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犯人的隊伍,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到達靖京城。


    因之前已經聽說過南方洪澇的傳聞,知道那裏的人過的很淒慘,靖京城的百姓們對押來的犯人極為惱火。


    囚車必經的街道旁,一大早就已經聚集了不少提著籃子的人,囚車經過時,大家不約而同的將籃子裏的臭菜葉、石塊以及一些不可描述的東西,扔向了囚車。


    看到嚴瑉和繼子被百姓們砸傷了好幾處,卻依舊端坐不動的樣子,桑語珍心疼的,唇瓣都被咬出了血。


    嚴瑉似有感應似的,抬頭與桑語珍來了個對視,他彎了彎眼睛,無聲地告訴她,沒事,別怕,別做傻事。


    桑語珍便再也忍不住了,躲進客房裏,嚎啕大哭了起來。


    嚴瑉入京後,被關入刑部大牢候審,聽說,陛下想將他抓作典型,一旦定罪,判刑極重,所以,不僅指派多位官員合審,陛下也極有可能會坐於朝堂之後,親自監審。


    會審之日,就定於三日後。


    桑晴曉找著機會,喬裝打扮一番,潛入大牢,與嚴瑉見了一麵。


    “姑娘好本事,聽說,我這樣的重刑犯,朝中是不允許探視的。”


    嚴瑉關押的地方比較深,周邊牢房也沒有任何犯人,說話小聲點,便無需擔心有人偷聽。


    “一點雕蟲小技罷了,我觀嚴大人滿麵輕鬆。倒是可憐了珍姨,一雙巧目哭的跟對桃似的。”


    嚴瑉緊張的問道,“阿珍,可好?”


    “這得分怎麽說了,以白家的家財,她定是不愁吃不愁穿,幫桑語夢做的事,也多是商場上的,沒什麽危險。


    隻是一顆心全用在你們父子倆身上,每日擔心的吃不下,睡不著。你倒是說說看,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啊?”


    嚴瑉自責道,“怪我,疏於防範,著了別人的道。”


    “著了誰的道?”


    “瀘州知州曹林。”


    “果然,之前我們就曾猜測,曹林或許是想把澤州當成泄洪區,這樣,險地瀘州便會平安無事。”


    “姑娘猜的極是,瀘州的堤壩,乍一看,綿延數百裏,很是壯觀,曹林也因此,多次上書朝廷,明裏暗裏的炫耀瀘州堤壩之功。


    可實則,壯觀隻是表麵,隻需用鋤頭在堤壩上撬下一塊,便能發現裏麵的偷工減料,這樣的堤壩,擋擋小洪災還是勉強可行的,碰到今年的如此大災,暴露是遲早的事。


    其實,一月前,瀘州就曾潰了一處,可官官相護之下,潰堤之事,竟被瞞了下來。再加上,曹林將後續安置救治事宜,做的很是到位,故而百姓們也沒鬧起來。


    我見他日日奔走,還以為他在四處維護堤壩,忙正事呢,卻沒想到,他這是將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都怪我,一時不察,竟疏忽大意了。”


    “嚴大人之後是怎麽個打算?”


    “桑姑娘,這件事,尚有轉圜的可能。”


    “哦?嚴大人說說看。”


    嚴瑉細說道,“在我被抓之前,我還做了一些安排。


    很早之前,我就在收集曹林一夥人的罪證,不為求官,不為求財,隻是想當做一道保命符,畢竟我有妻有兒,不想連累他們與我一起冒險,能升上知州之位,便已經很知足了。


    而且,阿珍的身份,並不適合進入靖京城。


    直到,阿珍成了白夫人,我便不得不改變計劃,私底下的動作多了些,難免不會被人發現,或許,曹林選擇陷害我,也與此事有關。


    我修築堤壩時,都留有極為詳細的賬目,還複寫了兩份,曹林一夥人的罪證,包括他修築堤壩時偷工減料的賬目,我也一共留存了三份。


    此三份,一份埋於府中地下,當日就被他們挖了出來,當著我的麵銷毀了,一份托付給了扶柳苑的俏南兒姑娘……”


    說到這裏,嚴瑉看到了桑晴曉懷疑的眼神,忙解釋道,“俏南兒是我手下一司法參軍的相好,你珍姨也認得她,是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卻又有幾分俠義之心。


    她與我那司法參軍都是我私底下極為信任之人,我托他們將證據帶往靖京城,算算日子,應該快到了吧,可否勞煩姑娘安排接應一二?”


    “還是讓珍姨安排人去接他們吧。”


    桑晴曉也不知該不該信他的話,還是先跟桑語珍說一聲比較好。


    “我原也想著讓阿珍接應的,可她現在的處境……”


    “桑語夢現在可沒工夫監視她,她自由度還是挺大的。曹林在前往靖京城的路途中,桑語夢正卯足了勁兒,查找他的罪證的。”


    “曹林也要來靖京城?”


    “嗯,與你不同,他是來受賞的。”


    “如此極好,當堂對質之下,他逃不掉的。”


    “就這麽自信?”


    “嚴某已準備多時,還指望著因此一事,得陛下看重,長留靖京城,能時時護著阿珍。”


    “照你這麽說,被押解進京,豈不是剛好如了你的意?”


    “姑娘,踩著澤州千萬百姓的浮屍步入靖京城實非我願,一切隻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過不了幾日,我定會為澤州百姓討一個公道!”


    這嚴瑉應該算是個神隊友了,所有事都自己安排好,不怎麽需要她的幫助。


    “你還有什麽需要我幫你做的?”


    “曹林何時能入京?”


    “恐怕,得在會審之後了。”


    “姑娘可有辦法將會審之期往後推些時日?”


    桑晴曉明白了他的打算,“如此也好。”


    她拿出老藤玩出來的藥粉,遞給嚴瑉,“淺色的藥粉先喝下,不出半日,症狀便極似瘟疫,若想好起來,便再吃下深色的藥粉。”


    之所以給他似瘟疫的藥,一是因為嚴瑉是從重災區域而來,突然發病,形似瘟疫,可引起朝廷重視,提前預防。二是,若有人想殺他滅口,也會因瘟疫二字,忌憚得不敢靠近。


    嚴瑉毫不猶豫的接過,道謝後,又說道,“若是沒有找到俏南兒,我還有一份證據,藏於澤州光臨寺方丈手中……”


    嚴瑉事無巨細的又交代了幾句後,桑晴曉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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