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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瑁聽到車外喧鬧,直覺出了事情,忙讓玉茗帶著孩子在車內不要出去,他掀開車簾走下去,正看到左相韋見素滿臉是血被韋諤攙扶迴來,忙問道:“這是發生何事?”韋諤搖搖頭說:“陳玄禮帶著禁軍殺了楊國忠,現在正亂成一團。”李瑁一愣,問道:“楊國忠死了?那楊氏其他人……”


    “他兒子和韓國夫人已被殺,夫人裴氏和和虢國夫人出逃,她們兩名女子又能跑多遠,想必也是兇多吉少。”韋諤囑咐道:“壽王殿下跟王妃切莫離開這裏,皇族聚集,禁軍們總還有些顧慮。”他說完,便摻著父親去尋太醫醫治去了。


    李瑁還未從震驚中迴過神來,肩膀被人一拍,他迴頭看去,正是太子李亨站在身後。


    雖說也是舟車勞頓,太子的待遇卻比這些普通皇子要好上許多,所以他並未見憔悴,反倒神采奕奕,藏不住一臉喜色。


    李亨將他帶到一邊偏僻地方,悄聲說:“陳玄禮帶禁軍殺了楊國忠,朝中便再沒有人能與我抗衡,如今天下大亂,不若趁此機會,肅清朝堂,再一舉殲滅安祿山這反賊。”李瑁知道他這是要借著兵亂的機會奪權,逼著聖人退位。


    這個哥哥蟄伏多年,已經四十六歲了,卻被聖人壓製,甚至還不如寵臣的權力大,想必心中早有不滿。


    他對於權力並無欲望,也不讚同李亨奪權的想法。隻是如今的形式,再這樣下去,不僅江山社稷難保,恐怕他的妻兒也將無家可歸。


    他沉思片刻,低聲說:“太子想要重整超綱,我並無異議,隻是,請太子護住父皇,他年事已高,經不起折騰了。”他的意思很明確,太子奪權可以,但是絕對不能傷到玄宗。


    李亨自然明白,他也不想頂著殺父的名義登基,畢竟是有悖倫理洗不清的大罪。


    他想了想,對李瑁說:“那是自然,就算父皇這些年並未將我們當兒子,卻仍是我們的父親。隻是,我怕父皇不肯退位,到時看情況再議。”李瑁點點頭,也隻有如此了。


    這時驛站門口突然聚集起大量禁軍,將門口堵了個水泄不通。兩人見了,忙向那邊走去。


    隻見陳玄禮站在最前方,向攔在門口的高力士說:“請高力士稟告聖人,楊國忠及楊氏一族禍國殃民,已被我們正法。楊氏禍亂朝政,貴妃不宜再侍奉聖人左右,請聖人割恩賜死。”高力士聽罷,說道:“陳將軍請稍後,容老奴向聖人稟報,隻是,眾多將士圍在這裏,終是對聖人不敬,還請退後,不要驚擾了聖駕。”此刻群情激奮,哪裏有人肯聽,李亨與李瑁擠進去與陳玄禮商議片刻,才見他微一點頭,讓禁軍退出院內,但卻仍圍住驛館不肯散去。


    太子對高力士說:“如今看來,若是聖人不肯殺貴妃,怕禁軍必是要反了,還請高力士代為傳達,萬不可因一人而令聖人陷於危險之地。”高力士歎了一口氣:“太子說的老奴明白,可是,聖人的脾氣兩位殿下不是不明白,要讓他賜死貴妃,恐怕難啊。”李瑁想了想說:“不若就派一人去勸說聖人,畢竟情況緊急,若是在耽誤下去,隻怕禁軍那邊鬧起來,對聖人不利。”高力士點點頭,三人商議後,決定派韋諤前去勸說。


    一來他是左相之子,有兼著禦史中丞,深受玄宗信任;二來他與父親從未與楊國忠正麵衝突過,卻也未同流合汙,走的是老莊中庸之道,說的話更容易讓玄宗接受。


    韋諤這會兒剛安頓好父親,他想了想,走到壽王馬車旁,跟玉茗交代了幾句,讓她這幾日多加小心,切不可獨自離開車隊,以防不測。


    玉茗問起他發生何事,得知楊氏一門慘死後,雖然那些人罪有應得,卻仍是唏噓不已,她想到如今聖人攜家眷出逃,不過第二日就發生這樣的事,不由害怕起來,前途漫漫,不知這一路能否順利到達蜀地。


    韋諤見她一臉憂色,於心不忍,安慰道:“你不必擔憂,雖說禁軍那邊殺了楊家人,可暫時還無反意,放心,還有我跟壽王在,定能護你跟孩子平安。”玉茗點點頭,想到還在長安城中的父親與兄嫂,又擔憂道:“不知父親他們如今怎麽樣了。隻因走得急,又不準走漏風聲,想必他們還不知我們已離開長安的消息。”韋諤搖搖頭說:“就算當時不知,如今宮內空了,必定亂了套,聽後來的禁軍講,那些宮人已經將宮內來不及帶走的財物搬空了。我臨行前兩日,聽庭之說起,杜曲那邊也備了馬車,要離開長安暫避,雖不知去哪裏,可韋家經曆過多次戰亂,總不會一點準備也無,你就放心。”玉茗點點頭,這時李瑁迴來,見到韋諤,忙跟他說起讓他去勸說聖人賜死貴妃一事。


    他倆這般商議著,玉茗在一旁聽了,心中卻是一驚:他們要賜死貴妃?


    待兩人商議完,韋諤理了理衣冠,玉茗在一旁見了,囑咐道:“諤哥哥,你要多加小心。”雖說是在逃難路上,可畢竟是麵聖,又是賜死貴妃這等請求,難保聖人不會發怒。


    況且方才她已看到左相被打成那樣,想必禁軍已經失控,誰也不會保證會不會再對韋諤下手。


    這一去便是兩頭為難,雖說她擔憂李瑁,可也不願讓韋諤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受傷害。


    韋諤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茗兒不必擔心,我自會小心,不會有事的。”自從玉茗出嫁後,他一直以王妃相稱,如今又叫出她的閨名,在患難之中,她聽了忍不住落下淚來。


    眼看著韋諤走向那被禁軍圍住的驛館,她淚眼模糊,祈禱著千萬不要讓他出事。


    李瑁見了,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說:“你且放心,禁軍目前還有陳將軍管著,隻盼聖人能聽的了勸,順了軍心將貴妃賜死,否則……”玉茗知道,若是聖人硬是不肯,恐怕真鬧起來,就不僅僅是兵亂那麽簡單了,恐怕不僅是聖人,連這些皇子皇孫們都要遭殃,李氏王朝恐怕今日就要毀於一旦。


    她一顆心又提了起來,看著車內兩個幼小的孩子,隻希望能度過這一劫。


    可是,想到若是聖人應下,便是要賜死楊貴妃。她雖然與楊玉環並不算熟絡,可許多年前就已經結下了不解之緣。


    那個傾國傾城的女子,不過是錯在被聖人寵愛,或許她不該縱容家人胡作非為,可是硬要把楊國忠禍國的罪安在她身上,未免有些不公。


    在這兵荒馬亂中,那些男子犯下的罪過,卻要一女子來償還,這便是聖人的恩寵嗎?


    韋諤走進驛館,見到玄宗,鄭重施了一禮,將將士要求賜死貴妃的意願說了,他又說道:“在眾怒難犯的情況下,聖人也深陷危難之中,還請早早斷絕。”玄宗聽了反駁道:“說楊國忠禍國殃民,又說他謀反,可是貴妃常居深宮,怎會得知此事並牽涉其中?”他一心要為楊玉環找出一條生路,既想要留住貴妃,又想讓那些禁軍安定下來,一時陷入兩難境地。


    就在此時,一旁的高力士開了口:“老奴陪伴聖人幾十年,有幾句話不知可否讓老奴稟報?”玄宗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你說。”高力士是他最信賴的人,這麽多年來,他早已習慣有他在身邊,在此次逃難中,也是幸虧有他悉心照料,玄宗才撐到了現在。


    高力士低聲道:“老奴知道聖人不舍貴妃。貴妃確是沒有罪過,可是禁軍們已殺了楊國忠,就算他們肯放過貴妃,可隻要她常伴聖人左右,若是將來她在您身邊說了什麽,那些殺了楊家人的將士便有性命之危,所以他們定然不會心安,也不會放過貴妃。”他見玄宗聽了沉默不語,繼續說道:“如今驛館被圍,那些將士手持兵刃,萬一被激怒,聖人怕是也有危險,還請三思。”聽了他的話,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才明白,自己已處在了何等的險境當中,不僅是他,就連他的皇子皇孫,也會因此受到牽連。


    李氏血脈能否延續,皆由他的抉擇所決定。他看了眼樓上,貴妃此刻正在二樓廂房中,對此事仍一無所知。


    他痛苦的閉了眼,第一次明白了身為帝王的無奈。當年他可以不顧綱理倫常將她召進宮,沒想到有一天,卻要親手將她賜死。


    他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那曾經不可一世的帝王,在這一刻變成了垂垂老矣的老人,他就那般低著頭沉默著,許久之後,才沙啞著說出一句話:“告訴陳玄禮,就說,朕答應他的要求。”作者有話要說:玄宗之所以難受,其實更多的是在於他終於明白,自己手中那無上的權力終於流失了。


    或許也會難過楊玉環的命運,隻是,帝王的愛情,多半與權力交織在一起,早已剝離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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