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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聲痛苦的哀嚎響起來的時候,莊溯塵正從屋門前經過,但他顯然一點都不在意屋子裏原來住的人出了什麽事,毫不遲疑地繼續往前奔去——不,或許還是遲疑了一下的,他握刀的手姿勢稍稍地變化了,但那是在現在就停下來花時間解決、和直接離開但可能那東西之後還會追上來之間的猶豫。


    最終莊溯塵選擇了不加理會,所以哀嚎聲落的時候他已經在幾步開外了。塗青崖的腳步卻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速度緩了緩,於是當木門從內部被蠻力撞碎、那個黑影伴隨著飛散木片直衝出來的時候,倒是塗青崖首當其衝,險些被迎麵撲個正著。


    不過金丹修士的反應速度何等迅速?塗青崖雖然有傷在身,不適合多用法訣或劍術,帶在身上的法器和符咒也多數在之前和妖獸魔修戰鬥時用掉或損壞了,但還剩下些沒來得及用的,他在清醒後便整理過一遍,放在了身上最方便拿取的地方。


    這時突然遭受攻擊,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腰間玉佩微微一震,發出一聲清鳴,便有一道淡白的光影自他身上飛速擴散開去,與那飛撲來的黑影狠狠相撞。那黑影被撞得倒飛迴去,半空中又發出了一聲嚎叫——聲音中卻不是襲擊失敗的憤怒,而是痛苦和驚恐。


    塗青崖剛才腳步停頓,正是聽出那聲嚎叫不似宣戰,而像是在唿救。他伸手往空氣中一抓,準備將這個身上似有異狀的村民拖近點看看是怎麽迴事,那黑影飛退的勢頭在半空中一滯,那身原本被撐得鼓鼓囊囊的粗布衣衫卻陡然間癟了下去!


    嗡鳴聲中,方才還有個人形的黑影轟然崩散開來,無數生著翅膀的細小黑點從袖口領口褲管蜂擁而出,旋風般朝塗青崖卷去!


    塗青崖這迴是真有些猝不及防,隻覺眼前光線一亮,一道火流從前方湧來,瞬間席卷了整個蟲群。火焰帶來的光亮照出了蟲子猙獰的模樣,它們輕薄的翅膀被熱浪一舔便燒了起來,火焰在接連幾聲爆鳴聲中猛躥起老高,將那幾件正飄落下來的衣服也一起點燃了。


    返身迴來幫忙的莊溯塵揮動短刀,斬落了幾隻搖搖晃晃從火焰中衝出的蟲子,在他肩上的雲應舟則控製著氣流製造出一陣微型旋風,將試圖分散避開火焰的蟲子逼了迴去。火焰炙烤著蟲子的甲殼劈啪作響,焦臭的黑煙被風卷向上空。


    塗青崖還想再拿符咒,莊溯塵低聲斷喝道:“走!”


    還有一小部分蟲子因為及時停下,沒被火焰卷入,但火光和煙塵似乎嚴重幹擾了它們對目標的追擊。等它們穿過火焰熄滅後猶有熱浪翻湧的空氣,朝塗青崖原本所在的位置撲去時,兩人早已經離開老遠了。


    “這是你說的那種蠱蟲?”塗青崖緊跟在莊溯塵身後,語氣凝重地問。之前談話的時候,莊溯塵已經把從他傷口裏取出蠱蟲、還有在村子外麵碰到野豬的事情告知他了。


    “應該是同一種,但長得和我見過的不太一樣。”莊溯塵說,“這些個頭要小一點,不過翅膀更寬。”對待獵物的方式也截然不同,一種是寄生控製,現在則是直接將人吃光了。他目光掠過那些黑暗中毫無動靜的房屋,知道裏麵的人恐怕已經兇多吉少,渾身血肉成了滋生蟲子的溫床。


    這些蟲子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潛伏在村民體內的?


    雲應舟心中的疑惑比莊溯塵更深。他想不通怎麽會有這一場紅月之夜的動亂,原劇情裏根本沒發生過啊?照理說秘境轉移完成還要幾天,等莊溯塵誤入其中又要再過幾天,之後他離開村莊時,村裏的居民都還好好的呢。他就不信莊溯塵對村裏其他人的忽視能有那麽徹底,整個村子裏的人除了他都變成了蟲子都能一無所覺。


    血月出現的時間應該是不會變化的吧?雲應舟知道這不是什麽災難預兆,隻是一種比較奇特的天象,上輩子他記得這件事也是有過的,還記得附近那些受紅月影響而躁動不安的妖獸嚎叫得他一整晚都沒睡著。他能感覺到血霧、蟲群和紅月之間存在著某種聯係,進而開始懷疑原劇情裏可能也不是什麽都沒發生,而是發生的事情更隱秘、沒有這麽大張旗鼓,才會被莊溯塵忽略過去。


    驀地,一個特別恐怖的想法浮現在了雲應舟的腦海中。


    難道說……原來劇情裏的蟲子沒有轉變行為,直接吞噬血肉,而是像對待那隻野豬一樣,在這一夜時徹底摧毀了村民的思想,取而代之?要知道那隻野豬在渾身冒出紅煙前,除了精神狀態有些古怪、受傷不知道痛,行動間並看不出異常。如果成為蠱蟲傀儡的村民沒有主動攻擊,和他們接觸很少、對敵意也已經習慣的莊溯塵確實有可能不會察覺……


    ……或者,察覺了異常也沒有在意?畢竟原劇情裏莊溯塵不知道蟲子的存在,也沒見過野豬。


    那麽,多年後他迴來時看到的人去屋空的荒蕪景象,也不是因為村民們終於受不了這裏的惡劣環境、遷移離開去尋找新生活了……


    雲應舟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比起直接麵對危險,這種發現原以為普通平常、沒什麽好在意的事情原來隻是一種表麵假象,底下還埋藏著從未料想過的陰暗真相的情況,似乎更讓人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陰森森的一直滲透到骨縫深處。


    他曾經聽一隻去過極北之地的雷鳥說過,北邊大陸的盡頭是無邊無際的冰海,海上漂浮著山一樣巨大的冰塊。露出水麵的隻有山頂那一點點,在水麵之下,越深、越黑暗無光的地方,冰塊組成了難以想象的龐然大物……


    莊溯塵又斬殺了幾隻飛撞上來的蟲子,開始覺得這樣不行。蟲子的血似乎會散發出吸引同類的氣味,而空中飛舞的蟲子正在增多,地上的爬動聲則變少了,似乎越來越多的蟲子飛了起來。塗青崖的符咒用完就沒了,最好別急著一開始就全都用掉,莊溯塵正想問問雲應舟能不能用風製造出屏障什麽的,就感覺肩上的小貓像吹到冷風似的打了個哆嗦,隨後一頭紮到了他的頸窩裏。


    ……這麽怕蟲子嗎?


    莊溯塵脖子被兩隻毛茸茸的貓爪緊緊抱著,雲應舟快從他肩上溜到胸口去了。他倒沒感覺被勒得窒息,小貓體型本來就沒多大,還比這個體型該有的重量還要輕得多,根本算不上什麽負擔,隻是小貓這樣使勁擠著往他臉上蹭,莊溯塵感覺好像把毛吃進嘴裏了……


    小貓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看見東西,看到那些到處亂飛亂爬的蟲子,肯定覺得很不舒服吧。雖然它對蟲子的厭惡以前都表現為迅速衝過去將其一爪拍死,不細心會以為它那是對蟲子很感興趣。現在卻好像是在覺得害怕。


    大概是蟲子太多了吧。到處是窸窣聲和嗡嗡聲,莊溯塵自己也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他在小貓屁股底下托了一把,示意它別再往下滑了,順手又揉了揉它的背。雲應舟耳朵尖一抖,正好一隻蟲子從斜側方撞了過來,雲應舟立刻扭轉了它翅膀旁邊氣流的流向,讓它打著轉往地上一頭栽去了。


    這下不用莊溯塵提出,雲應舟也意識到這樣可以更方便地阻擋蟲子了。他讓風環繞在他們周圍流動,隔絕氣息,如果有蟲子無意間撞上來,他便突然加快那一處氣流的速度,帶著它迅速繞上幾圈再遠遠甩飛出去,蟲子便暈乎乎地不會追不上來了。


    雖然一直這樣維持著天賦法術,對靈力消耗很大,但現在靈石已經不是問題了,所以雲應舟底氣足得很。


    蟲群之後又出現過兩次,這兩次直接就是一團黑雲般的蟲子,連原本的人形都沒機會見到。莊溯塵照樣用火焰對付了它們,這種蠱蟲對火的抵抗性很差,油燈的火就能輕易將其燒成灰燼,更別提是它們同樣厭惡的靈力燃燒的火焰了。


    塗青崖起初幫著殺蟲,後來想到什麽,轉而從空間袋裏取出了什麽藥粉,一邊行進一邊往地上拋灑。他換了好幾種藥粉,兩種沒用,一種反而令蠱蟲更加狂暴了,到第四種時才終於起效,碰到藥粉的蠱蟲像喝醉酒一樣行動遲緩、混亂起來。


    雲應舟看到有用,立刻一陣風把藥粉吹得漫天飛,結果藥味稍微減淡就又沒用了,反而讓身上藥粉被吹飛的蟲子又恢複了行動。塗青崖手上這種藥粉也不多,試出結果後不舍得亂撒,留著準備關鍵時用。


    奇怪的是,遮蔽在村莊上方的紅霧並不像野豬放出的煙霧那樣到處彌散,聚集在上方卻也不散開。這樣的場景,讓莊溯塵想起了那個傳送陣小石台周圍的血水屏障……


    事實證明,不愧是主角,莊溯塵的直覺準確極了——他們為盡量避開蟲群反複繞了不少彎路,但村子不大、修士速度又快,其實也不到半刻鍾時間就抵達了村邊。然後,發現出不去了。


    濃厚有若實質的血霧仿佛一道牆壁攔在村子周圍,在原有的石牆外側又築成了一道新的牆壁,而且不斷向上延伸、彎曲,閉合成了無法輕易越過的穹頂。看似隻是霧氣,想要穿過時卻從其中傳來了莫大的阻力,無論風吹火燒刀砍,都無法對這道霧牆造成任何破壞。


    最後還是沿著霧牆走了一段後,塗青崖最先發現了玄機:是陣法。


    在村外原有的阻擋鬼氣和妖獸的陣法底下,居然還藏著另一個一直沒被發現的陣法。莊溯塵對陣法遠不如符篆熟悉,雲應舟在這方麵更是個三腳貓,塗青崖算是他們之間最了解陣法的人了,他仔細查看了兩個陣法的部分線條和結點,還用了三四個法術試探,弄得自己一張臉又變得慘白,開口卻先問了句:“這個陣法是誰布置的?”


    “上麵那個是以前青蓮淨火宗的人來布置的。”莊溯塵答道,這是他出生之前的事情了,不過他聽村民講過,“他們還來維護過幾次,不過後來突然不來了,再後來來的就是魔修了。”


    塗青崖“嗯”了一聲,表情不見有什麽變化,指著那個隱藏在下方、將血霧和他們都困在裏麵的陣法說:“這個陣法有兩個中樞,一個應該就在附近,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在陣法中央。這兩個中樞互相唿應,單獨一個受到破壞很快就會修複,必須在破壞中間那個之後,再立刻將邊緣這個也毀去,才能讓這個陣法崩潰——看來,我們得分頭行事了。”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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