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三刀目光掃視四周,所及之處除了酒就是散了一地的酒壇子,


    而眼前這個人,沒戴麵具,披頭散發,一身酒氣,醉地一塌糊塗。


    若不是察覺到她魂力衰弱兩日不挪窩他也不會來,


    更不會看到這下麵如此荒唐的一幕!


    他平生,最厭酒。


    是非之地。玉獨蘇提起幾壇酒對說:


    “我先上去,你們,好好聊。”


    說完便溜兒地沒了人影。


    “你也拿幾壇走吧,別來打擾我……”


    她對洛三刀說。


    洛三刀探了探她體內,果然魂力弱地很,


    弱地他一隻手都能捏死,醉成這樣方才竟還偷襲他。


    “我是不是說過,不許飲酒。”


    汨羅笑了一聲,滿不在意道:


    “……你是哪位尊神啊?”


    洛三刀拿走她抱著的酒壇,道:“出去。”


    汨羅些許惱了,皺著眉頭上前盯著他,忽而又嗤笑一聲,轉身搖搖晃晃往前走,失落般低喃:


    “都說了不想見你,我大抵是又在夢裏了……”


    她要去拿酒,卻被洛三刀再一次奪走,她要搶,結果兩壇酒被他齊齊摔在地上,


    砰的一陣碎裂聲,酒水淌了一地。


    “看清楚我是誰。”


    他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他。


    汨羅眼裏染著水汽,眼前的臉是模糊的,但她卻說:


    “……我知道,你是洛三刀。”


    她失神般喃著:“隻有他會來,但他不該來,我也不想見……”


    他神色微動,手鬆開了她,“為何不想見?”


    汨羅搖搖頭,“你不是真的……真的洛三刀才不會來,來的都是假的,假的才會出來見我……”


    “酒鬼。”洛三刀說。


    汨羅笑了一聲,伸手點了點他胸膛,自顧自說:“這是假的……”


    隨後又指著自己的心口,“……這是真的。”


    昏暗下洛三刀眼底一片靄色,“真的如何?”


    “真的……”汨羅頓了頓,笑了,又停了,說:


    “……會開心,會不開心……真的什麽都好,就是不是我的。”


    “假的如何?”


    “假的……”她想了想,惱道:“……口是心非!”


    她推開洛三刀,“你不是不見我嗎?你不是看見我了嗎?你明明也看見我了……!”


    她又上前湊到他麵前,“告訴我,那晚上……你是不是來了,是不是?”


    她眼色迷離,說話時的酒甜味唿了他滿身。


    “是不是?!”她忽然提高聲音。


    “是。”


    她滿意地笑了,退後兩步朝他擺擺手,“你走吧,你不該在這兒……”


    洛三刀:“我應該在哪兒?”


    這句話好似觸碰到汨羅的逆鱗一般,她伸手拎起一壇酒就向他砸去!


    “嘭!”


    “……王八蛋!”她咬牙切齒。


    洛三刀險些被砸中,酒壇砸到後麵石壁裏的酒,劈裏啪啦碎了一堆,酒水跟個小瀑布一樣嘩啦啦往下流。


    然而汨羅還沒完,隻要是她夠得著拎地起的,全數被當做石頭一樣砸向他,


    那力道那狠勁兒,恨不得真想把他活活砸死。


    一時間,內室裏一片哐當劈裏啪啦聲音。


    這邊洛三刀沒被砸到,倒是濺了一身的酒水,


    室內一片狼藉全是碎瓷片和滿屋子酒水,像鬧了洪災。


    洛三刀捉住她的手,低喝:“鬧夠了沒有!”


    “滾蛋!”汨羅抬腿就是一腳掃去,罵道:


    “滾去你的軟香細玉,滾!”


    洛三刀伸手擋下她的一腳,另一隻手將人雙手束縛在其背後,手上一使勁便輕鬆將人帶到身前,


    掐著她的下頜掰正她的腦袋,沉聲道:


    “以為去縹緲閣做什麽,原來是信了一番鬼話,教你那麽多倒是忘了教你怎麽辨別什麽是好什麽是壞了!”


    汨羅掙紮著想逃,但洛三刀勁兒大,她束手無策。


    “繼續,她還說了什麽?”洛三刀說。


    汨羅深皺著眉頭,“沒有。”


    洛三刀看著她的神情,淡淡道:“撒謊。”


    “就是沒有!”她忍著委屈與難過,“明明是你在撒謊!”


    “我撒謊?我說什麽你都有理反駁,他人一句沒來由的話你倒是信地比牛都倔,


    什麽‘軟香細玉’,你是聽我說了還是看我做了?別裝可憐,說話。”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愣是不讓掉下來。


    “那又怎樣。”


    她看著他,微微哽咽:


    “就算你跟嬌媚沒關係,就算你沒什麽軟香細玉又如何,


    你想推開我也用不著這些緣由,因為隻要你輕輕一推,我就不會再貼著你,煩著你,你更是用不著拿什麽來刺激我!”


    洛三刀:“我何時做過這些?”


    “你當然不知道,就像你根本不知道你所謂的無心之舉,對別人來說意味著什麽!”


    汨羅咬著牙關,喉嚨發緊,可最終還是沒忍住眼淚,


    她像是這世上最委屈的人一樣,從頭到腳還在堅持著最後的自尊。


    洛三刀:“既是無心之舉,你又何必當真?”


    此話一出,汨羅先是一怔,隨後情緒宛如泄堤之洪,一發不可收拾。


    “混蛋……”


    汨羅咬牙,眼淚像斷線的珠子,欻欻直掉。


    她奮力要掙開他,可身體像被上了枷鎖一樣,根本動彈不得,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咬死他,狠狠地咬斷他的脖子!


    洛三刀任她罵著,手指拭去她臉頰的淚水,但淚水太多了根本擦不完。


    她哭的時候有種破碎感,讓人很難不想多看幾眼。


    “別哭了。”


    他最後還是忍不住說。


    汨羅低頭一口咬住他的虎口,洛三刀吃痛,卻沒有甩開她。


    她哭地陣陣嗚咽,狠狠咬著他的手,狠狠宣泄。


    他也默認。


    什麽無心之舉,在他這裏從來就沒有無心之舉。


    叢極深淵他有的是法子把她活著帶出來,但當聽到“抱她”的時候,盡管不會抱人,別的法子也沒那麽想了;


    而倘若有人敢咬他脖子,那一定是他先一步捏斷那人的脖子,但她抱著他的脖子咬地他魂力失控的時候,他卻又一次放任;


    她每次見到魔晶都很開心,所以他就把方圓幾裏的魔晶都掏幹淨,全送她;


    當她撕下的布條是難看的粉藍色的時候,他隻想多送她些衣裳,隻是碰巧他覺得紅色更適合她,所以就想買下送她……


    他從不做無心之舉,向來都是順心而為。


    這些天她莫名其妙把自己關起來修煉不理人,他哪裏知道他做錯了什麽。


    如今又關起來喝地一塌糊塗,他很生氣,所以他想看她哭,


    但是哭得太狠了,又不想她哭。


    虎口被她咬出血,她鬆口後又倔著一張臉開始掙紮。


    真是刺蝟成精。他威脅道:


    “你若再鬧,我就卸了你的胳膊。”


    醉酒的人最是前言不搭後語,心情也不連貫,隨時隨地起伏。


    這會兒汨羅又大有寧死不屈之勢:


    “卸我胳膊算什麽,有本事你擰我腦袋,你不是慣會捏碎什麽怪物魔獸?現實如此,怎麽夢裏你還仁慈不成?”


    說完這話又突然悲憐起來,她低垂著眼眸,兀自道:


    “……說什麽仁慈,又哪裏來的仁慈。”


    他根本不該跟一個酒鬼在這裏瞎扯,就應該打暈她,拎上去。


    汨羅哭完了也鬧完了,這時候又開始規矩起來,說:


    “你放開我吧……”


    “想做什麽?”


    “喝酒。”


    “不行。”


    “你也喝。”


    “不可能。”


    “……”


    汨羅無聲地歎息,眉目間略顯疲憊失意,沉默片刻她才慢慢開口,悵然道:


    “等我醒來……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這裏的事就隻有天知道,地知道,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所以……你能不能和平時不一樣,能不能在這裏對我好一點,讓我開心些,


    就當做讓我做個美夢……行不行?”


    她說話的聲音輕輕地,好像動靜大一點就會消散一樣,縹緲著,莫名落寞。


    洛三刀隻覺得荒唐,“我平時對你不好?”


    汨羅卻搖搖頭:“挺好的。”


    “那你還想做什麽美夢?”


    汨羅自顧自說:


    “你留我,護我,教我修煉,讓我越來越厲害……這些都挺好,


    隻是現實裏隻有選舉大會,隻有天穹……


    我想做個不一樣的夢,可是夢裏的你和現實還是一樣,是我喝的酒還不夠多嗎……”


    說起酒,他還沒問這些酒她都是從哪兒弄來的,竟還特意在牆上鑿了壁龕,擺的全都是這些破酒。


    她若當真是千杯不醉也就罷了,分明一杯就倒,他若晚些來任其灌酒,保不準丟個半條命,簡直沒個自知之明。


    虧得她喝了這麽多還能站著說話,酒量竟說不上是好是差。


    他最後還是鬆開她,“你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本想給她最後一次機會,若她老老實實喝酒他便不做什麽,她喝多少他便化掉多少,


    若她再發瘋,那他便像上次一樣,劈暈……


    念頭一斷,他身子一僵,緩緩低頭……


    汨羅沒有退後,而是向前一把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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