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了西屋的兩人,崔小翠總算不用再掩飾自己的得意,滿臉放光,上揚著嘴角說道:“鴻學他爹,這可是大好事呀!咱王家的祖墳冒青煙了,知府大人的親閨女耶,鴻學娶了她,有了嶽家的提攜,以後指定差不了呀。”


    王展年望著妻子興奮的神色,也為她描繪的美好未來高興,隻是想起爹娘的態度,以及李家那邊,剛勾起的嘴角又落了下來。


    崔小翠見狀,連忙勸道:“他爹,實話實說吧,眼下不管咱願不願意,咱確實隻有退親一條路。爹和娘看不清,你還看不清嗎?咱平頭老百姓,同知府大人作對,隻有一個下場。到時候,別說事咱王家了,李家也得遭殃。咱退親,不僅僅是為了王家,也是為了李家。”


    這新的思路,使得王展年內心的愧疚弱了一些,他開口道:“你說得有道理,若是咱執意要同李家結親,到時候,知府大人說不定還會開罪李家的。這樣一來,確實是隻能退親了。可惜小潔這麽好的姑娘,成不了咱家的兒媳,還得背上被退親的名聲。”


    崔小翠聽見丈夫同意了,差點沒忍住笑出聲,連忙換上和丈夫同樣的神情,歎了一口氣道:“小潔這女娃呀,是個好的,可惜和咱家沒有緣分。這樣,說服爹娘後,咱一起去李家那麽商量,共同定個說辭,盡可能把退親對小潔的名聲影響降到最低,比如說八字不合啥的。”


    “這理由可以嘛?下定禮之前就問過名,合過八字了,突然說八字不合退親,旁人要多想的。”


    “沒事,就說之前的八字出錯了,拿了正確的八字過去,發現不合適。左右無論什麽理由,那些人都會編排出一些閑話出來的。這個理由,隻是為了讓雙方麵子上都好看,將影響降到最低就好了。”


    “嗐,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聽你的,等鴻學過了鄉試再提議親的事。”王展年感慨道,之前他想著先成家後立業,定下媳婦後,鴻學可以安下心來念書,卻怎麽也想不到,還會出現兒子被高官逼親這種事。


    到此,西屋這邊,王展年夫妻達成了一致,決定想法子退親。


    正屋這邊,王大富同老伴迴房後,驟然覺得有些心慌,唿吸也急促起來,甚至腦門出了一些冷汗,姚青花發覺他的異樣,想要出去喚鴻識,卻被他攔住了,“大好的日子,別叫鴻識了。我這就是剛剛太高興了,又發了一通火,身子有些受不住,緩緩就好。”


    姚青花見他還有力氣說話,臉色慢慢緩了過來,隻好陪著他靜坐了一會兒。


    沒一會兒,王大富就恢複正常了,姚青花才收了臉上的擔心。


    “我瞧著老大兩口子,怕是會讚同退親的。咱們終究是鴻學的爺爺奶奶,隔了一層。若是他們硬要退親,咱也攔不住,兒女的親事,聽得是父母之言,不是爺奶之言呀。”


    王大富半靠在炕上,冷靜下來後,一言中的得說道。


    姚青花也有想到這個,有些賭氣道:“老大媳婦要是攛掇老大做錯事,我就做主休了她。”


    王大富笑了下,“這事鬧不好,是會跟村長家結仇的,王家的根終究在長流村,展年那麽聰明,應該能想到這點才對。”


    “隻怕利欲熏心,他想得到,卻未必會在乎。”姚青花提醒道。她和王大富自然是希望後代能有更大出息的,卻不希望他們為了所謂的出息而拋棄掉一些做人的底線。他們老了,不像年輕一輩那麽躊躇滿誌,卻在麵對誘惑時,更穩得住。


    王大富想了想,答道:“我迴頭提醒下老大。”


    王展豐一家,還不曉得,王家出了那麽大件事,在小坑村待了一整個白天,等到吃完晚食後,才趕著騾車叮叮當當得往長流村趕。


    等到他們到家門口時,坐在車頭的王展豐突然發現門口蹲著一個人,他停穩車後,將手中燈籠抬到那人跟前,赫然是王鴻識,忙詫異問道,“鴻識,這大晚上的,你咋蹲在這裏呀?出啥事了?”


    王鴻識沒有直接迴答,而是起身動了動發麻的雙腿,然後答道:“二叔,咱迴屋裏頭再說。”


    王展豐意識到這是真的有事,便不再多言,一行人魚貫而入,在餐桌前或坐或站,等待王鴻識說話。


    王鴻識組織了一下語言,將退親的事以及兩方的態度說了個清清楚楚,末了,他還微微發窘得替爹娘找補了下,“我在門外偷聽了一會兒爹娘說話,他們兩個已經打定了主意要退親。不過,也在想法子怎樣保全李家姐姐的名聲。我想請你們迴去勸勸爹娘,退親這事做不得。”


    “哼,我們哪裏勸得動呀?還說想啥法子呢,說得好聽,女子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退親,名聲依然會有損。早知道,當初就不該定親,白白害了人家。”


    蘇玉瓊沒有將更難聽的話說出口,她直覺上,並不相信王鴻學信中的說辭。堂堂知府家的閨女,要怎樣的青年才俊沒有,硬是抓著自家定過親的侄子不放,一個是大家小姐,一個是寒門秀才,哪裏配得上咯。當然,也有一個可能,就是像戲文裏那樣,周知府太過溺愛閨女,且那閨女鬧著非王鴻學不嫁,但是,真的有可能嗎?


    “知府家的閨女許嫁前指定是要做背調的,就算大堂哥不說,也指定能夠發現大堂哥已經定親了。我就不信,都定親了,堂堂知府還能不要臉得將閨女硬塞給大堂哥,天下未定親的男人莫非都死光了不成。所以,肯定不是知府逼婚,而是大堂哥自己想要退親後再籌謀娶知府家的閨女,以後好借勢。”王麗容沒有她娘的謹言,當著王鴻識的麵直接將自己的猜測禿嚕出口。


    “男子高中棄糟糠,為求仕途娶貴女,這還真是妥妥的戲文照進現實呀,沒想到,咱大堂哥是這樣子的人。”王麗雍冷笑道,從前她就覺得大堂哥特別會裝,並不像他表麵看起來那麽謙謙君子。如今才當上秀才,就露馬腳了,年輕人呐,沉不住氣。


    王展豐連忙給兩個閨女擠咕眼,示意她們說話客氣點,王鴻學的弟弟還在現場呢,誰知兩個閨女一眼都沒往他這邊看,而是拉著王鴻識繼續說話。


    “你哥是不是在信裏寫著全是知府逼他的,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的。”王麗容站在他左邊問道。


    “額,你怎麽知道?”王鴻識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詫異。


    “是不是囑咐你們最好不要把這件事鬧大,最好悄悄兒處理好。”王麗雍站在他右邊,接著補上一個問題。


    “額,你又知道?”王鴻識這下不是詫異了,而是驚嚇了。他很肯定,大哥的那封家書,她們兩個一個字都沒讀過,眼下卻全中,難道小容這個神仙童女轉世又覺醒了什麽異能,能查探人心或者隔空視物?但是,小雍又是怎麽迴事?


    兩姐妹倒沒猜到王鴻識想象力那麽豐富,幾乎是同時的,她們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然後齊齊搖頭。


    王麗容輕歎一聲後,拍了拍王鴻識的肩膀說道:“二堂哥,看來你還是不太懂人心,也不太了解你大哥。我敢打包票,這退親一事,肯定不是周知府主導的,而是你大哥單方麵的想法。”


    “可是,大哥明明心悅李家姐姐的。”王鴻識想到大哥定親時人前人後的欣喜,那總不是假的吧。


    “心悅是心悅,但是跟未來的權勢相比,這點年少的心動是可以撇下的,不然也不會寫信來啦。你仔細讀過那封信沒,信中你大哥的筆跡或者語氣有沒有跟平常家書不同的地方呀?”王麗雍循循善誘問道。


    王鴻識搖搖頭,“筆跡和語氣和以往的家書沒啥區別。”


    “對嘛,這也可以從側麵反映出,你大哥寫這封信的時候,不是在受壓迫的情況下,心情應該是很平和的。”王麗雍用手指推了推鼻子上並不存在的眼鏡,一副抓到證據的表情說道。


    王鴻識已經有幾分信了,猶猶豫豫問道:“真的是我大哥的主意?不是那周知府的主意?”


    “這我又不是你大哥,萬事沒絕對的。我隻是從事情發展應有的邏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你大哥的個性以及書信上的一些蛛絲馬跡推斷,你大哥指定是樂意退親的,說不定還是主導退親那個。”


    “啊,這樣子,那我得跟爹娘說說,根本沒有周知府逼迫退親一事,這樣就不用退親了。”王鴻識仿佛得到了什麽大好消息一樣,抬腿就要往外走。


    “哎哎哎,二堂哥,你給我坐下,我們話還沒說完呢!”王麗容一把摁住王鴻識,迫使他不得不又陷入姐妹倆的包圍。


    王麗雍緊接著說道:“二堂哥,事已至此,我覺得,退親倒是件好事。你想想,你大哥肯定是要走仕途的,以後還會遇到許多其他誘惑,小潔姐姐那樣單純的人,若是真的嫁給了你大哥,往後的日子並不一定會幸福。趁著還未成親,斷了這門不合適的婚姻,對彼此都好,這叫做及時止損。“


    一旁的王展豐和蘇玉瓊聽見大閨女換了個角度的說法,心裏好受了一些。兩個人並不蠢,聽見兩個閨女的分析,已經相信了退親一事的主謀是大侄子,畢竟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大侄子,眼看著他做錯事,心裏是有些不得勁的。


    “啊,那說來說去,還是要退親咯。大堂妹,二堂妹,你們分析了那麽多,結局還是個退親,又有什麽用!”王鴻識一下子不明白她們剛剛的一通輸出是為了啥。


    王麗雍示意妹妹總結陳詞,王麗容接收後,清了清嗓子說道:“原本呢,是想告訴你,解鈴還須係鈴人,若想不退親,不是讓我們爹娘去勸你們爹娘就成的,而是讓你大哥打消這個念頭。但是,我們轉頭又想,你大哥既然為了權勢這會兒就要拋棄青梅了,那還不如真得退親了事,你知道的,女怕嫁錯郎嘛。”


    一刻鍾後,王鴻識腦袋瓜子暈乎乎得離開了老宅。迴去路上,他有些失落得迴憶起從前和大哥相處的點點滴滴,也漸漸從中察覺出什麽不同來,麵對村民時偶爾藏不住的輕蔑眼神,經過鎮上大戶門前時流露出的強烈渴望,甚至還有知道大舅去世後不經意的放鬆身子……他覺得有些幻滅了!


    不過,迴到家中時,他收斂好了自己的心情,接下來,他可是有任務的,那就是看好爹娘的動靜,有什麽異常及時匯報二叔那邊。因為離開前,二嬸很不客氣得說了一句:“看好你娘,為了你哥的前程,她指定會在退親這件事上鬧出啥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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