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早上的事情之後,下午訓練時,副教官明顯對常衛東苛刻了不少,不管是走齊步還是踏正步,隻要是後排不那麽整齊了,他都會怪罪給常衛東。


    見俯臥撐難不倒常衛東,副教官陰沉下臉,冷笑一陣,開始罰他繞著操場跑步。從十圈加到二十圈,再是跑到教官高興為止,一兩個時辰下來,拚了命的常衛東一直較勁兒到大腿抽筋,累癱倒地。


    擔憂不已的方以北幾人跑過去把他扶了迴來,卻又被安了個擅自離隊的罪名,兩根手指一壓,二十個俯臥撐。


    “怎麽,跟個娘們似的,這就跑不動了?”像是從鼻孔裏噴出的一句話,惹得常衛東強撐著站了起來,抖一抖腿作勢要重新邁開腳步。


    “別裝模作樣的了,繼續跑還是站兩個小時軍姿,選一個吧,不過,看你現在這樣兒,還行不行的?”


    常衛東二話不說,轉身繞開時,挑釁般向他投去一個鄙夷眼神,教官雙目怒睜正欲發作,隊列中間突然響起一聲“報告”,扭頭看去,原來是丁半木舉起了手。


    “出列,你也想跑操場嗎?”


    丁半木迅速從紋絲不動的隊伍中跑到教官跟前,瞥都沒瞥常衛東一眼,表情平淡地說道:“教官,我可以替代他站軍姿。”


    “行,逞英雄是吧,那我就成全你,軍姿四個小時!”


    “收到!”


    一片驚異眼神的落腳處,丁半木站定身姿,立馬進入狀態,輕鬆的神色仿佛是隻要站四分鍾一般,一旁的常衛東目光如炬,被他的壯舉感動得一塌糊塗。


    四個小時,放在常人身上當然算是一番大刑,但對於丁半木來說,這不過就是家常便飯。其實他挺身而出,也並不是出於義氣或打抱不平之類,真正的目的,隻是他打了一個小算盤,想趁機修養一下生息。


    畢竟比起踢得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正步什麽的,站軍姿簡直幸福得不像話。


    大家深受感觸,都向丁半木投去敬佩的目光,隻有方以北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暗中挑了挑眉,暗歎這招還真是高明。


    說是四個小時,下午放飯前,副教官見奈何不了丁半木,便隻能揮揮手讓他歸隊。食堂裏,常衛東感激涕零,一口一個丁大師,給他好吃好喝伺候著……


    在這種簡單到極致的日子裏,時間被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區域,極其緩慢地流動著,某些東西在雨霧深處暗自瘋長。


    漫長延綿的夜,因為疲憊而顯得格外短暫。


    奇妙的生物鍾,已經讓成小南習慣了在早晨七點睜開眼睛,她揉掉眉間的惺忪,端著洗漱的臉盆推開陽台門,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愣住了神。


    一眼望去,隻見八樓陽台外的世界一片素白,天邊、山端、房沿、樹頂、路麵,到處都覆滿雪粒,遮蓋視線內了所剩不多的色彩;霧氣消散,車道上罕見地沒有車輪痕跡,樓下白茫茫的花叢過道中央,早起的腳步稀疏地印出了一行深深淺淺的印記。


    一夜之間,心心念念的大雪悄然而至,成小南呆呆地凝望許久,雪影倒映在瞳孔裏,目光微微閃爍,被渲染得無比純淨。


    一場大雪,讓冬天真正來臨。


    走在雪地上,成小南盡量放輕腳步,卻還是把雪花踩得咯吱咯吱地叫,清脆的響聲不消細聽,就分毫不減地傳進心髒裏層。


    “方以北,你看到了嗎,真的下雪了……”


    迷彩服下裹厚了一層的同學們異常興奮,在操場上蹦蹦跳跳,有的捏著雪團打雪仗,有的捧起雪堆灑往頭頂,眯起眼把它當作大雪紛飛。


    稍暖的風兒輕輕一吹,綠茵地麵的雪沒多久就被踩化了,到了八點整,照常訓練,雀躍的心情被臨頭一盆冷水撲滅。


    盡管如此,一整個上午,成小南還是忍不住的心花盛放,了無著落的思緒漫天飄飛,轉行換列的同時,目光不自覺在旁邊隊伍的中間尋覓方以北的身影。


    午後氣溫驟降,暖風轉涼,天邊聚起一團灰雲。


    休息的間隙,成小南抬手揉了揉肩膀,揚起下巴剛眯著眼睛,臉頰處就突然落上一點雨滴,冰涼地刺了一下皮膚。


    緩緩揚起睫毛,模糊的視線漸漸明朗,瞳孔裏的斑駁光點散滅之後,灰雲的來處,一片片透明的雪花沉沉下墜,在空中拉出一條條白色細線。


    雪片越來越密集,簌簌地打在衣帽上頭,滑落地麵,不多時就累積成了一地白雪。


    成小南開心地笑著,攤開手掌接住幾片晶瑩剔透的六角雪花,看它在手心隱成點點水霧,心也跟著融化了。


    因為下雪,今天比往常提早兩三個小時解散,見方以北被常衛東幾人推搡著離開了,想約他四處走走的成小南隻好作罷,拉著姚文文和蘇禾在大雪中嬉鬧了好一會兒,這才依依不舍地迴了寢室。


    天色尚明,早早坐在寢室裏的方以北還有些不太習慣,百無聊賴之下,便從抽屜底翻出荒廢了許久的筆記本,咬著鼻頭醞釀半天,寫下了一篇軍訓隨筆。


    看到學校報刊的郵箱之後,方以北抱著試一試的心理,將文章投了出去。沒想到過了幾天,他就收到一則通知,說是那篇有感而發的隨筆,竟然登上了柏化學院“校園之光”的軍訓周刊,不少同學看了之後,都評價說頗有感觸……


    這天晚操開始之前,總教官站在台上講話時,一掃往常的嚴肅臉色,樂嗬嗬地閑聊一陣,大手一揮,宣布了一個讓所有人眼前一亮的安排。


    軍歌拉練,是最受同學們歡迎的一個環節。


    這就相當於是枯燥乏味的軍訓日程裏,唯一的集體娛樂活動,暫且為這場激烈繁複的體能盛宴劃上一道休止符。


    各個連隊在教官的帶領下,聚到操場中心圍成一個大圈,席地而坐,扯起嗓子開始喊口號,唱軍歌,場麵一度十分振奮。所有連隊先是分成東西南北四個陣營,兩兩對抗,聲浪一道蓋過一道,掀起了陣陣高潮。


    一來二去,沒多久就演變成了男女對抗,兩眼放光的男同學們爭相怒吼、企圖引起女同學們的注意,而女同學們翻著白眼用最大的聲音嬉笑嫌棄,教官們則聚在一堆,也跟著起哄玩鬧。


    唱過集體軍歌之後,就到了個人表演節目的時間,某個大學生藝術團的團員自告奮勇,走到圓圈中心表演了一番才藝,贏得不少歡唿尖叫。


    接著不知是誰最先叫了一下付塵,場上不少聲音都跟著喊起了他的名字,迫於無奈,他才在擁簇之下起身唱了幾句,剛開口就引得掌聲如雷。


    陣陣哄鬧聲中,姚文文起身摘掉軍帽,散下一頭卷發,和同連隊裏的幾個女生一起秀了一段簡單的舞蹈,她即使站在邊上,也吸引了大片眼球,盡顯媚態。


    擠在喝彩聲中間的杜笛拉起衣角擦亮黑框眼鏡,發直的目光一寸不少,全落在姚文文身上。


    眼神中的每一點星光,都隻為她而閃爍。


    “哎,向令川,這不是之前說一直糾纏你的那個美女嗎?”杜笛正看得入迷時,身後傳來了一陣夾著嘲諷意味的議論聲。


    想起那個下午姚文文向自己說出的遭遇,杜笛心底猛地湧上來一股火氣,唿吸沉緩,他暗暗攥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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