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攤上後,王麗雍照常吆喝賣皂粉,絲毫沒有跟娘親提丁思齊的想法。


    蘇玉瓊也沒有多問。自從閨女迴來後,很少提在朱府的事,她也注意到這一點,所以從不主動問朱府相關的人或事。


    王展稔和王麗容這邊,前幾家送貨收款一氣嗬成,卻在最後一家朱府送貨時,遇到了麻煩。沒錯,就是王麗雍之前打工的朱府。


    那收貨的廚子先是對筐裏的蔬菜挑挑揀揀,嫌這裏擠壞了,那裏碰爛了。


    王麗容人精,一下子猜到了廚子想要迴扣的意圖,暗搓搓塞給他一手銅板。


    誰知道,那廚子嫌錢少,又推說蒜苗不新鮮,不要了,讓王麗容這邊退錢。


    這下子,王麗容可不慣著他了,立馬嚷嚷開,“真新新咯!好歹也是大戶人家的廚子,掉錢眼裏了,這點菜錢還要收迴扣。睜眼說瞎話,這蒜苗一大早剛摘下的,才過了多久,就說不新鮮了。朱家主子這嘴,可比柳家的要刁呀,看是迴頭想吃豬肉,還得拖隻現成的活豬,讓你主子親眼瞧著現殺,這才新鮮呢……”


    朱家所居住的區域,原本就是大戶豪宅集中的地方,街巷上少有行人,平日裏都是靜悄悄的。這會兒,王麗容大聲起來,立刻就有好事人扒牆頭或者開角門瞧熱鬧。


    那廚子原以為王麗容是個懂世故的,隻想再訛點銀錢,誰知,王麗容懂是懂,卻並不打算太世故,立馬就給他捅婁子了,氣得他瞬間麵皮發紫。


    “你可別血口噴人!明明就是你的菜不新鮮,我才要退貨的。”那廚子本就胖,一生氣起來,就像一頭老牛拖著上千斤的貨物行走,唿吸短促且沉重。


    王展稔見體型肥大的廚子對著二侄女指著,都快戳到她臉上了,連忙將她護在身後,然後大聲吼道:“咋的,你這是被人說破了吃迴扣,想要打人呀?”


    那廚子見上來的王展稔十分高壯,生怕他動手,連忙朝角門內喊:“都是死人嘛?都有人打上來了!”


    很快,就有幾個小廝打手似的人物出來了,手裏還帶著棍棒。


    眼看著局勢越來越不可收拾,這時,對麵趙家和他一向不對付的王廚子,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過來,將王家要交付的那筐菜檢查了下,便開始陰陽怪氣起來了,“哎喲喲,莫怪人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咯,這樣子的蒜苗,還嫌不新鮮呀。妮子,你也別和他吵,你一個種菜的,怎麽鬥得過一個炒菜的呢。就當給我一個麵子,這菜退就退了吧,我這邊買了。”


    王麗容在開吵之前,已經做好了退菜的準備了,沒想到突然殺出來一個王廚子,還是站在她這邊的,把她樂壞了。她直接無視了朱家那邊的人,對王廚子略一拱手作揖,“敢問大哥,高姓大名呀!”


    那廚子的年紀快四十了,都能當王麗容的爹了,被她這麽一叫,隻覺得自己年輕了一輩,心裏也樂了,笑了一聲後,說道:“我姓王,別人都喊我王廚子,我瞧妹子你可親,你就喊我一聲王大哥吧。”得了,王麗容剛剛還是妮子,這會兒成了妹子了。


    “喲,這可就巧了。咱五百年前是一家啊,我也姓王嘞……”


    就這樣,在王展稔和朱家廚子的注視下,王廚子一口一個妹子,王麗容一口一個王大哥,直接將原本賣給朱家的蔬菜轉賣給了王廚子。


    就在王廚子要交錢時,朱家廚子才反應過來,伸手攔住,“凡事講究先來後到,這菜可是我家先定下的,怎麽可以轉賣給其他家呢?”


    王麗容一臉無辜,“可是,您不是說,這菜不新鮮,要退貨嘛,這退了的貨,就不算是朱家定下的了吧。”


    “我這不是還沒退嗎?”朱家廚子強忍怒火,咬牙切齒道。


    王麗容雙肩一聳,“可惜了,你就算不退,我也不賣了。我王家的蔬菜,不樂意賣給你。呐,這是定金,扣除你剛剛從我手裏收的那一手銅板,你點點,隻多不少。”


    說完,她將從荷包裏拿出半吊錢,刻意抽走了幾十個,然後係緊繩子,扔給了朱家廚子。


    朱家廚子接到那銅板時,才意識到,王麗容不是在開玩笑,她真的不打算做朱府這門生意了。他立馬變了一個嘴臉,舔著臉笑道:“我說妹子呀,咱這有話好好說嘛,和氣生財。這筐菜原就是我提前訂好的,約定了今日交貨,剛剛隻是誤會,你又何必斷了我這家的生意呢。咱朱家可是大主顧呀!”


    王麗容鳥都不鳥他,直接收了王廚子的錢,讓小叔把菜推到王府角門那邊去。


    朱家廚子見狀,連忙攔在車子前,焦急道:“別別別,這樣子,這筐菜,我比原價再多給一成,價高者得,總成了吧?”


    王廚子雙手往胸前一抱,望向王麗容,等待她的答複。他也不一定要這筐菜,隻不過是為了膈應朱家廚子,還有覺得王麗容聊得來而已。若是她真的為著一成改變主意,他隻當自己看錯人便罷了。


    王麗容沒有讓王廚子失望,她滿不在乎的搖搖頭,對朱家廚子說道:“不行!”


    朱家廚子還要攔車,被她一把扯到牆邊。


    旁人還以為是朱家廚子站不穩,才被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拉住了,隻有朱家廚子知道,拉住他的小姑娘力氣有多大,他直接就被摁在牆麵上,動彈不得了。


    蔬菜順利進了那邊的角門後,王麗容才放開自己的手,拍了拍朱家廚子的肩膀道:“迴見啦!”


    朱家廚子還沉浸在“種菜的人力氣都那麽大”的疑惑中,王麗容叔侄倆已經離開了這處豪宅區,投身到采購年貨的狂熱中去了。


    原本,是蘇玉瓊主要負責辦年貨的,但王麗容覺著娘親和姐姐力氣比較小,硬磨著蘇玉瓊把采購年貨的重任交給她。


    蘇玉瓊抵擋不過小閨女的癡纏,又因為這陣子王麗容的表現太喜人了,所以給她科普了一遍物價後,就放心將買年貨的銀子交到她手裏。


    這個時候,王麗容手裏不僅有娘親給的銀兩,還有蔬菜的尾款,再加上昨天奶奶要求敞開了辦年貨,所以,她就真得敞開辦了。


    看到有人賣凍梨凍柿子,一買就是各一筐;看到紅紅的燈籠攤子,揀了最漂亮也是最貴的那款;看到幹果攤子,選擇困難,得了,一樣都給我兩斤……接著,鞭炮、年畫、紅紙、白糖、糖果、佐料,一樣都不落下,數量隻多不少。


    很快,原本空空的手推車再次被年貨裝滿了。


    在王麗容往春聯攤子走去時,王展稔連忙攔住了她,“小容呀,那個春聯,咱不是買了紅紙嘛,迴頭自己在家裁一裁,讓你大堂哥寫就行了,你大堂哥的字不錯,過年前,村裏人都找他寫呢。”


    王麗容一聽,還真是,便打消了買春聯的念頭,轉身朝一家鎮上有名的果子鋪走去。


    王展稔頭皮一麻,再次攔住,“小容呀,這泰德齋的果子太貴了,你沒瞧見裏麵買的人都是穿上等皮子的嘛,咱就別進去了吧。昨天我帶迴家的果子夠吃到過年了,就不用買了。”


    泰德齋是本地的老字號糕餅店,主打用料手藝雙精良,自然價格也不菲,能夠進去購買的自然不會是像王麗容這樣的貧農。


    “小叔,我去泰德齋不是為買果子,是為了賣方子。”王麗容解釋道。


    “賣方子?”王展稔一下子沒能理解她的意思。


    “對,昨天的薩其馬不錯吧,我想著把方子賣給泰德齋,賺一筆銀子。”


    “這,能成嗎?昨天的薩其馬雖然好吃,但是聽你說做法很簡單,說不定人家知道呢。而且,咱們覺得好吃,人家也不一定覺得好吃呀。”


    王麗容心道,誰告訴你,我隻有一個薩其馬方子,我的腦海裏,可是有無數個糕點方子呢。


    於是,在王展稔不解的目光中,她拎著一小盒昨日做的薩其馬,昂首挺胸得走進了泰德齋。


    王展稔雖然也想跟上去,但他得守著年貨,所以隻能目送侄女闖入她不該闖入的領域。


    王麗容一跨進泰德齋,老式糕餅的味道就撲鼻而來。最突出的是各種麵粉、雞蛋、白糖混合物油炸後的焦香味。若有似無的,是糯米製作,加上花生、紅豆、綠豆、黑芝麻各種餡料的軟糕。


    槽子糕、光頭餅、爐果、涼糕、油炸糕、長白糕……她一邊逛,一邊將架子上的糕餅和她記憶中現代的老式糕餅對上號。


    殊不知,她身上的帶補丁棉襖,以及她旁若無人的閑逛,已經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泰德齋真是越來越沒有格調了,怎麽什麽人都可以進來。”一個少女的聲音突然響起,劍指王麗容。


    王麗容從那些糕餅中抬頭,望向聲源處,是一個大戶人家丫鬟打扮的少女,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又將視線放迴那些糕餅去。


    那少女被這麽一瞧一笑,麵上有些難堪,走到她跟前,碰了碰她的肩膀,“你笑什麽?”


    王麗容無語了,這意思是,她不找麻煩,麻煩也要找她的意思咯。


    “我笑世人勢利,先敬羅衣後敬人;我笑世人愚昧,先敬皮囊後敬魂;我笑世人昏庸,明知功名利祿轉頭空,依舊亂哄哄心醉其中!所以,我笑這些,姑娘有意見?”


    那丫鬟字都不識幾個,半句都沒聽懂,卻也是因為不懂,反而生出了敬畏之意。再加上王麗容氣勢驚人,忍不住暗自猜度,以為她是哪個文豪家的小姐,換了衣服偷跑出來閑逛。腦補過後,也不敢再多言生事,便低頭說了句“無意見”,要了幾樣糕餅後,迅速離去。


    有了小丫鬟的前車之鑒,倒也無人再找王麗容的茬,似乎默認了,她是一個有來頭的人。她也樂得輕鬆,繼續市場調研。她是要賣方子的人,自然得知己知彼,雖然隻是站在店裏簡單觀察,但是信息量也蠻多的。


    很快,又有人出現在她跟前,打斷她“刺探敵情”。


    “這位姑娘,我家掌櫃的有請。”來人的態度和語氣都很謙卑,似乎斷定了王麗容來頭不小。


    王麗容原本有些不耐煩,一聽是掌櫃有請,立即轉怒為喜,笑著說道:“煩請小哥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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