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們想通,一百多名青壯婦人就殺到了。


    亂拳打死老師傅,她們尖利的叫罵聲如同魔音穿腦,讓從未在戰場上遭遇“女軍”的匈奴兵失神了片刻,緊接著,粗大的擀麵杖狠狠得敲上了他們的腦袋,個別被撂倒的匈奴兵,也許死前都在納悶,自己竟然是死在擀麵杖這種“武器”上。


    陷入苦戰的各村青壯,聽見熟悉的罵罵咧咧的鄉音,還以為來了援軍,心頭火熱。隻是,在聽出這些鄉音分明出自婦人之口,心中的欣喜變成了焦急,他們可不會覺得,這些婦人也跟王麗容一樣,能夠以一當十呀。


    隨即,這混戰圈變成了大型的認親現場。


    比如,某個叫傻蛋的孩子他爹,眼尖得很,一眼就從婦女群中認出自己的媳婦,急得發了狠勁,一下子砍翻了眼前的敵人,然後覷空就衝著那婦女怒聲吼道:“傻蛋他娘,你這個虎娘們,跑過來幹啥?”


    也不知道他們在這亂糟糟的戰場上,是如何辨認並且聽清對方的話,那頭傻蛋的娘中氣十足得迴應了,“傻蛋他爹,老娘過來救你來著,少給我掉臉子,有啥話,迴家再說。”


    傻蛋他爹吸溜了一下鼻涕,絕不承認自己感動了,又迴了一句,“就你欠兒,跑這裏逞什麽能,你要是敢受傷,老子迴頭跟你算賬!”


    也有很快就湊到一塊的母子,兒子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此刻有瞬移的超能力,將娘親送到安全的區域。


    而被擔心的娘親,則是老神在在,隻迴了兒子一句,“來都來了,咱娘倆加把勁,爭取早點迴家。”


    匈奴兵這邊,隻覺得這些婦人加入後,原本的青壯仿佛打了雞血一般,瘋狂得反擊,打得部分匈奴兵苦不堪言。他們想不到的是,促使青壯們“煥發第二春”的,不是求生,而是恐懼。他們害怕自己的動作慢一點,殺的匈奴兵少一個,敵人的刀就要落到這些為他們舍生忘死的可愛婦人身上。


    這邊,舉著擀麵杖的妮子進入混戰圈後,雙腳雖然不受控製得抖著,手裏的動作卻不慢,一邊罵人,一邊用擀麵杖對著她身邊的敵人一陣亂敲。下一刻,一把彎刀直接砍斷她的木棍,然後朝著她的門麵揮下來。


    王麗容剛好在她旁邊,伸腿踹飛了那匈奴兵,然後將嚇懵的妮子一把拎到自己背後,從地上撿起一把彎刀遞給她,叮囑道:“背靠著我,用這把刀,往敵人脖子劃拉,別費那個勁罵人了,他們又聽不懂。”


    起死迴生,妮子慘白的臉恢複了一絲血色,她連忙接過彎刀,不再罵人,而是緊隨在王麗容身邊,學著她的架勢揮刀。第一次血濺到她臉上,她還會下意識伸手抹掉,第二次之後,隻要不影響她的視力,她便自動忽略掉了。


    王麗容餘光留意她的一舉一動,發現妮子很快就學得像模像樣的,她的周圍已經倒下了好幾個匈奴兵,忍不住在心裏感慨她超強的學習能力。


    兩人趁著沒敵人殺過來的空當,靠在一起時,她忍不住問道:“妮子,你們咋過來了?”


    妮子想都沒想,簡單答道:“她們說要和自家男人孩子同生共死。”


    王麗容卻注意到她話中的另外一層意思,追問道:“你說她們?那你呢?我記得,大娃好像沒在這裏吧。”


    背對著她的妮子,望著手中帶血的彎刀,用王麗容從未聽過的深沉語氣答道:“我隻是為自己做了一迴主。”


    王麗容雖然看不到妮子的表情,卻被這短短一句話,深深觸動了。


    王麗雍這邊,經過短暫的疾馳,她的眼裏,開始出現了城樓的輪廓,慢慢地,她已經能看到洞開的城門,以及往裏頭趕的逃難車隊。她忍不住舒心一笑,對著小黃分享道,“真好,至少他們真的為親人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村民大部隊在一刻鍾前,已經到達了城門口。為了防止其中有細作,霍知縣沒有第一時間開城門,而是讓縣丞李信昌帶來名冊,分村核實村民身份。


    幸虧青鹿鎮下轄的村子規模都不是很大,同村的村民之間都是相熟的,能夠為彼此作保。而且,因為這支隊伍撥出了許多青壯截止敵人,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所以一定程度上也讓守城的人放下了戒心,不過多得為難他們。


    核實身份後,厚重的城門便從內打開了,開始迎接這些提心吊膽半晚的難民。


    等到王麗雍一人一狗到達城門口時,最後一支村民方隊已經進城了,守在城門口的朱淩雲和王展稔,正打算關城門,便看到不遠處的一人一狗。


    盡管人和狗都是滿身血汙,但是王展稔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他們,他對著身旁的朱淩雲說道,“先不要關城門,那是我大侄女小雍和家裏的狼狗小黃。”說完,他便迎了上去。


    其實,朱淩雲也認出了王麗雍,隻是被他們此刻的“慘狀”鎮住了,反應有點慢。等王展稔跑過去時,他也連忙跟上去。


    王麗雍見到小叔和朱淩雲過來,拍了拍小黃的頭,示意它放慢速度,然後控製著下來的角度,盡量不扯到受傷的右手。


    等兩人到達跟前,無一例外得,都注意到她不自然的右手,卻因為光線昏暗而看不太清楚,所以同時齊聲問道:“你的手咋啦?”


    說話的兩人忍不住對視彼此一眼,互相撇開臉後,又齊聲問道:“是不是受傷了?”


    王麗雍被兩人的默契逗笑了,低聲迴答道:“被刀劃傷了,血應該是止住了,不打緊,咱們趕緊進去吧。”


    兩人信以為真,一左一右跟著她進城,然後讓其他同事關閉城門。等走到了火光下,他們才發現王麗雍不同尋常的蒼白臉色,以及那所謂的“不打緊”的長長的傷口。


    王展稔的臉一下子黑了,帶著明顯責備的語氣說道:“這叫不打緊?麻溜得,咱們去慈安堂看傷吧。”


    朱淩雲也一臉擔憂,關心問道:“你還好吧,城裏所有的大夫都在慈安堂待命,你現在就過去看看吧。”


    王麗雍搖搖頭,神色堅定說道:“我還能行,先帶我去見霍大人,我有事情得跟他說。”


    王展稔感覺得出大侄女這是在硬撐,有些氣急敗壞道,“有啥事,你跟我說,我轉達就成。你這傷口不小,失血太多了,咱們先去看大夫吧。”


    “不差這會兒了,還是我親口跟霍大人說,我才放心。”王麗雍有些費勁得咽了口水,瞧見小叔還要勸,立馬苦笑道:“小叔,你與其浪費這個時間勸我,還不如就帶著我去找霍大人,早說完事,我早安心去治傷呀。”


    朱淩雲看出了她的執著,怕再這麽說下去,反倒耗費王麗雍的體力,便直接開口道:“軍情緊急,還是讓小雍先見霍大人吧,再說了,去慈安堂的路上,是先到縣衙的。”


    王展稔一想,也對,順路,於是,他便不再勸了。沿途,他都不用王麗雍開口問,便開始主動匯報進城後王家人的情況。


    “進城後,家裏的老人女人孩子都去了你小姑那邊。美冬那邊人少,地方也寬敞,可以安置得下比較多人。你大伯和胡二幾個已經臨時應征守城,不知道被派了啥活計,暫時見不到人。你二堂哥和宋大夫去了慈安堂,在那裏待命做臨時的軍醫……”


    王麗雍聽到胡二他們三個暫時不在,心底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她還沒想清楚,該怎樣向胡二幾個交代,他們大哥是怎麽死的。


    等見到霍大人,她收好了自己的私人的情緒,然後先將王麗容提及的另一支匈奴兵的消息轉達,又接著為還在苦苦支撐的村民們請求支援。


    “霍大人,前方各村青壯正和匈奴兵殊死戰鬥,對方人數隻有幾百人,若大人派兵馳援,一定能夠全殲這支匈奴兵的。”


    “對方來那麽少人嗎?”霍知縣一臉不相信問道。


    “對方原先應該也是千人的小隊,前麵被我們用計炸傷了一些,後麵我們又暗處伏擊,等到和青壯們交手,大概也就五六百人吧,我離開的時候,就更少了。希望霍大人盡快派人去援救那些村民,他們都是為了給這些已經進城的村民爭取時間,才留在那裏硬扛匈奴兵的。”


    霍大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剛剛進城的都是老弱婦孺,而且他們還毫發無傷。原來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提前收到示警,更多的是因為有人墊後。想到這裏,他心裏一熱,豪氣幹雲說道:“成,我立刻派兵支援,務必救迴這些舍己為人的英雄村民!”


    說完,他讓受傷的王麗雍先去慈安堂醫治,自己則傳令讓城門守將方仇刃點兩百名守城士兵,去支援那批村民。


    收到指令的方仇刃有些不讚同,來到霍大人跟前闡述自己的見解。


    “霍大人,眼下城裏的兵力不多,每一個士兵都是守城的主力,這個時候主動出擊,會不會太過草率了,萬一對方有伏擊,兩百名士兵留在了外麵,守城的壓力就更大了。”


    霍大人擺擺手,認真給他解釋,“方守將,我剛剛已經詢問清楚了,那支軍隊應該是匈奴兵的先鋒軍,主力軍隊還沒趕上了。這支先鋒軍隻是千人小隊,經過前頭村民們的努力,目下戰力消耗過半。而且,他們交戰的地方離這裏不遠,這個時候咱們出擊救迴村民,時間距離上都穩妥,不會有問題的。鎮上的安危要顧,下轄村民的生命也要顧,方守將還是不要耽誤時間和我討論了,趕緊出發吧。”


    方守將見霍大人言之鑿鑿,顯然成竹在胸,便放下剛才的顧慮,如數點了人馬,打開城門,往王麗容他們交戰的地方飛馳而去。


    值得一說的是,朱淩雲也在前去支援的隊伍中。他受王麗雍所托,一是保護她妹妹,二是帶迴胡大的屍首。


    方仇刃同意了他的請求,畢竟,他選中的出城隊伍中,有五分之一的人,都是來自朱府的護衛。朱淩雲這個主人家想要跟著,他沒有理由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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