來,“咯咯咯,我可愛的小笨雞們,吃多點哈,給我多下幾顆小笨蛋,趁著春天韭菜應季,我還想整多幾個韭菜雞蛋盒子吃,表皮金黃酥脆,餡心韭香脆嫩,哎呀呀,想起來就留口水咯,娘,娘,我想吃韭菜盒子……”


    “誒……你和我想到一塊了,我正和麵呢,昨天的韭菜還有剩下,正好用掉!”


    外頭的對話還在繼續,裏頭的汪內監卻已經聽不下去了,他的肚子咕咕直叫,似乎在告訴他,“去吧,整幾個韭菜盒子。”


    於是,他麻溜得起了床,也不叫醒一旁睡著的助手,自己摸到了洗漱間。他居住的房間是唯一一間配有廁所的客房套房,在廁所裏簡單洗漱過後,簡單盤了個頭發,將睡皺的衣裳捋直幾下,他便出了房間。


    打開房門,外間溫暖的陽光傾瀉在他身上,加上柔和的春風輕撫他的臉頰,他舒服得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目光落在遠處的山巒上,耳聽各種動物的叫聲以及早起村民的交談聲等,頭一次覺得時間慢了下來。


    他是皇帝的貼身內監,看似風光,但伴君如伴虎,就算輪休,心裏頭也不得閑,這次遠離了朝堂,到了這沒有權勢紛爭的小山村,一下子把他退休的心都勾了起來,心道,“哪日真得功成身退了,找這麽一個小山村養老度日,倒也合適。”


    正思忖間,王麗容端著剛煎好的韭菜盒子出來,一眼就瞅見汪內監望著遠處發呆,忙招唿道:“汪內監,您醒啦,肚子可餓了,我娘剛做好的韭菜盒子,賊拉香,過來嚐嚐!”


    汪內監的目光落到了那盒還冒著熱氣的韭菜盒子,為了掩飾肚子的叫聲,忙大聲應道:“正覺得腹內空空,恭敬不如從命了。”


    王麗容在院子空地處支起了一張小桌子,和汪內監同桌而食。這個時辰還早,昨夜醉酒的人,也就起了一個汪內監而已。她很自然得開了話茬,問道,“汪內監,您平常都這麽早起的嗎?昨夜見您醉的很,還想著得睡到日上三竿呢。”


    汪內監正咀嚼著那一口韭菜盒子,咽下後答道:“大概是習慣了吧,在宮裏,要給皇上守夜,這會兒早就醒了。”


    “哎呀,這樣看,您這活計也不比咱們莊稼人輕鬆,我們也就農忙的時候要早出晚歸,到了冬天,整整貓幾個月的冬,人都養肥了一圈了。我聽說在皇城裏頭辦差的,也就放個過年的長假,也就十幾天吧?”王麗容隨口說道,她覺得汪內監現在的工作同自己前世很像,都是麵對大佬,察言觀色,二十四小時待命,就連放假,說不定隨時都有被召喚的可能性。


    汪內監有些好笑王麗容將自己的工作與種田相比,但是笑過後,卻又覺得她的話有幾分道理,隻是,他不便明說自己給皇帝辦差的辛苦,便淺笑答道:“各行有各行的辛苦吧,有些行當時身體累,有些行當時心裏累。”


    王麗容秒懂,這在皇上身邊辦事,主打的應該是個心累了。她換了話題,又問道:“汪內監,您知道皇上為啥召我們父女三人進京嗎?我想著,這賞都賞了,難不成進京城麵聖,還會賞第二迴嗎?”


    這個,倒是沒啥不好提的,汪內監將最後一口韭菜盒子咽下後,答道:“大概是嶽小將軍將你們父女三人說得太神乎其神,皇上有心想要見見,就下詔了,其實你們不必擔心,皇上平常很好說話的,是個仁善的君主。”


    王麗容“哦”了一聲,小聲嘀咕道:“果然是嶽大哥……”


    後麵的話,汪內監沒有聽清楚,但是他聽見王麗容稱唿嶽小將軍為嶽大哥,對兩人的關係便有些猜測了,大概是相熟的。他突然輕唿一聲“差點忘了”,引得王麗容朝他看過去,隻見他從懷裏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這是嶽小將軍托我帶給貴府的信,說是交給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成。”


    王麗容連忙接過,當著汪內監的麵拆開信封。這封信很短,前麵說明了他在皇上麵前做了啥,導致他們一家被召喚進京,然後叮囑了好些麵聖該注意的細節,末尾讓他們進京後到北安侯府坐坐,他暫時還不會離京,會在家裏掃榻相迎。


    噙著笑看完了這封信,她迎上汪內監好奇的眼神,解釋道,“我家同嶽小將軍有些往來,去年,軍營還在我家的辣椒作坊定了許多火鍋底料和辣椒麵呢。”


    汪內監沒有深問,順著她話尾提到的辣椒作坊,問起了王家如今的營生。


    這些都不是啥秘密,王麗容介紹得很詳盡,甚至還提及了村裏接下來要大力發展蘋果產業的事情,把汪內監聽得暗暗咋舌。他也是貧苦人家出身,要不然,也不會淨身去宮裏當太監了。未進宮前,他所在的村裏可遇不上這種好人家,還先富帶動後富呢,不趁機壓榨村民就行了,他心想,要是村裏遭災的時候,有這樣的人家站出來扶一把,說不定他也不用賣身了。想到這裏,他對這家人的好感直線上升,看著王麗容的眼神也前所未有得溫和了。


    王麗容還不知道自己正常的講述帶來了怎樣的效果,她本意是在這些大人物麵前幫村裏宣傳宣傳,說不定有啥奇效呢。隻不過,暫時的,奇效隻作用在汪內監對這家人的態度上,還沒有作用到長流村的發展上。


    陸續地,醉酒的客人醒來了,他們都是臨時留下來的,沒有行李,有些不便,所以享用了香噴噴的韭菜盒子和小米粥後,便向主家告別了。


    汪內監臨走前還好心叮囑道,雖然旨意上寫著即日啟程,但是不必著急,好生準備後再出發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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