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鄭吒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去,他已顧不得地鐵,一心想要攔住那條青鱗巨蟒。但青蟒下口迅急,起身的功夫便將車頭吞入口中。金屬撕裂的聲響隨即傳來,一張一合間,它竟將麵包車的車頭整個兒咬下。


    頓時,驚唿與慘叫齊作。鮮血混著車頭碎料從蛇口的縫隙流出。不待車身落地,張傑倒提著楚軒與魏衍從中跳出,淩空虛踏兩步向地鐵衝去。但他體力已近枯竭,如何能撐得住繼續使用這種能力?沒走出兩步倏地往地麵栽來。


    鄭吒看在眼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猛地一咬牙繼續跑向殘車,相比起張傑三人,還困在車裏的任雲生等人更需要他的支援。


    “別來管我們!”任雲生狼狽地扶著車架站起,一時間腦袋還有些暈眩。見鄭吒過來忙大吼道:“先逼住這些鬼怪!”媽的,真的是倒黴到了極點,一路趕生趕死,就差幾米的距離了居然憑空鑽出來一條巨蟒。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就算周圍的鬼怪都是瞎子也能注意到了。幾種靈智低下的見有活人,吞吃的本能壓過了逃命的欲望,紛紛朝車子湧來。


    任雲生搶過淺打,將一隻撲到近前的幽靈砍作兩段。雖然刀身殘缺,但對付起下等鬼物還是有著不俗的威力。隻是鬼怪的數量太多了!就算他有三頭六臂也抵不住潮水般悍不畏死地進攻。更何況他身受重傷,體力大不如前。


    揮刀的速度越來越慢,鮮血從剛被縫合好的傷口噴湧而出。而鬼怪的數量卻絲毫不減似的,嗅到了血腥氣味的它們反而更加狂暴,集中攻向任雲生。失血過多的他幾乎已不能視物,完全憑借著本能一刀複一刀的揮擊。什麽躲避?什麽變招?那少的可憐的元氣已經枯竭,此時的身體也支撐不起虎型墜和墨種狀態的刺激。但他卻不能停!任雲生害怕自己稍微一停,他和身後的人瞬間便會被這些臭蟲般的鬼怪吞吃殆盡。


    不能就這麽停啊!這些白癡還沒有逃出去······


    我隻需要再堅持一分鍾,不,再堅持三十秒······鄭吒一定會帶著他們逃出去的,一定······


    任雲生死死咬住下唇,疼痛的刺激將他昏昏欲睡的精神拽迴清醒。視野清明了一瞬,也讓他清晰地目睹了眼前的景象。幾十隻,甚至上百隻的鬼怪朝他奔來。山精穿梭在鬼怪的腳下,吱吱怪叫著飛速衝來;白色幽靈在天空遊蕩,仿佛撐開張張白色的大網;手持火叉的鬼怪撒開雙足,臉上浮現著似喜似怒的詭異表情。它們的眸子像是閃著光,映照出油盡燈枯的任雲生。


    任雲生一輩子沒見過這麽多種鬼怪,但現在卻沒有親眼見識到的驚喜。他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它們的多寡對於他來說已沒有了區別。甚至然他連心情都無法產生,便是動一動手臂就要花去僅剩不多的力氣。


    就像一台瀕臨報廢的機器,強撐著運行超出他承受範圍的活動。


    很累啊······任雲生看著離他僅有數米的火叉小鬼兒,短暫的興奮後他的視線再次變得模糊,小鬼兒也好像變成了兩隻。他判斷不出對方到底在哪,隻有前傾一刀掃去。擊中的同時雙腿也因為力竭跪倒在地,再也無力站起身來。


    殺死了嗎······也好,我盡力了。就這樣吧,就這樣就足夠了吧?鄭吒他們應該也脫身出去了吧?耳邊響起熟悉的槍彈聲,驚唿聲也在最開始幾下後淹沒於鬼怪的嘶吼中。這代表著鄭吒已經救出了幾個人,成功脫身而去。


    任雲生艱難地撐起一絲苦笑,他曾十分厭惡槍械和它們發出的聲音,這些東西充斥了他這一段時間的生活。沒想到他現在居然會因為槍械聲而感到慶幸,也沒想到最後陪著他的是這些聲音。


    “任務完成了······鄭吒隊長。”


    意識趨近模糊,胸間致命的傷口正泄盡他最後的鮮血。趙櫻空和零點兩人隻能替他做簡陋的縫合包紮,任雲生本不該也不能繼續戰鬥。可他還是站出來了,因為除去他,已不剩多少人戰鬥力尚存。


    “還沒有······”


    “啊?”耳邊似乎響起一個聲音,讓任雲生下意識地迴答。


    “還沒有啊······”一隻寬厚的手掌輕輕覆在他的肩上,熟悉的聲音仿佛從來不會絕望。那隻手傳來溫熱的力量,將幾近昏迷的他重新拉了迴來。


    “你現在的任務是活下去,剩下的,隊長······來替你扛!”


    任雲生抬起頭,看到的是那條矯健的身影帶著一往無前的果決,如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入鬼怪群中!


    “鄭吒······”


    “現在!轉身往前跑!”鄭吒手持一把長刀,在鬼怪群中左衝右突。那刀正燃著熊熊赤焰,橫掃間便有十數隻鬼怪化作灰燼。無論衝上前的是山精還是那火叉小鬼兒,在一人一刀麵前都不能抵擋片刻。他的強勢甚至招致了一些強大鬼怪的注意,天生厭惡著這種力量的它們見狀紛紛撲身過去。前有狼後有虎,這些鬼怪顯然忌憚著火焰長刀,欲要先解決這頭在絕境中發狠的孤狼。


    “可是······”


    “別可是了,快走!”被一隻武士鬼怪當胸重拳,鄭吒登時噴出鮮血。他倒退兩步,反手刺死了幾隻繞過他想衝向任雲生的山精。“我一個人護不住你,趁現在!快跑啊!”


    任雲生蹣跚上前兩步,鄭吒看見狠狠地迴瞪了一眼。因血絲滿布雙眼顯得赤紅一片,強撐著運行內力正不可逆轉地摧毀他的身體。


    內力是一種溫和能量,這點沒有人比鄭吒更清楚。但即便再溫和的能量被他這般粗暴的調用也會對身體造成傷害。就像水本身至柔,曆經險峻的地勢後便有衝破堤壩的威能。更何況他現在已不剩多少內力,為了滿足需求,鄭吒是在近乎壓榨地向丹田索取。


    但沒有就是沒有,無論怎麽壓榨,也不會讓內力恢複得更快一些。拚命擠捏水袋最終隻會讓袋子損壞,拚命索取內力也隻會讓身體受傷。


    鄭吒覺得現在正在經脈流轉的已經不是內力了,他也不清楚是什麽。但小腹傳來的劇痛告訴他,如果繼續這麽用下去,很快自己就會衰竭而死。


    “快撐不住了啊······”


    任雲生隻略一遲疑,隨即掉頭往地鐵跑去。他死死地咬住嘴唇,像一頭瞎眼斷腿的困獸跌跌撞撞而又不敢停歇。現在不能停,任雲生知道自己留在這裏隻會礙手礙腳。如果他想救下鄭吒,唯一要做的就是撐到地鐵,他僅僅能幫上的忙······就是不拖鄭吒的後腿。


    石萬啟兩步趕上,背起任雲生撒腿跑開。他們沒有上地鐵,而是一直在進口等著鄭吒和任雲生。趙櫻空在旁掠陣,清理著來襲的鬼怪為兩人開出一條道來。她是個可靠的隊友,見識到那精妙的戰鬥後石萬啟一直這麽認為。所以他毫不保留地相信著趙櫻空,任憑鬼怪近身隻是不管不顧地向進口跑去。


    “再堅持······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到了。馬上······”石萬啟不住地輕聲嘟囔,像是在給任雲生打氣,又像是在給自己。


    忽地頭頂刮起勁風,青鱗巨蟒將頭一搖,十數米長的身軀帶起滾滾沙塵。它似乎有目的似的,方才任石萬啟站在那裏卻不攻擊。直到他背起任雲生才尖吼數聲,掙脫開火力的壓製張口咬來。


    石萬啟忙停下腳步,就地一滾躲開了這致命的猩紅巨口。一擊不成巨蟒更顯狂躁,手臂粗的尾尖如迅疾長鞭,隻輕輕一揮便將挨得近的幾隻鬼怪打得消散。接著巨蟒又是一口咬下,千鈞一發之際趙櫻空攔了上來。濃霧散而即收,手中霧隱影影綽綽。待到霧氣散盡巨蟒看清楚時,趙櫻空已削斷了它兩根鋒利的上齒。


    不等它有所反應,趙櫻空一刀插在了那碩大的腦袋上。巨蟒吃痛猛地仰頭,帶著她一同離地而起。


    鄭吒揮出一刀逼退了麵前的骷髏鬼怪,口鼻齊用大喘著粗氣。他體內兩種能量幾乎枯竭,基因鎖的後遺症也還未完全退去。別看他方才大砍大殺威猛無比,實則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點。疲憊感如浪潮般接連衝擊他的神經,若不是周圍滿是鬼怪,恐怕他早已經忍不住倒頭睡去。


    見石萬啟攜著任雲生衝入地鐵,鄭吒不敢再逗留,掉頭朝地鐵跑去。前方巨蟒正與趙櫻空纏鬥,它巨大的身軀逼得周遭鬼怪莫能接近。但也受限於身形太大,反而在靈巧迅捷的趙櫻空手下討不到多少好處。


    開啟了基因鎖的趙櫻空無論是身法速度,還是用力用技皆遠在於鄭吒之上。雖不及鄭吒體能強悍,但這份出色的戰鬥技巧實是克製巨蟒的利器。隻見她雙眼茫然一片,一手鉗住七寸,手中匕首不斷地用力刺去。每當巨蟒剛生起甩下她的意頭,趙櫻空便先知先覺地立刻翻上頭頂。正所謂一物降一物,憑巨口獠牙與碩大身形見長的青鱗巨蟒怎麽也攻擊不到自己的頭頂,隻能白白地挨打。


    蛇尾當頭揮來,鄭吒忙催動僅剩的內力一躍而起。踩著蛇尾借力而上,下一秒已來到蛇頭麵前。接著他掄起長刀,不等巨蟒張口咬他一刀劈了上去。這一刀沒有赤焰相隨,但死地之下卻是鄭吒心無旁騖的全力一擊。


    刀口鈍鋒,隻聽得一陣骨碎筋斷聲響,巨蟒頭頂血漿迸濺。一刀下去仿佛不是砍而是砸一般,隨即而來的劃破夜空的淒厲哀吼。這聲音甚至壓過了遠處行軍的山響,直震得鄭趙兩人頭昏腦脹,惡心不絕。


    趙櫻空冷冷地瞥了鄭吒一眼,接著從蛇頭躍下。鄭吒訕訕一笑,跟著提刀狼狽地摔落下來,。兩人一前一後,趁這巨蟒發瘋擋住鬼怪的好機會跑入了車站。


    彼時地鐵已經開動,隻餘下一個尾巴還未沒入隧道。石萬啟隔著車窗催促起兩人,鄭吒以為對方是叫他們趕快,點頭示意後收了刀發足追去。這種老式地鐵將將運行,速度並未有多塊。以兩人的身體素質即便不加持什麽也很容易地趕了上來。見狀石萬啟讓開位置,趙櫻空刺碎玻璃跳了進來。


    鄭吒剛一落地,便聽見石萬啟急急說道:“後麵、後麵······”他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張滿是苦澀的慘白麵孔。“怎麽了?剛才傷著你了嗎?”


    石萬啟搖頭,指了指車後壁處。


    “還沒完······它們還追在後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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