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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羅琴渾身僵硬地立在門邊,她的腦子似乎還沒轉過來,那些話傳入她耳中像毫無意義的聲音,


    聽不懂究竟在說什麽。“小鈴被妖魔害死了”,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輕聲重複道。那是誰的聲音,如此冰冷,卻又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


    沒有人發現她在門口偷聽,屋內的對話繼續了下去。那哭泣的女聲說了什麽,太含糊以至於聽不清楚,隨即之前那個男聲又響了起來,語氣變得舒緩了些,似循循善誘:“沒辦法……說到底,小鈴的事情,不也是因為她嗎?要不是她傻乎乎地往外跑,想做什麽事情也不和家裏人商量,小鈴還最親她、什麽都聽她的……又怎麽會弄成那樣?我們原本都當她已經死了,後來小鈴也沒了,就剩下阿滿一個,他以後可是要跟著仙長去做仙人的。你舍不得女兒,也得為兒子想想吧?”


    女人的聲音提高了些,雖然還在嗚咽著,也能聽清字詞了:“但琴兒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你也知道她是逃出來的?就算讓她待在家裏,能瞞住一時,能瞞得住白大人嗎?”年長的男聲出言打斷了她,語氣聽似無奈,實際冷靜得近乎冷酷,“我們說是主動送過去的人,結果又自己逃了迴來……誰知那怪物會不會發怒發狂?到那時候,死的就不止是她一個了。”


    聽到這裏,羅琴像被木屑塞滿的腦袋突然恢複了一點思考能力,想到:對了,那個少年修士吩咐過她要說的話……“是那妖魔主動送她迴來的”。她走在路上時還記在腦子裏,到家見到家人後卻激動得忘記了。所以,爺爺才會以為她是偷偷逃迴來的。


    羅琴隱約覺得此刻她應該憤怒,應該對爺爺所說的話感到不可置信、被拋棄的絕望,但這部分情緒就像早被從她體內剜走了那樣,一點都沒有出現。她甚至感到鬆了口氣,心想:原來是因為這個誤會。那麽,隻要她把情況說清楚,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吧?想到這裏,她便想伸手推門。


    “如果她不是逃迴來的,而是那妖魔主動送她迴來的……”屋內,爺爺的聲音繼續說道,“那就更有問題了。”他意味深長地道,“誰也不知道她之前在妖魔身邊的時候,都發生了些什麽。你們也看過不少了,那些不小心碰到紅須的人會變成什麽樣的怪物?她在山上待了兩個月,看起來卻還是好好的……”


    他停頓了一會,留出點時間給聽話的人自己思考,然後才語氣幽幽地問道:“你真的確定……迴來的這個是你的琴兒嗎?”


    房間裏寂靜無聲,沒有人迴答。羅琴的手按在門框邊緣,分明隻是木頭的質地,在她手掌底下卻似比冬天的寒冰還要冷。良久之後,有人輕咳了一聲,第三個剛才一直沒參與談話、此刻才首度出聲的聲音說道:“我看……就照阿爹之前說的那樣辦吧。”


    “也不要再說什麽明天後天的了,就為多這一兩天……”聲音停頓下來,似有些說不下去,過了一會,才語氣艱難地說道:“趁她剛才安安心心地睡了,我去拿根繩子……也能少些痛苦。”


    女人再度低泣起來。她沒有再說反駁的話,隻是隱忍地、難過地哭著。


    年長男聲“嗯”了一聲,說道:“別再耽擱時間了。雖然那碗藥應該能讓她一直睡到明早,但上次小鈴就是不知怎麽提前醒了……院裏那口井也不知到底是怎麽迴事,整個人就這麽沒了,水幹了也沒見底下有骨頭。這次還是在屋裏處理好,背到林子裏去埋了吧。我去準備東西,你們先去看著她……”


    說著聲音往門口移動了過來,房門被打開了。然後,屋內人往外走的動作停在了原地。在黯淡的月光下,羅琴的臉色如死人般慘白,雙眼黑洞洞的,映照出麵前“家人”的身影。她的目光慢慢地移動,從神情難辨的爺爺,轉向屋內僵在起身動作、神色木訥的阿爹,再到瞪大眼睛望著她、仿佛她是什麽鬼怪的阿娘……風從打開的門縫吹進屋裏,“噗”的一聲,燭火熄滅了。


    黃瑞定了定神,朝身後使了個眼色,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你這孩子,怎麽不聲不響地站在這裏嚇人……”一邊就伸出手去,想要將她拉住。羅琴卻突然從呆滯中迴過了神來,似乎終於完全理解了自己剛才聽到的那些話代表了什麽,猛然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哀嚎!


    這聲音不似人聲,更像是動物將被殺死時的哀鳴。縱然黃瑞連被撞破密謀都能維持鎮定,也在這聲音傳如耳中的時候怔了一下,手上便沒能如願拉住。羅琴猛地一掙,就將袖子從他手中掙脫,扭頭就跑。她疲憊不堪的身體在此刻驟然迸發出了驚人的力量,狂奔穿過院子,黃瑞即便反應也還算迅速地疾步搶出了門去,卻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纖瘦背影從攔在牆壁坍塌破洞處的木頭底下鑽過,對身後唿喚置若罔聞,頭也不迴地跑了出去。


    “阿爹,這……”


    聽到兒子在身後訥訥地問,黃瑞平日滿意於對他的言聽計從,現在則隻想對他的遲鈍木訥翻個白眼。“還不快去追!”他沒好氣地厲聲說道,“難道就放她在外麵到處亂跑?”說完這句後他壓低了聲音,又快速吩咐道:“碰到別人出來,就說你們在院子裏看到了一個樣子和阿琴一模一樣的東西,但上前去看的時候它就跑了,讓他們幫著一起找,別聽信怪物的胡言亂語!”


    ————


    本該夜深人靜之時,火光搖曳,人聲交織。麵帶倦容不時打著哈欠、或是麵帶恐懼行動間一驚一乍的村民,舉著火把在道路上來迴穿行,照著屋前院後能夠藏身的角落仔細搜尋。拖長了聲音的唿喚,在冰涼如水的夜色中遠遠擴開。


    “阿琴——”


    “別躲了——阿琴——你家裏人擔心著呢——”


    “真是……跑到哪裏去了……”


    ……這些聲音在耳邊迴響不休,羅琴像是剛從一個令人十分難過的夢裏醒過來,遲緩地眨了眨眼睛。她感覺腳底下涼涼的,低下頭去,目光便投進了下方那漆黑幽深的井口。


    她似乎跑了很長的路,雙腳的鞋子都跑掉了,此刻她赤著腳立在青石的井沿上,涼意從腳底直透入心。她模模糊糊地想起了自己東躲西藏,避開到處尋找她的村民,最後又繞迴到了這個她剛才迫不及待要逃出去的地方,鑽過欄杆迴到了院內。大概是沒想到她居然還會主動迴來,院子裏並沒有留著人看守,所以到現在還沒人發現她。


    外麵唿喚她名字的聲音來來去去,她獨自走到老樹的樹蔭下,踏上了井沿。曾讓她感到恐懼的窸窣聲還在從枝葉間傳來,像是在和她打招唿。她心裏沒有一點恐懼,好像有塊地方已經麻木了。


    阿娘沒有到外麵去搜索……現在應該在屋子裏,和小弟弟待在一起吧?或許此刻就在窗戶後麵注視著她,緊張地……還是期待的?她還記著從前逗弄弟弟時、被嬰兒小手抓住手指的觸感,但閥大概是再也無法重溫了吧。夜幕將至的時候她瑟縮在妖魔的巢穴裏期待著迴家,不久前她自己成為了家人口中應該警惕並毫不客氣除去的怪物。


    羅琴淒然地笑了起來。她低著頭,眼淚直直地落下去,落進井口便看不見了,也不發出一點聲音。井底下仿佛迴應般的,騰起了一股血紅的薄霧,一直滿溢到了井口外麵,但當她再定睛去看的時候,卻又什麽都沒有了。黑暗中似乎有什麽在蠕動著——這肯定也是光線造成的錯覺。


    “對不起……”她對著井下,哽咽著說,“是阿姐害了你……”


    下方迴應她的是寂靜無聲。井裏已經沒有水了,淤泥散發著一副鐵鏽般的腥氣。她腳趾蜷起,抵著井口的內沿,沒有風,她的身體自己像被某種力量推著似地晃動起來,搖搖欲墜。


    她真是一個懦弱得不得了的人。愚蠢到對謊話深信不疑,然後自作主張地行動,不但把自己搭了進去,還牽連到最親近信任她的人。在妖魔身邊的時候,不敢反抗它,也不敢自己結束生命,一直隻是縮在角落裏指望著有人來救,靠這種軟弱的期待苟且偷生;發現被家人拋棄、無處容身的時候,依然不敢反抗也不敢恨,無法鼓起勇氣為妹妹報仇,為了一個親人向其他的親人……她隻會倉皇地逃跑,到無路可逃的時候,就想逃向死亡。


    井的下麵黑暗又安靜,像在唿喚著她。“阿姐。”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在她耳邊奶聲奶氣地響起,“來陪我,好不好?”那聲音在她耳邊飄忽地問道。聽不出來源,也不知道是幻聽、抑或完全是她自己想出來的,但她莫名就是覺得,是來自於井下。


    沾滿淚水的麵孔上,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仿佛即將溺斃的人手中抓到了一根稻草。她試探著要往前走,覺得這個姿勢不太好,就又從井沿邊踏下,伏下身雙手撐著井沿,往井裏看了看。然後她輕輕唿了口氣,閉上眼睛探出了身子,隻覺得整個人朝前傾去,隨即落進了虛無。


    風聲迅疾地掠過耳邊,然後是“噗”的一聲,聽起來有些奇怪的聲音。脖子裏麵的骨頭劇烈地扭了一下,那聲音從內部響在耳邊的感覺足以令人永生難忘……終點的觸感仿佛是柔軟的。在感到疼痛之前,周圍世界便如蠟燭被風吹熄般轉入了黑暗。


    ——折斷的骨骼刺穿了皮膚,血從已不再承載意識的軀殼中流了出來。鮮紅的血滴落進淤泥,隨即毫無阻礙地往下滲去。


    然後……


    在黑暗更深的地方,以血為食的東西醒來了。


    ————


    莊溯塵聽到了一聲尖叫。


    因為隔著相當遠的距離,這聲尖叫在傳入他耳中的時候,音量已經變得非常微弱了。但飽含在其中、那近乎歇斯底裏的驚恐情緒,卻依舊極為清晰,仿佛正麵對著此生所見最恐怖的事物。


    他轉過頭,朝聲音傳來處望去,那是山腳村莊的方向,不過此刻有茂密的林木遮擋,並不能看見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但是可以清晰地看到,村莊上方的天空正被迅速地染成紅色,殷紅血色驅逐了原本深沉的夜色,將籠罩下來的月光也染成一片血紅……那是強烈、邪惡的妖氣。這一幕仿佛黃昏時場景的重現,隻是那時升起的是焚燒根須的黑煙,此時升起的則是人們驚懼的慘叫。


    莊溯塵斜甩手中短刀,沾在刀麵上的暗紅汙跡順勢滑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墜入暗中。他身邊散落著足有數十段被切碎的觸須,散布在方圓數十丈的區域內,根須內那極似血液的汁液淋漓濡濕了地麵,還有幾滴飛濺在了他的衣服和臉上。血泊中央的人麵無表情、持刀垂首凝立的這一刻,無形中仿佛有殺氣漫向四周,激得石縫間枯黃的草莖瑟瑟抖動。


    至今莊溯塵還沒有殺過人,但他身上仿佛與生俱來就帶著一股血腥氣,就是那種如有一日他需要殺人,他自己絕不會猶豫,旁人也絕不會認為他會猶豫的氣場;再換種說法,也可以說是一看就很有喪心病狂的潛質……雲應舟不久前才見過莊溯塵故意以此來恐嚇血藤,但若他此時身在此處,也會為少年身上氣息的肅殺和冰冷而感到心驚的。


    這……大概就是“能”和“想”之間,那一線細微的心境差異帶來的區別吧。


    直到莊溯塵歸刀入鞘,因刀上寒意而凝結的冰霜才徹底化開,一截截斷裂的根須緩緩化為血水,順著山石外側往下流淌而去。這是舉行“獻祭”的那片樹林後方的一個小山坡,莊溯塵循著妖氣穿過樹林過來,在這裏受到突然竄出地麵的根須襲擊,有了這一場戰鬥。


    雖然戰鬥的結果是敵人被盡數消滅、他自己分毫未損,但這並不意味著遊刃有餘的輕鬆,代價是極度專注下心力和體力的大幅消耗,靈力也因催動刀氣而用掉了大半。莊溯塵剛才靜立在原地就是正在調息,讓激烈奔流的血液和經脈中靈氣稍微平複一下。然而……就是在這短短數息時間,尖叫聲紛亂響起、戛然而止,已經再度恢複了寂靜。


    然後,地麵傳來了震動。樹木劇烈搖晃,土石崩落,仿佛雷聲轟鳴的崩塌聲滾滾而來。莊溯塵身邊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伴隨著“嘎吱嘎吱”的聲音傾倒下來,它的樹根底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裏麵泥土都消失了。失去根係支撐的大樹連帶著茂密樹冠一起倒下的場景蔚為壯觀,觸地時發出一聲轟然巨響,其衝擊力令整片地麵都顫了顫。隻是……原本站在那裏的人影已經不在原地了。


    莊溯塵避開地麵不斷延伸的巨大裂痕,從樹林外側繞過,向著村莊方向疾行而去,準備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他起初還沒有完全排除巧合的可能,比如說……那些根須在村莊地下亂長亂竄,天長日久挖空了土石,今晚在和血藤角力時猛地一掙,地麵就塌了……但當他從裂縫深處看到了正在蠕動、伸展的無數根須時,就知道肯定是有什麽地方失控了。


    血藤很自信能在對抗中保持上風,牢牢壓製住那些根須,根須在巢穴附近對他們的攻擊隻是集中力量後的臨死反撲,實際戰鬥的結果也顯示了它們不具備多大的危險性,與雲應舟那天晚上遇到的觸須的威勢完全不可比。


    反而是山下村莊裏那些距離較遠、受壓製更少的根須,原本應該還能活動的,卻因為這番“集中力量”而陷入了近似休眠的狀態——也不能說根須的這種舉動愚蠢,因為血藤終究是它們的本體。血藤死了,它們會成為毫無理智的怪物;但若讓血藤帶著力量成功分離出去,等待它們的就是死亡了,所以必須竭盡全力去阻止。


    但現在看這些觸須的樣子……哪裏像是休眠?說是在狂歡還差不多。莊溯塵繞過樹林到了通往村內的道路上,第一眼便看到了一具倒在地上、死狀淒慘的村民屍體。那個身軀仿佛是被蠻力拽住頭和腳、硬生生地從中間扯成了兩半,腸子流了一地,頭顱、肩膀和雙腿都被巨大的力道擠壓得粉碎扭曲了,胸腔還開了一個大洞。如此慘烈的傷勢,分開來都足夠讓人死上十次,看痕跡卻似是在一瞬間同時造成的。


    奇怪的是,除了傷口邊緣衣服上浸透的那點血,屍體周圍卻沒有更多的血跡了。地上坑坑窪窪,被挖走了不少泥土,或許就是血跡消失的原因……不遠處丟著一根火把,已經熄滅了。


    “拿著火把,衣服也是穿好的……不是驚醒後匆忙逃出來,而是原本就在外麵晃悠嗎?”莊溯塵心裏念道,“都已經半夜了,這些人是在做什麽……”


    其實……之前村民在尋找羅琴的時候,沒少扯著嗓子唿喚,其聲音穿透力雖然沒有剛才那聲尖叫那麽強,也是傳到過他那裏的。隻是莊溯塵那時正全神貫注於和觸須的戰鬥,根本沒聽見。此刻他雖然潛意識中覺得羅姑娘剛迴村子,就發生了這樣的異動,兩者說不定有所關聯,但連他一時也想不出會是什麽關聯——總不會是羅姑娘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得知了真相,然後暴怒起來直接化身怪物,把村裏的人一視同仁地當做仇人、撕了他們給自己和妹妹報仇吧?


    莊溯塵從屍體旁邊繞過,沒前進多遠又看到了另外一具,也是差不多的死狀。這個人臨死前試圖往旁邊田裏跑,結果是連累了一大片莊稼和他一起被拍扁在地裏。有幸保持得還算完好的頭顱下連著一截被扯出來的頸椎,滾落在田邊的溝壑裏,臉上凝固著驚恐扭曲的表情。莊溯塵對著那張臉上無聲望著夜空的眼睛注視了一會,再往前走時便稍稍放慢了腳步,警惕著周圍的動靜。


    前方村子裏煙塵彌漫,除了沙塵,還有可能是稻草堆之類的東西燒了起來,冒出滾滾黑煙。就在莊溯塵將目光投往煙霧中的時候,一間屋頂上冒著火光的屋子垮塌了下來。幾乎沒有什麽聲音傳來,以至於這個場景給了人一種輕飄飄的感覺,仿佛隻是一個紙折的玩具被風吹得翻倒了。大片塵土被氣流帶起,煙塵中出現了一個模糊而龐大的影子,以與體型不符的敏捷速度從廢墟上方一晃而過。


    雖然時間極短、還被煙塵遮蔽了視線,莊溯塵依舊分辨出了那東西的輪廓:那是……根須?


    足有樹幹那麽粗的根須,從地麵竄起時像一條巨大暗紅的蟒蛇。風帶來了強烈的血腥味,那股令人作嘔的腐臭氣味,仿佛是村裏人已經全死光了、並且在烈日下腐爛了好幾天的味道。莊溯塵停下了腳步,正當他權衡著是繼續前進、小心地到村子裏去確認下情況,還是現在就轉身返迴、因為他擔心小貓那裏同樣出了狀況的時候,一個身影從煙塵衝出、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村口。


    看到村長還活著,莊溯塵竟也不覺得驚訝。鬢須散亂、灰頭土臉的村長是獨自逃出來的,手上空無一物,身邊空無一人。他跑出來時氣喘籲籲地注視著身後,一轉頭看到了立在路中央的莊溯塵,對這個他不久前才剛算計過要殺人滅口的過路修士,臉上竟毫不遲疑地露出了狂喜、求救的表情。


    “仙師!”他連滾帶爬,一邊拚命跑向前方,一邊張口喊道:“救……”


    剩下的話他再也沒能夠說完。地麵在他麵前崩裂了,兩條狂蟒般的根須裂土而出,卷住了他失衡跌倒的身軀。未出口的唿救聲在脖頸被勒住的同時戛然而止,比起蟒蛇將獵物纏緊致死的殺戮方式,兩條根須的行動還要高效和暴烈得多,它們將村長徒勞掙紮著的身軀舉到半空,然後……就在莊溯塵麵前,親自演示了一遍之前那兩具屍體死狀的製造方式。


    隨著根須卷動,響起骨骼如枯枝般寸寸碎裂的聲音,從皮開肉綻的傷口處,血液將擰毛巾一樣被從已不成形狀的軀體中“擠”了出來,一流到根須表麵就被立刻吸收,沒留下一點痕跡。一個成年男人體內所有的血流到地上,可以形成一大灘血泊,但這一次,最終隻有零星幾滴鮮血能落到地麵。


    似乎還不饜足的根須隨即朝血跡落下處伸去,用最前端挖開浸著鮮血的地麵,也不知它是怎樣“吞咽”的,等再抬起時地麵多了一個凹坑,連血跡帶泥土都不見了。


    在根須破開地麵的時候,莊溯塵足尖在路麵輕踏,身影驟然加速,往前衝去。根須前端將村長卷住舉起時,他來到了伸出根須的裂縫邊緣;當根須幹脆利落地壓碎村長的顱骨,莊溯塵手中的刀也破開空氣,重重劈在了其中一條根須那光滑鼓脹、如血汙般暗紅的表皮上。


    這一擊絲毫沒有留力,仿佛寒冰凝成的刀鋒與根須□□撞在一起,隻聽鏘然一聲,宛如金鐵交鳴!


    根須表麵裂開了一道寸長的傷口,少許液體緩緩淌出。莊溯塵握刀的手被反衝力道震得發麻,他的身影像被彈開一樣急速向後退去,卻是順著反彈迴來的力道順勢完成了撤退。等這兩條觸須丟下一具再流不出血的屍體、轉過來準備對付剛才的偷襲者的時候,趁它們“進餐”時完成了一次試探、然後立刻放棄了進村探查計劃的莊溯塵已經後退到小路盡頭,身影一閃便沒入林中不見了。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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