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起來到寺內,有小沙彌奉上香茶,彼此見禮以後,在蒲團上盤膝坐下。


    保定帝向黃眉和尚說明了來意,道是段譽被昔日太子段延慶困在萬劫穀,請黃眉和尚相救。


    為了表示誠意,保定帝答應免去大理五年的鹽稅,這一仁政舉措,其實他本來是想留給段正淳的。


    此是黃眉和尚多年前所請,保定帝因種種緣故耽擱下來,如今方算還了黃眉和尚的願。


    黃眉和尚點了點頭,知道保定帝做出這麽大的讓步,定是因為有所求而來。


    想到昔年所見段譽時,他年齡雖小,卻已頗有佛性,黃眉和尚頻頻點頭:“此子頗有佛性,非常難得,今日身陷困境,不得不救。”


    談笑中,黃眉和尚緩緩出了一指,向著保定帝當胸點了過來,勁風相當地淩厲。


    保定帝連忙還了一指,兩個人的勁力在空中相撞,各自的身子都是晃了一晃。


    黃眉和尚歎道:“憑老衲的金剛指,勝不過段賢帝的一陽指,估計也未必勝得過段延慶。”


    保定帝道:“以大師的智慧和心計,未必要以武力取勝。”


    洪金突然道:“黃眉大師,我可以留下來,助你一臂之力。”


    黃眉和尚望了洪金一眼,臉上露出了異樣的神色,並沒有多言,而是點了點頭。


    當下彼此商議已定,決定兵發兩路,由洪金帶著黃眉和尚先行前往,看能不能救下段譽。


    秦紅棉帶著段家的兵馬,在後麵策應,必要時會動用華赫艮昔年掘墓的本領。


    保定帝和黃眉和尚,聽得洪金從容若定,布下了營救段譽的計策,不由地都是暗自佩服。


    尤其難得的是,洪金對於大理眾高手,無論是心性還是功夫特點,都是特別地了解,連帶著對四大惡人,也是頗為熟悉。


    黃眉和尚麵露驚奇神色:“洪少俠,沒料到你的武功見識,居然如此高明,請問你的師承何處,能夠告訴老衲嗎?”


    洪金不由地想起了那座千年古刹,連忙神情肅然地道:“我的一身本領,都來自少林寺。”


    黃眉和尚點了點頭道:“天下武功出少林,難怪少俠的武功見識如此不凡,當年老衲本有意前往少林避禍,隻恐連累少林寺,這才沒有前往。”


    想到這裏,黃眉和尚的神情恍惚,想是想到了以前的種種往事。


    保定帝起身告辭,黃眉和尚並沒有送他,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帶著兩個中年和尚破嗔和破癡,隨著洪金往萬劫穀而去。


    經過了一番調息,特別是在古刹中的靜養,洪金隻覺得實力恢複了許多。


    縱然還不能恢複全盛的狀態,可是再與雲中鶴相鬥,勝負將是難料。


    破嗔和破癡兩位和尚,都是黃眉和尚的弟子,見到師父對一個少年如此禮遇,心中都感覺到十分地訝然。


    在破嗔和破癡兩位和尚的心裏,他們的師父可是前輩高人,能獲得他的讚許,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救人心切,黃眉和尚等人都是乘馬前往,一路上風塵仆仆地趕路。


    經過一番行程,終於來到了萬劫穀外,見到了那九棵大鬆樹。


    黃眉和尚搖了搖頭,對於鍾萬仇的怨念,很是有點不以為然,卻忘了許多年前,他同樣也是這般地糾結於恩怨情仇。


    洪金並沒有魯莽,而是在那個刻有“段”字的大樹上敲了三下,然後就見一個仆人來開了門。


    那仆人一開門見到三位和尚與一位少年,不由地神情一愕,這些人來得有點出乎意料之外。


    洪金並沒有與他多??攏?苯佑眯浞繅簧齲??瞧腿縮怎怎孽納韌聳?劍?笠〈蟀詰刈吡私?ァ?p>  如果洪金真的好言相求,那仆人一定不會允許他們隨意進入,如今看到洪金兇神惡煞般的模樣,知道惹不起,趕緊一溜煙地跑了進去。


    洪金大體記得段延慶囚人的位置,大概是在一片黑壓壓的樹林中,那個地方是在穀後。


    一行人轉了數轉,途中免不了走些彎路,卻始終未遇到攔截的人,想必是鍾萬仇等人,未料到洪金會來得如此快法。


    事實果然如此,鍾萬仇故意送去請柬,卻不寫清萬劫穀的所在,是想讓段正淳焦急地尋找一番,然後再另行派人告知。


    鍾萬仇萬萬料不到,洪金和秦紅棉兩個人都會在鎮南王府,這下子反而讓他弄巧成拙。


    洪金一行四人,越走越是偏僻,實在想不到,景色優美的萬劫穀中,還會有如此荒涼的所在。


    陡然間前麵慌慌張張地走來一人,腳步聲特別地輕盈,顏若春花,居然是鍾靈。


    洪金道:“鍾姑娘,請問段公子,被那個青袍怪客囚禁在什麽地方?”


    鍾靈抬起頭來,陡然間看到洪金,神色中真是有說不出的歡喜,她用手向著左前方遙指了一指道:“一直向前,拐過一個彎就到了。”


    說完話,鍾靈快速地向著穀中走了過去,似乎是有著急事要辦。


    洪金知道,鍾靈一定是去找“陰陽和合散”的解藥,看來形勢到了非常嚴峻的地步。


    依照鍾靈的指點,洪金一行四人,很快地就來到了一個石屋前,見到正前方的一個石凳上,端坐著一個青袍怪客。


    洪金瞧著青袍怪客長須垂胸,雙眼漆黑,一雙眼睛睜得大大,很是有神,自然就是段延慶了。


    在段延慶身前的石桌上,倚著兩根細鐵杖,足有七八尺長。


    見到洪金等人來了,段延慶一動不動,自然沒有任何想要讓路的意思。


    洪金知道,想要救出段譽來並不容易,因為段延慶所坐的地方,可以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而且讓人更為揪心的是,段延慶萬一惱羞成怒,隻要一杖下去,青石屋就會轟然倒塌,段譽和木婉清,很可能就會被當場砸死。


    如今隻能夠智取了,倒要瞧瞧,黃眉和尚能不能勝過段延慶。


    黃眉和尚僧衣飄飄,真有幾分得道高僧的模樣,直聽到他神色悠然地道:“縱橫十九道,迷煞多少人,居士有雅興,與老衲手談一局嗎?”


    段延慶在昔日為太子時,可謂文武全才,對於圍棋更是有極其深厚的興趣,棋力極高,聞言點了點頭。


    黃眉和尚更不怠慢,立刻俯身用精鐵所製的木魚槌在青石板上刻了起來,隻聽嗤嗤聲響,石屑亂飛,登時刻了一條筆直的直線。


    洪金看得瞠目結舌,心道黃眉和尚好高的內力,縱然不如昆侖三聖何足道,卻也差不多了。


    “好深的金剛指力,老和尚,好功夫。”陡然間一個古怪的聲音響了起來,抬頭望向段延慶時,卻見他並沒有張開嘴巴。


    洪金自然知道,這是段延慶的腹語術,這一招相當地高明,破嗔和破癡兩人從未見過,不由地嘖嘖稱奇。


    段延慶伸手攬過細鐵杖,將杖頭伸了出去,在地上緩緩地劃了一道,與黃眉和尚一樣,都是沒有絲毫地歪斜,深度也是一般無二。


    黃眉僧臉上含笑,心中感覺把握大了幾分,他還怕段延慶定要動手,那樣就會投鼠忌器,無法盡情地發揮所長。


    就這樣,兩個人你一道我一道,很快地在地麵上劃出來了一個縱橫十九道的棋盤。


    棋盤無論縱橫,都是一般深淺,如同一個人劃就的一般,由此可見,兩人的內力,都很高強,而且相差不大。


    洪金的心中充滿佩服,想要他在青石板上劃出這樣的棋盤來,縱然能夠勉強做到,可是必然會深淺不一,這是他的功力,不夠精純之故。


    黃眉和尚和延慶太子兩人對望了一眼,心中都是暗自詫異,相互間也是非常地佩服。


    “居士內力驚人,想必棋力一樣驚人,老衲要居士饒上四子。”黃眉和尚一臉平淡地道。


    段延慶十分地愕然,他見黃眉和尚來挑戰棋藝,水平自然不凡,沒料到一上場來,居然搶先要求饒子。


    想不到對方身為有身份的高僧,弈棋居然這般地近乎無賴,真是出乎段延慶的意料。


    段延慶身為四大惡人之首,那可是異常精明的人物,行事相當小心,當下搖了搖頭:“弈棋最要緊的是公平,這饒子,萬萬不可。”


    接著黃眉和尚要求饒三子,直至一子,均被段延慶嚴辭拒絕。


    黃眉和尚突然間話題一轉:“既然這樣,那就由我饒居士四子,如何?”


    如此忽軟忽硬的態度,當真令段延慶吃不消,他縱然為四大惡人之首,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古怪的僧人。


    這樣明吃虧的事情,段延慶更是不肯幹,連忙拒絕了黃眉和尚的請求。


    黃眉和尚見到段延慶軟硬不吃,而且不急不躁,如此心性,恰是弈棋高手所必備的特性,不由地心中暗自警惕。


    要知道,保定帝讓出五年的鹽稅,那對於黃眉和尚來說,可是極大的功德。


    縱然保定帝沒明著要求黃眉和尚做什麽事情,可是黃眉和尚卻知道,這一次他出馬,是一定要贏,既然輸了,那他的這條命就沒了,因為沒臉去見保定帝。


    黃眉和尚苦笑著道:“既然不肯饒子,那我遠來是客,一定要讓我先行吧。”


    段延慶冷笑一聲:“既然這番棋下得如此奇特,怎麽能夠輕易地讓出先手,還是按照弈者的規矩,雙方猜先吧?”


    黃眉和尚一臉地無奈:“真有你的,可真是滴水不漏,那好,我來說,你來猜,老衲今年六十有九,等到明年古稀,你說老衲的腳趾是單的還是雙的?”


    洪金在一旁瞧得非常動容,可是知道此時,他卻幫不上什麽忙,不由地心中暗自難過。


    縱然與黃眉和尚隻見了一麵,洪金的心中,卻當他是多年的知己一般,因為洪金對這位高僧,可是一直充滿了敬佩之情。


    不說黃眉和尚年少時行俠仗義,做出了許多轟轟烈烈的事情,就他請保定帝免去大理百姓鹽稅五年,就可以使大理國的百姓,過上更加安定的生活,可以說是萬家生佛,功德無量。


    這樣可敬可佩的一位高僧,如今就要在洪金的麵前,硬生生地斷去一趾,難道他真的能無動於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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