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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煦朝國都,向煦城。


    此刻城門大開,街旁兵卒神色肅立。


    被兵卒攔於身後的平頭百姓此時爭相眺望城門方向,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來了來了,人群頃刻間就混亂了起來。


    兵卒不能傷了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被擠得節節後退。


    也就在這時,從城門外頭響起了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和踏步聲。


    最前頭那個騎在馬上的,是整個煦朝無人不曉的鎮國侯爺威遠大將軍封無熙。


    出身世代守護煦朝邊境安寧的鎮國侯府,自當年輔佐高祖皇帝以來,恪盡職守,為國盡忠。


    封無熙的父親兄長都死於抗擊外敵入侵,戰死沙場,她當初臨危受命,束發之年披甲上陣抵擋住戎國的鐵騎。


    至今鎮守邊關十載,不知多少次擊退戎國的進攻,兵法布陣刀槍劍戟無一不通無一不精。


    封無熙一身玄色胄甲,鐵麵覆臉。


    一對上那雙沉靜無波的眼,眾人隻覺得心底起了一陣寒氣,不由的打了個哆嗦。


    這讓本不相信傳聞的人,心裏都覺得傳聞有了幾分可信度。


    從他們眼前走過的這支軍隊,是此次跟隨封無熙迴來的近衛軍。


    每一個都是身經百戰。行走間撲麵而來的雄雄氣勢,士兵行動間的令行禁止都讓圍觀的人大氣不敢出一下。


    直到嚴謹肅然的軍隊走過後,才有小聲的說話聲傳來。


    “封將軍好威武,被他一看我差點嚇得尿褲子……”


    “封將軍鐵麵覆臉,難不成真的和傳聞的一樣,醜如惡鬼才帶著鐵麵……”


    坊間流言有愈傳愈烈的趨勢。


    鎮國侯府。


    “你們都下去吧。”白衣俊美的驃騎右將軍,跟隨封無熙出生入死數次的薑越白側頭吩咐。


    封無熙一個翻身利落下馬,看著已經等在侯府外的女眷,心情複雜。


    很快收攏起心中情緒,外人也無從在哪鐵麵上看出什麽端倪。


    封無熙走到為首的那人麵前毫不遲疑的跪了下來。


    “無熙見過祖母,勞您親迎,是孫兒的不孝。”他開口,聲音低沉。


    “好孩子,十年了你總算是迴來了。”祖母慈愛的摸了摸他的頭,語氣是掩飾不住的激動。


    “婆婆,先讓無熙進去再說吧。”封無熙父親的嫡妻張氏在旁說道。


    “無熙見過夫人。”封無熙順勢被扶起對著一旁華貴的中年婦人,禮貌的點點頭。


    “都是一家人,就不用多禮了。”張氏素來嫻雅端莊,對於這個庶子從無苛待。


    “越白,進來喝杯茶吧。”封無熙招唿了一句。


    “難得迴京,就不打擾你和家人團聚了,再說我也想迴去看看。”薑越白擺了擺手,眼中帶著些揶揄。


    既然越白拒絕,封無熙也沒強留。


    她被祖母拉在身邊步入鎮國侯府大門,整個封家如今就剩他那麽一個獨苗,他以庶子之身擔榮寵加身。


    不是沒人說閑話,但隻要想到這些是怎麽來的,自動的就閉上了嘴。


    “自從你十三歲跟著去了西北,這十多年來我們祖孫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這一次不用再急匆匆的走了吧。”


    祖母拉著他的手不肯放開。


    “西北戰事已定,戎國此次求和,短期內我不會離開的。”他一板一眼的迴答。


    “那可真的是太好了,就留在家裏。”祖母笑的合不攏嘴,看了一眼旁邊的兒媳。


    “無熙說了不走了,他的親事可就交給你了,一定挑選一個好姑娘給無熙。”


    “孫兒剛迴來,婚事是否著急了,雖然說現在邊境安定,但也說不準什麽時候又……”封無熙聞言,臉上的神情一僵。


    “呸呸呸,不許胡說。”祖母眼睛一瞪,“再說你這次可跑不掉嘍,配婚令早已張貼天下,又是聖上親自下旨。”


    “凡是年滿二十二、十八的男女,都在配婚令約束範圍之內。祖母沒記錯的話,無熙你今年已經二十有五了吧。”祖母眯起眼,喜不自勝的道。


    “近日京城的喜事可是接連不斷的,侯府都十幾年沒辦過喜事了,你父兄泉下有知也一定希望你早日成親。”


    “娶了妻,再給我們封家生個大胖娃娃……”祖母說起來就停不下嘴,精神爍爍的樣子讓封無熙想反駁的話都吞了下去。


    “婆婆家宴已經準備好了,先讓無熙吃完好好休息吧。”張氏看出他的窘境,幫忙解了圍。


    “夫人說的是,不如先讓孫兒陪祖母去用飯。”封無熙抓住這個機會,立時說到。


    不是他不想成親,而是“她”不能成親。


    家宴上其樂融融,侯府之中除了祖母和夫人,還有的就是他大哥留下的遺孀。


    “這些年勞夫人和大嫂打理家中。”封無熙同大嫂在花園中漫步。


    “京城安穩,邊境危險,婆婆雖然不說,可她每次聽說邊境戰事又起,都十分的擔憂。”她大嫂玉舒搖了搖頭,比起無熙她們做的不算什麽。


    封無熙生母早逝,曾在大夫人膝下教養過數年,隻是那時他已經記事,尊卑之分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因此和張氏的關係並沒有多親近。


    “方才祖母所說配婚令是怎麽迴事?”封無熙疑惑,一路急行軍迴京,哪裏有工費理會別的事。


    “配婚令乃是聖上憐惜連年征戰死傷無數,不少地方都隻剩下一些老弱婦孺,現在戰事休止,鼓勵百姓早些成婚生養後代……”


    “凡是女子年滿十八歲,男子年滿二十二歲未婚者,除了罰銀百兩,婚姻大事全都會由縣府牽線搭橋,早日成婚。”


    ——簡直是荒謬,這樣的詔令都能頒發。


    封無熙皺了皺眉頭,這話隻是放在心中想想,並沒有同她大嫂說。


    ……


    迴到自己的院子,封無熙的腦海裏還是剛才大夫人所說的話,聖上所下的配婚令,對她可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不是讓你們迴去休息麽,怎麽你在這裏。”封無熙剛踏入院門,就看見一人守在房門口。


    “將軍,末將曲澤前來複命。”曲澤年歲比他小一些,調來賬下做親兵還沒多長時間。


    不過生性外向,是以不像尋常士兵那麽害怕封無熙,為數不多敢在她麵前嘻嘻哈哈的。


    “原來是把霜寒給我送來了,辛苦你了。”見到一旁立著的銀槍,她了然。


    “霜寒送到,末將告退。”曲澤撓了撓頭,露出一個笑嘻嘻的表情,轉身就拋開了。


    “真是孩子心性。”封無熙抬起一半的手隻得無奈落下。


    聽濤苑時時刻刻有人打理,幹淨整潔的好像有人常住。


    事實上她沒住過幾迴,和軍營的營帳想必,這裏更像是個歇腳的地方。


    關上門,坐在鏡前。


    她抬手摘下麵具,可怕的燒灼後的疤痕猙獰的生長在右臉之上。幹淨的左臉能看出曾經的風華,眉宇間英氣不輸男子。


    可她封無熙卻實實在在的是個女扮男裝的假男兒,真紅妝。


    讓她放心的是,當年知道這事的人不多,如今都死了個幹淨。現在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她其實是女兒身。


    “配婚令?早知道迴來那麽麻煩,還不如一直駐紮在西北來的輕鬆。”封無熙神色泰然,沒有過多擔憂。


    隻要她說不合心意,祖母也不會逼著她娶了哪位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


    真的娶了,也給不了對方幸福,若是被發現了就是欺君之罪。


    其罪當誅,滿門抄斬。


    第二天,她脫下將軍的胄甲,換上了一品鎮國侯爺的侯服,進宮麵聖。


    “臣封無熙,見過陛下。”她行禮覲見。


    煦朝如今的陛下蕭北寒年近五十,保養得宜讓他看起來比實際歲數年輕不少。


    蕭北寒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青年將軍,整個煦朝最年輕的大將軍和侯爺,如今也算是獨一份。


    “侯爺進京車馬勞頓,來人賜坐。”蕭北寒話音剛落,立刻有機智的小太監搬來了椅子。


    “謝陛下。”封無熙落座,神色謙恭。


    蕭北寒上下看了看封無熙,封無熙常年身在邊關,他也沒見過幾次。


    這次看來,為人進退得宜沒有那些武將的莽氣,身著朝服也是挺拔如鬆,翩翩公子。


    除去臉上那淒厲的鬼麵,怎麽看都是頂好的青年俊才。


    雲瀾說的倒也不假,是個合適的駙馬人選。


    “侯爺可曾娶妻或有心上人。”蕭北寒想到這裏,麵帶笑容的問道。


    長得醜些也不算什麽,以貌取人最為庸俗。


    更何況封無熙臉上的傷也是為了煦朝才傷的,他身為皇帝,如果介意豈不是傷了文武百官的心。


    “未曾。”封無熙眼皮跳了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愛卿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吧,想當初你父親在你這年紀,你大哥都滿地跑了。”


    蕭北寒和封無熙的父親認識,那時候他還隻是太子尚未登基。


    陛下這話,難道是……封無熙心中暗道了一聲糟糕,正想說些什麽,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蕭北寒聽到她的迴答,滿意的揮了揮手,一旁的太監立刻明白了意思,大聲宣旨道。


    “聖上有旨:”


    “威遠大將軍一品鎮國侯封無熙,勞苦功高,戰功彪炳……四公主端陽姿容秀美,儀態端莊。


    今特賜端陽公主與鎮國侯為妻,定於下月初八完婚,賜公主府……


    欽此。”


    真的是怕什麽來什麽,封無熙心中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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