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訓碑,可不僅僅是大靖朝獨有。


    幾乎每任當朝者都會對捉妖師心生忌憚,可同時,他們又不得不依賴捉妖師抵禦世間的妖魔鬼怪。


    相傳,這謹訓碑便是捉妖師的祖師爺與當時的帝王立下的天地契約。此約,既規定了捉妖師的責任與義務,也明確將捉妖師剔除出官場之外,不得幹政、不涉黨爭等。還為捉妖師爭取了不少保護條款。


    此約立成的第二天,這片大陸上,各個王朝都城城門外都在同一時間出現了金光神跡。


    金光消散,謹訓碑現。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管王朝如何起落、都城搬遷何處,新的王朝都城外,在立朝的第二天,總會出現一塊謹訓碑。


    所有人都不知謹訓碑這般的神跡是因何形成,捉妖師的曆史文獻中也沒有相關記載。可恰恰就是因為這樣的神跡,讓每任君王都不得不與捉妖師保持著,至少表麵上的友好。


    謹訓碑上的條文並不是一成不變的,當之後的捉妖師與當朝者訂下新的契約時,謹訓碑還會自主評定,若第二天碑文上出現新的條款,此條款才被判定為有效。


    可謹訓碑的碑文也僅是如同人族律法的存在,它不是實施者更不是審判者,若捉妖師不會利用,同一紙空文沒什麽區別。


    如今,靖京城外立著的那塊謹訓碑已有近百年,近百年的風吹日曬下,碑體破損、碑文模糊。估計整個靖京城內,一多半的人都不知那塊高聳的石碑是什麽吧。


    所以,當桑晴曉說出謹訓碑的條款時,周圍的人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龐府出事之時,正值官員散衙,見有熱鬧看,不少官員三五成群的聚集在隔壁街的酒樓、茶樓等散心之所的樓上。


    而桑晴曉說話時,滲入了功力,好讓周邊幾條街的人都能聽清楚。


    朝中多數官員都與捉妖師有交集,若相互之間有了衝突,私下裏給些補償安慰幾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兒曾見過這般一上來就喊打喊殺的?


    不管那條款是不是真的存在,不過是死了一隻妖罷了。


    麵對朝廷二品將軍,大庭廣眾之下,態度竟還如此強硬,官員們不由地輕視幾分,眼前的這個捉妖師,終究還是太年輕、太沒分寸了,未免過於小題大做。


    在京兆府等諸多勢力的壓製下,官員們斷定龐承祖定是死不了的。


    可總有那麽幾個人不這般想,比如亓驍眠,比如京兆府都尉柳錚。


    柳錚與都察院一起辦黃海案時,曾在都察院大牢裏見過桑晴曉。


    他知黃海被抓因她,知雍淮敬她,知勇信侯與她關係好,知她在捉妖師中等級很高。


    所以,柳錚認為,這位桑姑娘是真的要殺龐承祖,且有能力在多方阻攔下殺死他。


    怕有人亂說話,讓情況更糟,柳錚便站出來,將姿態放低,行了一禮,引得多方矚目,柳錚卻毫不在意,“桑姑娘,龐大將軍是朝中二品官員,你要殺龐承祖,龐大將軍或許此時沒有能力阻止你,可事後,他必不會罷休。


    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京兆府掃榻相迎,給二位提供場所,又有我們京兆府的人做見證,定能談出個解決方案來,總比這般結下仇怨的好。”


    “談?能將我家小桃蕊的命談迴來嗎?”


    “那,自是不能,可你的侍妖想必也不願意因為她而連累你深陷麻煩之中。”柳錚繼續勸說道,“若你的侍妖還有族群在,我相信龐將軍不僅願意賠償你,也會願意照顧小姑娘的族群。”


    “小桃蕊唯一的長輩,為了尋找徹夜不歸的她,拖著病體出門,路上出意外,也死了。所以,確切地說,他龐承祖欠了我兩條命,我隻殺他一人,算是便宜他了。”


    柳婆婆的事,老藤趕去後便傳話給她了,桑晴曉怒意更甚。


    柳錚的勸說,雖是在防止事態升級,可言語間的好意,桑晴曉還是感受到了。


    便對他說道,“龐承祖,年十四,卻早已沉溺於男女之事,還尤為喜歡玩弄nue殺幼童,不論男女……”


    “你胡說!”


    龐勇見有人替他勸說,又見柳錚行了那一禮,本打算繼續靜觀事態,可聽到兒子被人這般‘詆毀’,便忍不住了。


    桑晴曉不等他繼續反駁,隻接著說道,“原來你什麽都不知道啊,可你的母親,你的妻子,你家不少家仆都知道呢。


    起先,是你母親縱容。在她眼裏,不過是死了個貧民家的孩子罷了,就跟她虐待兒媳一樣,沒什麽大不了了。你母親甚至還幫你兒子買小孩呢。


    你妻子知道得晚些,可她那時也不過是個妾,為了討好老太太,隻能一起縱容著。


    你的家仆們可是幫著處理了不少孩童屍體,你家池塘裏就有兩具。


    因為你入靖京城後,就總迴家,老太太怕你看出來,便在城北買了連著的兩套宅子,一套供你兒子玩樂,另一套,藏屍用的。”


    這些事,都是桑晴曉搜尋那幾個惡仆的記憶拚湊得知的。


    桑晴曉又看向柳錚,“此事無需你調解,龐承祖所犯之事,依大靖律,本就是斬首之罪,柳都尉若是不信,可現在派人去搜查,反正你留在這裏,也阻止不了我。”


    被這麽一說,柳錚不想勸也不想走了,隻是吩咐手下去瞧瞧,都不用問桑晴曉城北的宅子在哪,尋著野豬的蹤跡找過去就是。


    龐老太太原是瞧見不少官員在,就收起了撒潑打滾、滿口汙穢的那一麵,隻用淚水博同情。


    這會兒,聽桑晴曉將他孫兒定了罪,連屍體在哪都知道,哭嚎的架勢漸收,權衡利弊後,衝著龐勇委屈道,“兒啊,娘對不住你,你為國征戰,娘日日思你想你擔心你,以至於三天兩頭的生病,沒給你管好後宅。


    承租的事,都是你前幾任妻子縱容的,她們故意要將承租養廢,我發現時,已經晚了,又實在沒有精力去管,便隻能將晚娘立起來,隻想著,親娘總不會不管兒子吧。


    可哪成想,當娘的是個懦弱自私的,明麵上不敢忤逆主母,背地裏順著孩子的喜好討好他。


    可憐我家承祖,年紀小,不懂事,竟被一群女人被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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