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醫生想要製止白水央過於激動的舉止,卻被護士小姐製止,「隨她吧,讓她的悲傷釋放出來也是好事。」


    病房裏隻剩下白水央的哭聲和醫院儀器滴滴答答的聲音。


    江盼春彷佛從沉睡中蘇醒,在白水央不斷的叫喚聲中,他細長的睫毛顫抖著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氧氣罩的下的雙唇顫抖著,發出虛弱的聲音。


    「姊姊……」


    嘀……白水央還來不及迴答,一旁的儀器已經發出尖銳的聲響。


    江盼春對著她喊姊姊,一些零零落落碎片般的畫麵從白水央的腦海裏閃過,呱呱落地的江盼春、嗷嗷待哺的江盼春、牙牙學語的江盼春、蹣跚著腳步靠近她的江盼春、生病躺在床上被插滿了管子的江盼春……她的記憶裏麵有滿滿的江盼春,卻沒有關於白家的任何事情。


    因為她根本不是白水央,她是江暖冬。


    白水央被架開,一旁的醫生馬上為江盼春做最後的心髒按摩和急救。


    江盼春的死亡時間是九點四十五分,一個小小少年的生命到此終結。


    八年前在台北某高級住宅區,時近黃昏,夕陽映紅了西邊的半個天空,紅燦燦的搭著耀眼的金邊,美得讓人目不暇給。


    金黃的光照在這片都是獨棟別墅的住宅區,卻沒有吸引住一個人欣賞如此的美景。


    「姊姊,他們在幹什麽?」江盼春抓著姊姊的手站在自家房子外麵的馬路上,看不懂為什麽那麽多陌生人在自己家裏進進出出的。


    「他們在搬家。」江暖冬握著弟弟的手,泛紅的眼眶望著自己住了十六年的家,這裏馬上不再是她的家了。


    「搬家,什麽是搬家?」這年江盼春已經八歲了,智商卻不及一般的四五歲孩童,小小的孩童睜著黑亮的眼睛望著自己最親近的姊姊。


    「搬家就是我們不能再住在這裏了,要換一個地方住。」江暖冬蹲下身子跟江盼春平視,撫摸著他稚嫩的臉頰。


    這一年她也不過才十六歲。


    「那爸爸媽媽呢?他們是不是也跟我們一樣搬家?」江盼春東張西望的,來來迴迴的人群裏卻沒有看見他的父母。


    江盼春無心的話再一次染紅了江暖冬的眼眶,她這個苦命的弟弟一出生就有先天性心髒疾病,從小大半時間都住在醫院裏麵,六歲的時候感染了腦膜炎,影響了智力發育,可是她的爸爸媽媽從來都沒有嫌棄過這個孩子,一樣把他當成寶貝,各方求醫想替江盼春治病。


    江暖冬把他小小的身體摟進自己的懷裏,「不是,爸爸媽媽要住到別的地方,不跟我們一起住。」


    「為什麽?爸爸媽媽為什麽不跟我們一起住了?」江盼春小小的腦袋趴在她的肩膀上,疑惑的說。


    「因為……因為他們要去更好的地方住,那裏不能讓小孩子住。」兩個星期前,一場無情的車禍奪取了江氏夫妻的生命,隻留下江暖冬和江盼春一雙兒女。


    「那姊姊呢?姊姊會跟盼春住在一起嗎?」江盼春不安的抓著她的衣服,激動的唿吸變得急促。


    江氏夫妻忙著賺兒子的醫療費的時候,是江暖冬一直陪在江盼春的身邊,這個小小的姊姊是江盼春幼小心靈裏最親的人、最深的依靠。


    「別急,慢慢唿吸,姊姊不會離開盼春的,我也是小孩子,小孩子必須跟小孩子住在一起。」江暖冬熟練的拍著他的背,安撫著他的情緒。


    兩個小小的身影相互依靠著站在自己從小一直生活的地方,充滿了離別的傷感。


    設計別致的家裏麵值錢的東西已經被搬得差不多了,隻剩下空蕩蕩的空房子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指揮著搬家公司搬走最後一批家具和裝飾品後,一副苦大仇深的走到兩姊弟的麵前。


    「暖冬,你爸爸在公司貪汙公款的事情我前幾天就跟你講過了,你爸爸的老板本來是要去法院告你們的,要不是叔叔好歹說好說的求那個老板,你們早被抓到牢裏麵去了。」


    男人粗魯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用雙眼瞪著兩姊弟。


    「謝謝叔叔。」江暖冬知道爸爸生前在某公司裏麵擔任總經理,家裏環境還不錯,因為江盼春的關係他很少跟其它的親戚往來,爸媽一出事,這個自稱是她叔叔的人就出現在她家裏,而且還帶著他的老婆和兒女,拿她爸爸的衣服穿、拿她媽媽的首飾戴,她的那對堂弟妹還一直欺負她的弟弟。


    爸爸媽媽的喪事一完,叔叔就告訴江暖冬,她爸爸在公司裏麵貪汙公款的事情被發現了,扣掉他們家的存款還不夠,還要賣掉房子抵債,要是拿不出錢來就要到法院裏麵去告她的爸爸。


    江暖冬被嚇得驚慌失措,她的爸爸已經入土為安了,她不想她的爸爸死後還要被冠上汙名,她求叔叔幫忙解決,叔叔本來一副不願意的樣子,後來在她的連連懇求下還是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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