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久攻不下後,匈奴這邊的幾個千長,心態和策略又發生了變化。


    “太難啃了,咱們要不要先收兵,問問二王子該怎麽做?否則,這一萬多的兵力全砸在這裏,還沒有把城攻下來,我怕二王子會怪罪呀。”其中行事最圓滑的千長車渠突然說道。


    鐵弗聞弦音而知雅意,連忙接茬說道:“對呀,二王子天資聰穎,又是主將,眼下戰況不利,還是得問問他意見,讓他出麵主持大局才好。”


    其餘幾個千長聽罷,也沒覺得不妥,便派了四個騎兵飛速前往二王子休息的帳篷區,期盼得到什麽明確的指示。


    匈奴兵的戰鼓再次響起,城樓上的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下,以為對方還有新兵,心裏止不住的絕望。但是,出乎他們意料,還在拚命攻城的匈奴兵,聽到這鼓聲後,竟如潮水般往後退開了。


    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城牆上,開始出現了歡唿聲,沒有一個人說什麽有意義的字眼,就是單純的發泄似得“哦哦哦”叫著,此時此刻,任何文字形容他們的心情,都會顯得蒼白。


    歡唿過後,霍知縣發現匈奴兵依舊駐足在城門口不遠處,沒有撤離的跡象,瞬間轉喜為憂。


    王麗容順著霍知縣視線望去,也發現了同樣的情況,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如同歡唿會傳染,沉默也會傳染一樣,城樓上興高采烈的士兵們,也陸續發現了匈奴兵並未撤離的事實,慢慢的,歡唿聲沒了,城樓上再次恢複了凝重。


    方仇刃道出了一個事實,“霍大人,咱們死傷已經過半,守城武器也沒有了,若是對方再次組織強攻,恐怕真得扛不住了,要不要讓百姓們先撤離?”


    霍知縣巡視眾人一圈,歎了一口氣,“組織百姓從東城門撤離吧,這城怕是守不住了。”他有些頹喪得低下了頭,他們一千不到的人,能夠扛到現在,已經是盡力了。


    收到指令的衙役,再次敲響了警示鼓,衙役們開始走街串巷,讓居民們有序從東城門撤離。


    城樓上的氣氛,幾乎凝滯了,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似乎都在靜待死亡的來臨。下一刻,負責組織居民撤離的包捕頭氣喘籲籲得爬上了城樓,對著霍知縣喊道:“大人,你瞧!”


    順著他指的方向,正對著城門內部大街上,站滿了青鹿鎮的老百姓,每個人手上都拎著東西,似乎感受到了上邊人的目光,為首的人衝著城樓上的人喊道:“霍大人,各位守城的壯士,我們不走,青鹿鎮是我們的家,我們與青鹿鎮共存亡,與各位壯士共存亡。”


    緊接著,百姓們高高舉起他們手中的各式武器,重複喊道:“與青鹿鎮共存亡!”


    這聲音,山唿海嘯般,狠狠得砸進了城樓上每個人的心中,他們原本因喪氣而灰敗的臉上,湧上一抹潮紅,不由自主的,他們也加入了這場宣誓,“與青鹿鎮共存亡!”


    王麗容在人群中,頭一次覺得喊口號不是件傻事,而是可以鼓舞人心的正事,她的臉上,清晰得留下了兩道淚痕,在滿是灰塵與血液的、髒兮兮的臉上顯得特別明顯。


    城外還在等二王子消息的千長們,還有稍事休息的眾匈奴士兵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嚇到了。他們一度以為對方要開始出城反撲了,紛紛抓緊手中的武器,盯著那黑漆漆的城市,仿佛那厚重的城門一打開,就會放出可以將他們全部吞噬的巨獸。


    直到他們將手都握麻了,都不見青鹿鎮有其他動靜,這才稍微放鬆了警惕,不過,經曆剛剛的緊張和恐懼,他們這群入侵者的雄心再一次遭受了打擊,底層士兵都在等待幾個千長發令撤兵,而千長們,則暗暗期待著二王子“禦駕親征”給他們提提氣,免得這一趟真的偷雞不著蝕把米。


    在這詭異的對峙中,東城門那邊,卻為這場戰事迎來了一個絕對的轉機。


    王展豐一行人,押著二王子和那個女子,穿過了羊腸小道,繞了一大圈,總算有驚無險,來到了青鹿鎮的東城門口。


    此時,東城門已經重新關閉,青鹿鎮還未離開的百姓,都堅定了守城的信念,無需再複開城門放人。他們一行十幾人,還都騎著馬,一度讓守城的將士以為是匈奴兵,差點沒被射成刺蝟。


    好在,王展年剛好被派過來守東城門,辨認出自己二弟的聲音,雙方互相對了好些信息,這才將人放了進來。


    一進城,他們連馬都沒下,就直奔西城門這邊,期盼二王子這個俘虜能夠讓匈奴兵投鼠忌器,即便不能讓匈奴退兵,也可以以談判拖延時間,等待他們的援軍。


    一陣陣馬蹄聲在黑夜中的街道蕩開,王展豐一馬當先,吆喝著讓街上的百姓讓路,身底下馬匹的馬蹄鐵幾乎要在地麵擦出火星子,他都覺得太慢了,恨不得能夠瞬移到西城門那邊。


    而敵軍陣營中,去帳篷區的騎兵也迴來了,給幾個千長帶來了一道晴天霹靂。


    “什麽?全員被殺?二王子下落不明?”鐵弗問到最後一個時,嗓音都破了,很難想象這樣尖利的聲音是出自他這麽一個胡子拉碴的大漢嘴裏。


    不過,其餘千長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破音,要是他們現在開口發問,恐怕也會是同樣上揚到破裂的音調。


    為首的騎兵將他們到達帳篷區的所見詳細得說了一遍,末了還加上自己的結論,“現場所有的馬匹都沒了,應該是被那夥人搶走了。我們查看了所有屍首,沒有發現二王子的,所以猜想,二王子應該是身份暴露,被那夥人一同挾持走了。”


    鐵弗剛想說什麽,便有一個士兵近前報信,他隻好閉上嘴巴,讓傳信兵先說。


    “報,天宇那邊有來使遞信,讓我方派代表到城下議事。”


    這消息,又讓幾個千長傻眼了,這戰都打成這樣了,還議什麽事呀?


    幾人一臉狐疑,都不曉得天宇那邊是打什麽主意,最終,車渠主動開口,“那我去吧,看看中原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眾人都沒啥意見,這些頭領裏頭,就屬車渠最能言善道,而且中原話說得最好了。


    車渠是怎麽也想不到,他會在對方的城樓上看到被五花大綁的自家二王子,震驚之餘,他還覺得羞恥,特別是二王子被刀架脖子上時,那鬼哭狼嚎,似乎都要被嚇尿的神情,讓他一點都不想承認對方是他們扶持的二王子。


    “怎樣?車渠千長,你們退不退兵,不退的話,你們的主將,堂堂二王子,恐怕要命喪當場了!”霍知縣老神在在得對著城樓下的車渠問道,語氣淡然,語意卻十分尖銳。


    不等車渠迴複啥,感覺自己脖頸處的鋼刀又近了一寸的二王子立馬命令道:“退退退,車渠,傳我口令,全部退兵!”


    “二王子,這個時候退兵,單於指定會怪罪您的。莫不如你以身殉國,我會在單於麵前為您的大義請功的。”車渠有些不甘心就此罷手,出言勸說二王子大局為重。其實,他在賭,賭這小小的青鹿鎮縣令不敢直接斬殺他們二王子,否則,等到雙方和談時,這個青鹿鎮縣令是功是過就難料了。


    隻是,貪生怕死的二王子哪裏曉得其中門道,他隻在乎自己的性命,指著車渠破口大罵,“你個莽夫,命都沒了,要大義有什麽用,你們莫要忘了,若是我倒了,你們這些跟著我一直同大王子作對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王麗容在一旁聽著對家二王子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把他們匈奴皇庭內部的爭權奪利擺在他們麵前,心裏嘖嘖稱奇,這二王子,虎拉光嘰的,真不知道他是咋上位的!


    車渠聽到自家二王子自爆家醜,氣得額角直抽抽,不過,卻也將他的話聽進去了,心道,是呀,他們依附二王子那麽久,早就同大王子那邊勢如水火,若是二王子死了,他們指定沒啥好果子吃了。什麽事,都沒有先保住主子的命更重要了!


    想通後,他抬頭跟霍知縣打商量,“好,我們退兵,但是,你保證,不得傷我們二王子一絲一毫,否則,我們的鐵騎和彎刀,來得了第一次,就來得了第二次!”


    霍知縣完全沒有被威脅到的感覺,反而笑意盈盈迴答道:“隻要你們火速退兵,不滋擾我方半分,不擄掠我方半毫,我保證,貴國二王子不僅是我青鹿鎮的座上賓,不日過後,還會是京城我皇的貴客。”


    “好,一言為定!”說完,車渠望了一眼二王子,希望他能說點什麽話挽救一下一國王子的尊嚴。


    二王子接收到他的眼神,卻沒有接收到他的意思,又說了一句讓他幾要吐血的話,“你迴去跟父王好好說道,就說我親身上陣,不敵被俘,讓他一定要好好同天宇朝講條件,迎我安全迴國哈!”


    王麗容幾乎要控製不住笑出聲來了,她仰頭深吸了幾口氣,緩解想笑的衝動,生怕她這一笑,讓臉色已經很難看的車渠惱羞成怒,到時候不管不顧這傻王子的死活,來個破罐子破摔,遭殃的就不止這傻王子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姐妹齊心,良田萬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宅大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宅大王並收藏姐妹齊心,良田萬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