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容將來弟攬入懷中,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勸慰的話。她知道,家暴隻有零次和無數次,顯然,高大壯這個情況屬於後者。


    她腦海中甚至開始有了畫麵,那是紅豆嬸母女倆的結局。紅豆嬸會在高大壯某次醉酒後被失手打殘打死,而來弟這個從小不知“父愛”為何物的小姑娘,會被賣了換酒錢,極低概率的,她幸運得遇到某個好人,然後時來運轉。但是,更多可能的是,她將陷入另外的苦難沼澤裏……


    她實在不願意再想下去,心中被悲憤占據,於是,她決定不再袖手旁觀。她將來弟從懷中扶正,認真問道:“來弟,如果我說,我有法子,讓你爹不能再隨便打你們娘倆,隻是,你們以後的日子會難過些,你願意嗎?”


    “已經都這樣了?還有什麽比這還難嗎?”


    來弟痛哭過後的雙眼仿佛被雨水洗刷過的藍天,純淨無比,但是,她嘴裏的話卻很沉重,似乎是疑問句,卻更像是肯定句。


    王麗容愣了愣,花了幾秒控製內心狂湧上眼眶的酸楚,說道:“我有把子力氣,也會點拳腳功夫,可以下黑手,讓你爹不能再打你們。”


    “你要殺死我爹嗎?”來弟唬了一跳,這樣子的猜測瞬間將她內心的傷悲擠掉,她緊張得環顧了四周一眼,然後抓住王麗容的手,磕磕巴巴得說道:“不成的,我爹就算再……也是我爹,我不能……還有,萬一小容姐姐你被發現了,那就是我害了你呀!”


    王麗容一臉哭笑不得,殺人嘛,她還沒這個膽,頂多是讓他成了廢人而已。


    “來弟,你聽我說,不是要殺死你爹,而是廢了他的腿,讓他隻能呆在炕上。一旦他要動手,你們遠遠跑開就成。而且,他若是殘了,以後隻能指望你們娘倆養活他,說不定會迫於現實開始善待你們的。”


    來弟聽到這話,提起的心微微放下,臉上的驚恐轉換成躊躇。


    “小容姐姐,還是算了吧,我不……”


    “想想你娘,打你有記憶以來,吃過多少你爹的拳頭?身上哪裏沒有遭受過你爹的毒打?這會兒,她的腿還傷著呢。眼下有個機會擺在眼前,你若是拒絕了,以後還會有無數拳頭落在你娘,還有你的身上,你真得想清楚了嗎?”


    王麗容並不是一定要做這件事,隻是她實在看不下去了,所以不等來弟說出完整的拒絕的話,便迅速插話來了一波反問。


    來弟低下了頭,因缺乏營養而枯黃毛躁的頭發趴在她的腦袋瓜子上,被風一吹,就跟它主子的心情一樣,亂糟糟的。她的雙手垂放在肚子前,無意識得扭著攪著,跟她心裏的兩個小人一樣,扭打在一塊。


    一個小人說:“就讓小容姐姐幫忙吧,不然,再這樣下去,她和娘都會被打死的。”


    另一個小人說:“這是大不孝,竟然連同外人毆打爹爹。”


    良久,她纏在一起的雙手豁然放開,兩個小人分出了勝負,“小容姐姐,幫我!”


    王麗容滿意笑了,不僅僅是因為她聽從自己的意見,而是因為來弟還沒有被馴服,還擁有反抗意識。


    於是,她在來弟的領路下,找到了高大壯所在之處,因為下田的時候比較晚,附近田地的人家早就完工迴屋裏躲太陽,他才剛剛開始。不過,他並沒有因為晚收工而加快效率,動作依舊懶散,並沒有把心思放在田地上。


    平常,都是他和妻子一同下地,妻子幹大頭,他做做樣子。若不是昨天失手打傷了妻子的腿,她實在下不了田地,他才不願意遭這個罪。


    按照高大壯自己的想法,他的餘生隻要能吃飽,隨時有酒喝,輕輕鬆鬆躺在炕上等著妻女伺候就夠了。因為他沒有兒子,掙再多家業也沒人繼承,所以與其苦哈哈種田,不如享受當下。昨夜,他又借酒發瘋了,其實他並沒有多醉,隻是想要發泄心中的煩悶而已。還有,前些天,自己交好的一個酒友,給自己提供了一個生兒子的方案,他還沒下決定……


    正思忖間,他突然兜頭被掏了一個麻袋,隨之而來的是重重的拳頭,打得他一點還手之力也沒有。


    “啥人呀啥人呀!哎喲,哎呦,好漢,有話好好說呀!啊!別打了!”高大壯隻覺得平常引以為傲的身板和力氣在來人的壓製下,完全沒有發揮作用的幾乎。


    王麗容在找到了高大壯後,便到處觀望了下,發現附近都沒人後,便讓來弟轉過身去,將臨時找來的麻袋揣手裏,借著植物的遮掩,悄無聲息地靠近他,在他反應過來前,套麻袋,揍人一氣嗬成。


    盡管揍人的同時,她在心裏已經無聲瘋狂問候他祖宗十八代,但明麵上,她為了防止暴露自己,連冷哼聲都不給,隻是沉默且快速得下拳頭。


    這拳頭下的位置還是有講究的,得益於小叔的教導,讓她知道了,打人打什麽位置最疼卻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比如會陰部、眼部、腰部、膝蓋等。之所以選這些位置,一方麵是為了讓高大壯吃多些苦頭,另一方麵是不想高大壯的傷太重,以至於給紅豆嬸母女倆造成太大的經濟負擔。


    來弟背對著兩人,雖然看不清現場的情況,但她爹的慘叫聲卻清晰得鑽入她的耳朵。一開始,她害怕、愧疚,還有極少的興奮。她選擇忽略王麗容之前的叮囑,偷偷迴頭望了一眼,隻見在她心中如同高山不可逾越的爹爹,渺小得如同螻蟻,在王麗容小小的拳頭下,哀嚎甚至痛哭……


    她迅速轉頭迴去,但這一幕,卻牢牢刻在她腦海。她突然覺得,沒有那麽害怕爹爹了。


    當然,為了讓他喪失家暴能力,光是痛揍是不夠的,腿還是要斷的。


    在高大壯被揍得嗓子喊啞、渾身被汗水浸透後,王麗容給了他最後一擊,“哢嚓”一聲後,高大壯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慘叫,接著便陷入昏迷。


    王麗容確認這人昏迷後,將麻袋抽迴,探了探他的鼻息,唿吸正常,便將麻袋收迴,然後帶著發呆的來弟迴去了。


    迴程路上,她不斷得叮囑來弟要“守口如瓶”,不然她倆都沒好果子吃。


    來弟曉得厲害,直接對天發誓絕不吐口亂說一句。


    等兩人沉默著走了一小段路後,快到高家門口後,來弟才又開口,“小容姐姐,你這力氣是怎麽練的,我也想像你這麽大力氣,這樣,爹爹要是再打娘,我就可以保護娘了。”


    王麗容滿意一笑,暗道,這小妮子不錯,並不像表麵那麽小兔子樣,於是,她倒沒說這力氣是天賦問題,而是認認真真給她科普如何鍛煉增肌增加力氣。


    來弟將她的話一字一句記下,在心裏來迴默念,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變強!


    王麗容迴到紅豆嬸家時,聯係買果苗的中間人高大果已經到了,寒暄幾句後,一行三人就出發買果苗去了。


    被打暈在田地裏躺著的高大壯,直到一個時辰後才被察覺異常的紅豆找到,又是喊人幫忙抬人,又是請大夫看傷,折騰半響後,就是高大壯的腿廢了,以後隻能躺炕上,身上看似恐怖的青紫傷痕,倒不打緊,拿藥酒揉開就成。


    高家村村長等大夫離開後,才坐下來問道:“大壯,你是得罪了啥人,把你打成這樣?”


    高大壯亂糟糟想了一圈,實在沒啥可疑的人選,隻好搖搖頭,“村長,你曉得我的,平常就是愛喝酒,不是喜歡鬧事的人,哪能得罪什麽人呀!”


    高村長想了想,壓低嗓子,問道,“會不會是你媳婦娘家人?”


    他的話沒有說盡,意思卻很明白,會不會是因為紅豆被家暴,所以娘家人看不慣上門揍人。


    高大壯搖搖頭,“絕對不會,那家人沒這個氣性,要真心疼我這個媳婦,就不會為了彩禮,讓才十幾歲的她嫁給我了。我媳婦又不是沒去那邊哭訴過,那邊屁都不敢放一個,迴頭還是乖乖得迴家挨老子的揍。”


    “咳咳……”高村長有些不自然得假咳了幾聲,雖然整個高家村都知道高大壯打老婆,但是像他這麽大喇喇說出口,還是有些不體麵的,何況,還有一個小孩來弟在現場,他覺得說這些不太合適。


    來弟倒沒啥特別的感覺,這個村裏,男女老少,都知道他爹喜歡打娘。她擔心的是小容姐姐有沒有露馬腳,所以一直繃緊著神經,篩選大人話裏有用的信息。


    “那不是你媳婦娘家人,你又沒得罪啥人,咋就打得這麽狠嘞?對了,你雖然被套著麻袋,看不到臉,那人身形如何,是老是少,總能說出一二吧。”高村長繼續問道。


    高大壯認真想了想,他隻記得對方力氣很大,全程隻打人不說話,啥有用的信息都沒有,隻好無奈得搖搖頭。


    來弟的表情肉眼可見得放鬆了下來,隻不過,旁人都沒將注意力放在一個小破孩身上,所以她的反常也無人發現。


    過了一刻鍾後,高大壯沒有說出什麽有用的信息,大家來來迴迴問過一圈後,也沒什麽線索,大家也就散了。


    在場的人都沒有往今日來村的陌生人王麗容和王展稔兩人想。一來,兩人沒有作案動機。二來,王展稔一直在紅豆嬸家中,不曾離開,所以沒有作案時間。而王麗容,憑她那小身板,看著也不像有什麽大力氣的人。


    就這樣,高大壯被打殘這事不了了之了。家裏雖然花了銀錢請大夫,卻買到了難得的清淨。因為病情,高大壯暫時不能喝酒,而且,他活動範圍有限,就算有心逮人出氣,紅豆母女倆借故躲出去,他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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