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文攔在杜笛跟前,沒有看懂他執拗眼神中,夾雜著的決絕:“好好的,喝什麽酒呀?”


    “你別管。”杜笛挪開步子繞過她,死死盯著正倚住桌角表情玩味的向令川,提高音量挑釁道:“喝不喝,敢不敢喝?”


    向令川冷哼一聲,裝出一本正經的語氣:“喝酒?我可是好學生,不會喝酒……”


    杜笛緊抿嘴唇,伸長了脖子愣在原地,腦海裏亂哄哄一片。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深藏多年的那份感情,如此微不足道,如此,卑賤。


    從向令川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他實在找不出任何一個理由,去說服自己去斬斷心裏那根拉扯緊繃的弦,去放棄姚文文。


    雖然說,自己從未擁有過,談何放棄?


    那至少以朋友的身份,自己也應該做點什麽。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其實在姚文文心裏,自己的所作所為,看起來隻能說幼稚、荒謬。


    “杜笛你別鬧了,明天還要上課呢!”


    姚文文的這句話,明顯帶著偏袒,在杜笛看來,也暗藏著更多別樣的意味。他突然明白,也許就是自己太把那些年深日久的過去當真了,緊握住不放手,等終於肯攤開掌心,才發現什麽也沒有。


    方以北看見,他黑框鏡片後麵,眼裏的那一縷光,真的在漸漸散滅。


    付塵和常衛東幾人抑製住內心湧起的不忿,紛紛出聲應和。


    “向令川,大家一起出來玩嘛,何必搞得這麽難堪,看在姚文文麵子上,就陪他喝兩杯咯……”


    “要不然這樣,咱們幾個男生一起喝兩杯,怎麽樣?”


    向令川一拍大腿,癟癟嘴角笑道:“行啊,喝就喝!”


    一根導火索,點燃了所有積壓在心底的暴烈和不安。


    方以北拍拍杜笛的肩膀,朝他點了點頭,起身往櫃台拿了七八個杯子,還沒找到開瓶器,常衛東就拿過啤酒瓶伸向齒間,啵地一聲,啤酒瓶蓋子應聲掉落。


    他還故作瀟灑,挑逗地朝成小南揚起下巴,眨了眨眼睛。


    “東哥,你就不怕把牙給磕掉了?”


    幾人正在往玻璃杯裏倒酒時,杜笛和姚文文對視了一下,她依舊晶瑩剔透的眼珠裏,滿是埋怨。


    杜笛的心猛地抽搐一下,滋生許多無法名狀的情愫,他扭過頭去,抓起桌上的啤酒瓶,兩眼一閉,咕嚕咕嚕就往嘴裏灌。


    喉結上下蠕動,冰涼的液體冒著細泡,一口接一口砸進脾胃,刺痛,來源於心髒最深處。


    姚文文擰緊眉頭搶下酒瓶時,瓶底已經沒剩下多酒了,杜笛反胃般打了個嗝,扯起袖子抹掉嘴角掛著的白色泡沫,用熱烈的眼神盯著她。


    “你有病吧,自己會不會喝酒不知道嗎,在這兒逞什麽強!”姚文文看不下杜笛那副神誌不清的樣子,把手中的酒瓶丟到一旁,拽著他的衣服大喊道。


    杜笛沒有迴應,抬手輕輕掙脫她的手,轉身又拿過一瓶啤酒,舉到幾人中間,緊盯住向令川,聲音沙啞:“來,喝!”


    方以北和常衛東幾人對視了一眼,見杜笛再次握著酒瓶,仰頭灌入喉嚨,二話不說,全都舉起了酒瓶。


    向令川搖搖頭不禁咋舌,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也直接拿起一整瓶啤酒。姚文文見此場景,咬咬牙,一跺腳,不顧成小南幾人的勸阻,端起那個酒杯,也跟著喝了起來。


    幾輪過後,滿臉通紅的杜笛發瘋似的大吼一聲“好酒”,便癱靠在椅子上,唿唿大睡。


    付塵和常衛東聽了哈哈大笑,推推他的腦袋,發現他醉得一點兒意識也沒有,而向令川卻還是沒事人一樣,摟著姚文文連聲嘲諷。


    “喲,怎麽醉成這樣了,這才喝了幾口啊……”


    方以北也喝了不少,腦袋有些發暈,軟綿綿地坐在椅子上,抬腿抖了抖腳,卻不小心碰倒了桌邊的空酒瓶。


    從蘇禾進門的那一刻,他一直在偷偷觀察,卻發現從始至終,她的眼神,從未落到過自己身上。


    看來,他的那封信,算是石沉大海了。


    一直在關注方以北的成小南見了,連忙跑到他身邊,彎腰撿起腳邊的酒瓶,放到了另一邊的牆角。


    “方以北,你還好吧?”


    “我沒事……”


    “好了好了,你們都別喝了,趕緊迴學校吧,現在時間也不早了……”田秋扶著身子有些鬆散的齊立生,神色擔憂地對桌前的眾人連喊了好幾次,他們才有所動作。


    常衛東起身結了賬,和付塵一左一右扶起還昏睡不醒的杜笛,依次走出了火鍋店。


    向令川摟著姚文文走在最前邊,後麵是牽起手的田秋和齊立生;隔了一段距離之外,方以北走在成小南和蘇禾中間,成小南和他走得很近,抬起手,卻隻是停在半空。


    而另一邊的蘇禾兩手把書抱在胸前,盯著自己腳尖,離得很遠。


    方以北用眼角偷瞄了她一眼,歎了口氣,一抬腳卻絆到路麵上凸起的石磚,險些摔了一跤,刹那間,成小南立馬順勢拉住他的胳膊:“哎呀,小心點兒,我扶著你吧。”


    “沒事的,我沒醉,走得了的……”


    “喝酒的人都說自己沒醉,好好看路吧……”成小南在夜色下兩頰羞紅,沒有放開手。


    常衛東原本正和付塵調笑著嘟嘟囔囔的杜笛,一抬眼,卻觸見那兩道連接在一起的身影,心口像被剜了一刀,生疼。


    他靈機一動,把杜笛托付給付塵,朝前麵的成小南跑去。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寧尋舟正要抬腳,卻被丁半木扯住衣角,脫不開身。


    “你幹嘛呢,放開。”


    “我頭暈,站不穩了,能不能扶一下……”他一首扶著額頭,半翻白眼,作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演技實在精湛。


    “不能,放手!”


    “不要,我會摔倒的……”喝了點酒壯膽,一向自命高清的丁大師,也放下身段耍起了無賴,任寧尋舟怎麽掙紮也逃不出他的魔爪。


    常衛東跑到成小南旁邊,身子一斜,裝作一個趔趄,碰了她一下,拖著嗓子哀嚎:“哎呀不行,我太醉了,走不了了……”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沒事吧?”


    “有事,有大事!”


    蘇禾見成小南抽不出手,提議要不要她來幫忙,常衛東一聽,忙像一塊狗皮膏藥一般,緊緊貼著成小南。無奈之下,她隻好扶著內心波濤洶湧的方以北,讓成小南去處理常衛東。


    走到拐往學校的分岔路口,向令川和姚文文卻等在街邊,說他們還有點事,讓成小南幾人先迴學校。


    吹了一路風,杜笛的酒醒了不少,視線雖然還有些模糊,但已經能自己站穩腳跟了。


    迷離之間,向令川背後的樓房頂端,暗紅燈牌忽明忽暗,閃動著的“賓館”兩個大字,透著刺眼的肮髒,似乎向他張開血盆大口。


    “文文,迴學校了……”


    姚文文眼神躲閃,語氣中透著勉強:“你們先走吧,迴去趕緊睡覺,我們倆,還要再去逛逛。”


    常衛東掃了兩人一眼,什麽也沒說,拽著杜笛大步往前走去。


    “趕緊走吧,關你什麽事!”


    “放開我……別拉我,常衛東你他媽放手!”杜笛表情扭曲,一聲嘶吼,猛地甩開常衛東的手,衝迴姚文文身前。


    “文文,迴去吧,太晚了……”


    哀求眼神伸向的那頭,姚文文緊咬下唇,對峙了片刻,她扭頭挽起向令川的手臂,朝成小南幾人揮了揮手,轉身走往街道的相反方向。


    杜笛彌散的視線漸漸聚焦,胸口劇烈起伏,唿吸變得無比沉重。


    他腦海裏嗡嗡亂響,毫無征兆的一句話,脫口而出:“姚文文,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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