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如潮水般紛湧而來,石萬啟被駭得呆愣在原地。他竟想不起躲閃,而是下意識地抬起淺打欲要格擋。刀鋒未至,重壓先來,狂風如洪流倒卷,伴隨肆意怒號。地麵上的荒草沙石受之引動,向兩側激散而去。石萬啟的肩膀越來越沉,舉刀的雙臂不住抖動。這時再打算躲已經晚了,仿佛有一隻大手憑空按下,叫他再難以移動半分。


    刀頭隨風闊漲,至他麵前已有數米見長。淺打細長的刀身相比起來如同皓月下螢蟲,幾乎微不可察。似乎隻要輕輕落下,就能將其砍成兩段。


    躲不能躲,石萬啟隻能大吼著死命撐住。因為就連稍稍改變動作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都是一種奢侈,他隻有將希望寄托在淺打足夠堅固上,不至於自己被一刀砍成兩截。


    石萬啟不想死,但僅是想遠遠不夠。他實在太過弱小了,鄭吒張傑一幹人等全力圍攻欲滅巨大關羽而不得,更莫要說他一個連強化身體素質都沒多少的半新人。


    沒有意外,也沒有奇跡。刀鋒隻停留了一秒不到,金屬斷裂的脆響隨之而來。石萬啟胸口一陣憋悶,像有攻城巨柱從天而降,片刻間就能將他碾成肉泥。他最後看了眼正在跑過來的鄭吒,即便被黑氣大刀追趕,這個熱心的男人依舊想著先來救他。石萬啟用僅有的力氣衝鄭吒擠出一個苦笑,認命地闔上眼皮。


    就在刀鋒及身、千鈞一發之際,他的身子忽然不受控製地向後飛去,險之又險地躲開了這一刀。失去了目標的刀鋒砍在地上,轟然巨響中,沙塵滾滾如龍向天空盤旋而上。仿佛這不是斬擊,而是一顆小型導彈攜威而下。石萬啟在地上滾了幾圈堪堪停下,不偏不倚避開了餘波的範圍。


    險死還生的石萬啟拍摸著身子,還未從餘悸中迴過神來。他狼狽地爬起身,茫然地四下顧去。不遠處張傑正劇烈地咳嗽著,每咳一聲都伴隨著大捧的血水從嘴裏噴出。但他卻仿若未覺,一直高舉著雙手。在其上一柄黑氣大刀急速轉動,仿佛空氣中有一道透明牆壁,阻擋著不讓它繼續逼近。


    “是張傑大哥他······救了我?”明白過其中關節,石萬啟提刀想去幫張傑一把。卻不想握刀的手剛一動,淺打頓時寸寸崩裂,隻餘下了小半截刀身連在柄上。眼看著張傑將要支持不住,他不敢停留,踉踉蹌蹌地向對方跑去。


    張傑聽見聲響,轉過頭氣急敗地吼道:“別來添亂!去幫別人!”正此時,一顆子彈擦身而去,越過石萬啟擊中黑氣大刀。金鐵交鳴,皸裂的痕線轉眼間爬滿了刀身。張傑雙手猛合,空氣如液體般波動流轉,將黑氣大刀擠成一團煙霧。


    控製空氣?石萬啟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驚愕難言。


    “去幫別人!”壓碎黑刀後張傑跑將過來,提著石萬啟縱身躍起。在空中虛踏幾步,將其朝任雲生用力擲去。接著他踏空而出,拾級而上,每一腳都像是踩在實地上似的,利箭般朝巨大關羽麵門衝去。


    見石萬啟落來,任雲生“臥槽”一聲,忙伸手相迎,接住的同時搶過半截淺打迴身砍去。淺打斷了一截,對付靈異的能力已十不存一。黑氣大刀隻是略微一散隨即凝實迴來,他暗罵一聲,幹脆丟掉淺打空手抓去。黑刀雖是煙霧凝成,但鋒利遠超凡兵,又有武聖刀氣相隨。剛一接觸手上頓時多出幾條深可見骨的口子,任雲生不敢鬆手,被黑刀逼得連連倒退,這力道大得驚人,即便他有墨種加持也難以與之相持。


    “我該怎麽幫你?”石萬啟焦急地喊道,他感覺自己變成了累贅,一點忙也幫不上。


    “別死就行!”任雲生的聲音越來越遠,唿吸間他已經被推到幾十米開外。石萬啟還想追過來幫忙,被他立馬出聲製止住。沒了淺打的石萬啟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普通人,他好不容易將黑刀拖離開,可不想讓這家夥白白送死。


    別說是石萬啟了,就連他任雲生乃至鄭吒等人都對付的十分吃力。這巨大關羽實力遠超過在場的任何一人,本來任雲生以為張傑參戰會容易得多。但現在看來即便如此,他們恐怕也難以活過這部恐怖片。


    “這究竟是······什麽該死的恐怖片啊!”舊傷未愈、新傷再添,道道刀痕沿臂而開,小臂上黑血肆意橫流。任雲生開始逐漸脫力,腦子裏亂糟糟一團。“這他媽的真的是二十人的難度?三十人都有了吧。主神分明是要把我們往死裏逼啊!果然是因為我嗎······”


    念頭閃過,任雲生喉嚨一甜,大口鮮血噴出。黑霧染紅血,暗沉沉的刀身更顯妖異。黑氣大刀發出陣陣金屬嗡鳴,似乎因人血而變得興奮起來。


    見此任雲生再不敢有所保留,死死抵住牙齒,忍著劇痛全力催動墨種。他的肋骨斷了大半,稍有動作就痛得喘不過氣來。更兼墨種全開時針紮般的疼痛,兩感交疊,加量不加價,任雲生幾乎痛得要暈死過去。


    可他不能暈過去,要是能像前兩部恐怖片那般暈過去還有人救倒還好。現在鄭吒等人都自顧不暇了,恐怕隻要他敢暈,之後就再沒醒過來的可能。任雲生隻能死撐著保持清醒,任憑刀斧加身他隻有死撐一途!


    黑脈暴凸,在皮下遊走纏繞迅速覆蓋了整個上身。一條最為粗壯的連通心髒,源源不絕的新鮮血液被輸送到兩條手臂。不需要任雲生指揮,這些詭異的玩意兒天然便知道該怎麽做,就好像體內多了一道意識,操控著它們掌握任雲生的身體。


    有墨種相助,任雲生兩臂力道頓時大增。一時間黑氣大刀再不能近,反而有要被逼退的苗頭。他曾借助這力量生撕了舔食者,但對上黑氣大刀隻能略微占個上風。此消彼長下,心髒跳動的速度愈來愈快,任雲生的意識也開始模糊了起來。


    這爆發的法子有利有弊,在石萬啟的現實世界與那女人一戰後,除去逐靈者的元氣,剩下的時間任雲生都在研究墨種。反複嚐試後,他才發現了這狀態的弊端。乍一看來墨種能調集血液,大量增幅他的力量和耐力,是個難得的好法子。但這種增幅有著相當大的代價。


    試想將身體內相當一部分血液抽調到兩條手臂上,其餘地方便少去一些。他的身體又不是水泵,想抽多少血就能抽多少,隨著其餘地方失血過多,連維持簡單的身體機能都成了問題。而兩條手臂血液聚集過多,以他孱弱的身體素質最終隻會導致血管爆裂,待到那時,他就真的迴天無術了。


    這能力看似簡單暴力、好用非常,實則是拿小命做賭博。最要命的是這能力一旦全開就沒法止住,就跟打開水龍頭卻關不上一樣,任雲生隻能眼睜睜看著血液往一個地方擠,最後擠得他爆血而亡。


    所以任雲生大都是少量催動墨種的增幅,以便能及時壓製;亦或者是對戰張傑那般將黑脈擴展全身,盡量延緩爆血的時間。但黑氣大刀來勢洶洶,僅靠著些微的增幅遠不足以對抗得了這兇悍的魔兵,他隻能將力量全部加注於手臂,希望張傑能有把握殺得死那巨大關羽。


    血液仍在輸送,任雲生有些頭暈目眩,眼前的景物愈發變得模糊。看著越來越鼓脹的雙臂,他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那次打舔食者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覺麽······怪不得我什麽都記不住了,總感覺有些腦缺血······”隨著最後一絲清明消散,任雲生的意識猛然陷入了混沌當中。他忙向四周看去,周遭變作一片漆黑,沒有沙石飛揚,也沒有黑氣大刀,更沒有兇悍如魔神的巨大關羽。仿佛是掉入了一個密不透光的封閉黑屋,整個屋子隻有他一個人。除此以外,再無他物。


    力道未盡,任雲生撲了個空。他忙抬起手臂查看,黑脈不知道何時已經消退了,結實有力的手臂尋不到半點特異,仿佛之前使用的玩命兒狀態隻是一場空夢。


    “這是······怎麽了?”任雲生驚異地喃喃道,不知何處驀地傳來一聲水珠滴落在地上的輕響,他三步並兩步趕將過去,沒走幾步前額一痛,撞到了冰涼堅硬的物什。


    “有牆?我剛才不是在恐怖片裏麵嗎?”任雲生撫摸著麵前的物什,自顧自地說著:“關羽、黑刀?怎麽會有牆?等一下······我剛才是在做什麽來著?”


    “我好像在做什麽事情,我有在做什麽來著嗎?該死,我記不清了······”


    這時,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任雲生吃了一驚,趕忙迴過頭來,卻沒有發現任何東西。“是誰?!這裏是哪?!”


    另一隻手輕輕地搭來,任雲生想也不想一拳打出。拳頭如擊敗革,發出沉悶的響聲。對方卻哼也未哼一聲,一如既往地沉默。


    “你是······”他正要大喊,幾條粗壯的觸手刺破黑幕撲麵而來,將喊聲阻了迴去。最後的瞬間,他看到了一張熟悉到詭異的麵孔,在觸手的舞動下若隱若現,平靜得像是死人。


    戰場上依舊沙塵滾滾,戰鬥仍在艱難地繼續著。沒有人注意到,任雲生的身子輕輕抽了一抽,血液迴流,將這具孱弱的身體從崩潰邊緣拉了迴來。


    連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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