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來往奔走的人比以往多了很多。離家在外的遊子們趁著時間未到,紛紛湧上歸家的列車,隻為了在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裏和家人團聚一下。


    這讓本來有些冷清的長途車變得熱鬧起來,同時,也變得吵鬧和雜亂。


    任雲生坐在最後一排椅子上,靠著玻璃看向窗外。一側的樹木飛快地向後倒退,青綠色的草甸在其後若隱若現。他想把注意力放在外麵的風景上,這樣就不會被車裏此起彼伏的聲音弄得心神不寧。但是這美景顯然不足以勾走他的注意力,因為這裏麵實在是太亂了。


    有打工歸去的農民工,也有年紀輕輕的學生。這些聊天得眉飛色舞,渾若無人的家夥們,都在幾個孩子的哭鬧聲下敗了陣。一個年輕女人輕撫著懷裏的孩子,不停地說著逗弄的話。隻是沒什麽作用,孩子一直哭個不停。一個嬰孩哭,兩個幾歲的孩子跟著大吵大叫。看到他們又叫又鬧,其餘人索性放開了嗓子聊天嬉笑。一時間整個車廂內,聲音擠得每個角落都是。


    任雲生打量了一眼這些人,皺了皺眉頭。他並不喜歡這種喧嘩的環境,一定程度上,他也不喜歡太熱鬧的環境。一群人聚在一起嗚嗚喳喳,本來挺好的心情也被縈繞在耳朵邊上的嗡嗡聲吵得絲毫不剩了。凡事都有個度,在度內的熱鬧可以愉悅人的心情。但是過度了,隻是讓人感覺煩躁。


    現在車廂內的熱鬧程度,明顯過了。


    “沒辦法,忍一忍吧,很快就到了。畢竟現在快過年了嘛!”石萬啟看出了任雲生的想法,苦笑著說道。看得出他並不怎麽反感,反而還顯得頗為喜歡。


    任雲生聳了聳肩,不解地接道:“說實話,我實在不能理解他們在樂什麽。這又不是趕著撿錢去,至於這麽激動麽?”


    “話不能這麽說,有的人一年才能迴去一次,難免比較激動。而且這畢竟快過年了我覺得還是·······”


    任雲生揮了揮手,製止了石萬啟繼續喋喋不休。這個男生哪裏都好,就是一張嘴囉嗦得要命。隻要給他開一個話頭,他總能跟你天南海北地扯一大堆東西。與鄭吒的娘娘們們不同,後者更多的體現在為人太過心軟上,況且如今的鄭吒也和原著多有不同了。石萬啟則是十分擅長聊家常,這讓任雲生一度以為這小子是和鄰居大嬸大媽嘮嗑長大的。


    “在主神空間的時候我感覺你話挺少挺惜字如金的,沒想到你還挺健談的。”


    石萬啟哈哈一笑,也不在意任雲生話裏的意思。調侃了自己兩句:“假高冷假高冷,不熟的人我其實是不大敢和他們聊天的,別人都以為我是那種很高冷的人,平時聊得來的同學也不多。我記得以前的時候,還有低年級的學妹找我要聯係方式,說我特男神。其實我是膽子小,一看到她們就覺得害羞。”


    這話倒並非自吹自擂,以任雲生極為挑剔的眼光,都覺得石萬啟生得俊朗。在這個有一張端正臉龐,打扮打扮宣傳造勢一下就能成為男神的時代,石萬啟自然也掉不出帥哥的行列。想來那些小姑娘小學妹以為遇到了個冰塊男神,卻不知他是害羞不敢多聊。所謂一人多麵,有時候也實屬無奈。


    “有時候別人喜歡的不是真的你,說不定喜歡的就是高冷的你來著。如果你真的不高冷了,開朗了,或者猥瑣、懦弱了,她們就不一定那麽積極了。”任雲生想到自己以前發生的事,還有那個他挺喜歡的女孩,冷笑了兩聲不屑道。


    任雲生的話有些直接,語氣更是毫不掩飾的嘲諷。這讓石萬啟有些尷尬,他沒有接話,而是換了個話題說道:“前麵快到高速路上了,往前一段都是快車。估計著差不多一個小時,我們就能到市區裏了。”


    “嗯。”任雲生隨口應了一聲,腦子裏瀏覽著昨天定下的路線。直到昨天從主神空間迴來之後他才知道石萬啟所在的城市,心裏忙不迭地後悔。兩人的城市相隔甚遠,光是坐火車都要坐個近二十小時,也難怪石萬啟的父母勃然變色。


    主神空間裏迴歸現實世界的選項已經被抹掉了,而他也測試過僅靠自己沒有辦法兌換鄭吒等人所謂的“現實世界”。一開始任雲生打算和鄭吒一同迴去,雖然出言提醒,卻還是擔心他那裏會發生和原著一樣的事件。這才選擇同樣要迴來現實世界一趟的石萬啟,打算迴來證實心裏的一些猜想。


    以防相距甚遠,任雲生還特意兌換了二十天的時間。卻不想怕什麽來什麽,兩人最終還是沒免了這場長途奔波。早知道這麽折騰,還不如跟著鄭吒,危險可能是危險一些,勝在不怎麽折騰。


    “其實這一塊是近幾年才修完的,我們趕上了好的時候,不然的話我們得坐很久才能到市裏。”石萬啟看著窗外喃喃道。


    “我看你們那裏建設的挺好的,怎麽高速路才是最幾年修的?”


    石萬啟茫然地搖搖頭,說道:“不是整條路······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這一塊不知道怎麽的,停工了一段時間。大概停了得有一年多吧,之後才繼續修的路。當時修路的時候,曾經從這一片挖出了很多打仗的時候用的東西,就連地裏幹農活的人都曾經刨出來過手雷。後來人們才知道這裏以前打過仗,很多東西都遺失在這裏。也許和這個有點關係吧?”


    “手雷?是抗戰?”


    “嗯。”石萬啟點頭,頓時又來了精神。“畢竟你沒來過這兒,不知道很正常。這裏曾經打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仗,不僅僅是抗戰,很早之前這一塊都是打仗的重要地點。有個詞不是說的挺好嗎?兵家必爭之地,這裏原來就算是兵家必爭之地了。有些老人就傳,這裏挺邪性,可能是動土打擾了在這塊地上安息的鬼魂,就是因為這樣才一年多沒有動土。當然了,這些也隻是謠傳,說不準是在這裏刨了一年的雷子。”


    任雲生忍俊不禁,笑過後說道:“那你這裏得是埋了一個軍火庫,哪有那麽多雷子能刨一年的時間。”


    “其實我一直對這些靈異的事兒挺感興趣的,你想啊,一個人說見鬼是假的,這麽多年,老祖宗到現在見鬼的說法一直就沒斷過,要說真的是無稽之談我覺得也說不過去。按照我們這兒的說法,這裏從古代開始打仗就層出不窮了。誰也不知道這裏到底死了多少人。從得到淺打之後我就覺得,這些什麽鬼啊,魂啊封建迷信什麽的。說不定是真的,隻不過我們看不見摸不著,所以不相信。如果真的存在呢?”


    任雲生挑了挑眉,心想原來石萬啟扯這麽一堆東西,還是打算問那件事情。隻是當時他沒有迴答,這次依然沒有辦法也不打算迴答他,當下隻是敷衍了笑了笑。石萬啟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繼續說道:“就像那個叫詹嵐的女生說的,現實世界裏的傳說故事,一下子都變得有可能了。”


    “我倒覺得,你想的太多了。如果打仗死人就有鬼的話,那從古代到現在戰場多了去了。總不見得每一個戰場都有鬼吧?”石萬啟還想再說,任雲生哪會給他機會,自顧自地扯了一大堆雲裏霧裏的東西,弄得他苦笑不已,隻好作罷。


    看著對方的表情,任雲生迴想起昨晚他的話,聲音漸漸地小了。石萬啟問他,自己的世界是哪一個。他開始懷疑自己的世界到底是不是現實世界,或者說是哪一個電影世界。


    任雲生當然沒有辦法迴答,即便他真的想迴答,也沒法迴答這種問題。因為就算石萬啟不是電影世界裏的角色,那也跑不出那本小說。對於任雲生來說,愛麗絲也好,鄭吒也好,石萬啟也罷,他們隻是電影角色和小說角色的區別。說的好聽點,叫角色,說的難聽點,就是虛構人物。


    他總不能把這些話告訴石萬啟,所以隻能沉默不答。


    對於健談的石萬啟來說,似乎永遠不缺少話題可聊。如果他能把這種聊天的的能力用在女孩兒身上,不說左擁右抱,至少也能朵朵桃花。短暫的沉默後,兩人繼續聊了起來,用以打發路上這段無聊的時間。長途客車速度不慢,四十多分鍾後,到達了市區的車站。


    下了車,打了個出租來到火車站。大廳內人流湧動,買票的人摩肩接踵,隻為了能夠更接近取票的窗口。等票的人則是隨手找了個東西席地而坐。兩人都沒坐過火車,很難想象這裏居然是這麽一副景況。沒有身份證的緣故,任雲生沒辦法乘坐飛機,隻好來坐手續簡單的火車。辦好臨時證明,買了火車票,任雲生費力地擠開人群,來到了石萬啟的身邊。


    “這裏居然這麽多人,得虧咱倆來的還算早,不然的話今天連票都搶不上。”


    “不如說得虧我們沒什麽行李,這麽多人擠在這裏,拿不好拿,放也不好放的。”石萬啟笑著接口,還下意識地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來時石萬啟的母親給他裝了一個足以塞進去一個石萬啟的大箱子,千叮嚀萬囑咐地告訴他注意這啊那的。好在石父發話,才把那個沉甸甸的大箱子留了下來。男人和女人的思維一貫差得很大,石父隻是遞了一張卡,一些現金,一個背包還有一個用的有些陳舊的手機,簡單地交代了兩句就把兩人打發出來。這也著實省去了兩人不少麻煩,如果真帶著那個大箱子,在這個摩肩接踵的大廳裏,連個箱輪子都難放下。


    任雲生比石萬啟還要光棍,全身上下除了衣服和票據也隻有一個虎型墜而已。他也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臉色卻忽然陰沉下來。


    “媽的!虎型墜不見了!”


    人聲喧擾,石萬啟一時沒有聽清,正欲發問任雲生轉身跑了迴去。接著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臉色也難看了下來,緊跟著跑去。


    兩人在人群中穿來走去,就像落入沙丁魚群裏的兩隻鰻魚,一時間驚叫責罵聲不斷。任雲生隻作不聞,拚命往前擠去。石萬啟跟在身後,大喊道:“什麽東西?你掉在哪了?這裏人太多你這樣沒辦法找到的!”


    “別廢話了!趕緊來幫我找!”任雲生氣急敗壞地罵道。什麽東西都能丟,哪怕丟了票都沒有關係。票沒了能再補,但虎型墜隻有一個,更是自己至關重要的東西,說什麽也不能丟了這個。


    任雲生扒開人往前擠去,一隻手猛地推了他個趔趄。氣急攻心的他正想破口大罵,卻沒想到對麵先罵了起來。一個中等身材的漢子,正瞪著他滿口汙言穢語。


    “你媽你是眼睛眼瞎了嗎!擠個狗屎啊你擠?沒看見這兒全是人,你以為這是你家啊!”這一罵把周圍人的眼光吸引了過來,知道自己在理的中年漢子更是起勁,本來就等車等得心煩意亂,這時候一個毛頭小子找了自己的事,不宣泄宣泄實在是天理不容。


    “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年紀輕輕的你家裏人怎麽教的你?你剛才把我撞倒了你說這事兒應該怎麽辦吧?你他媽的是聾子嗎?!”


    任雲生沒有理會,實際上他是很想罵迴去的。隻是自己本來就不占理,再這麽一罵更是糾纏不清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他當作沒有聽見,打量著不遠處的人群。沒有帶墜子習慣的他把虎型墜放在了夾克的側兜。隻要不是在買票的時候翻滾倒立,怎麽也不可能從兜裏掉出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不經意的時候,被某個扒手扒了去。


    人群當中一個長發的年輕男子似乎被這邊的熱鬧吸引了視線,當任雲生的視線和他剛一接觸,那人卻忽然轉開了臉向一處快步走去。任雲生驚覺過來動身追去,那個中年男子卻意猶未盡,仍舊不依不饒地罵罵咧咧。見任雲生想走,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小子想往那跑啊!撞了人就打算溜?今天我跟你說沒個一二三四五你別想從······”


    “抱歉。”任雲生抖開了男人的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有急事。”


    “急事?急事就能隨便撞人了?我這麽一撞差點磕著腦袋!一句道歉你覺得夠?”


    周圍的人臉上流露出不屑的表情,原以為隻是個受害者,看來還是打算碰瓷兒。也有人麵帶同情,碰瓷兒的人都是死皮賴臉,臉皮子極厚的家夥,一旦被纏上了,破財不說還弄得心煩意亂。


    任雲生看著那個長發青年頓住腳步,朝這兒笑了笑後消失在了拐角,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我理解個······”最後的“屁”字剛到嘴邊,伴隨著口水噴濺的聲音含混著噴了出來。任雲生一拳打在中年漢子的小腹上,不待他反應一腳把他踹飛了出去。眼神跟著冷下來,說道:“我知道你是打算碰我瓷兒,別把別人都當成傻瓜。你要是想要碰我瓷兒我就打你個殘廢,這樣你也能多拿我點錢。一大把年紀了別從這兒沒完沒了,要點臉。”


    說完,任雲生擠開人群往青年消失的地方跑去。幾個維持秩序的保安想要攔下他,後麵的石萬啟連連招唿,大聲說明起情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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