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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廳頂上不僅破了那個大洞,黑甲士劈碎廳頂那一刀的餘波被晶石碎裂的爆炸推動,足以令厚厚的岩層裂開,上下貫通的深刻裂縫從破洞邊緣延伸開來,在廳頂上縱橫交織,那些幾乎被分割開來的巨大石塊顯得岌岌可危,仿佛下一刻整個廳頂就會徹底崩塌下來。


    就在雲應舟和莊溯塵此時所處位置的頭頂,就有一道極深的裂痕,末端從廳頂一直裂到了牆壁頂部,裂縫中可以看到一些交織如網、將裂縫兩側勉強彌合在一起的線狀物,仿佛什麽植物的根係——老樹深根常常是令堅固建築損毀的原因,此刻卻成了維持石塊不會崩塌的最後一道力量。


    看起來很容易能在這個地方再破壞出一條通道,即使要冒著被崩落石塊埋在底下的危險,卻也比闖入那三個身影攻擊範圍的風險要小得多了。


    可惜——哪怕隻有一絲“破壞石廳會引來虛影攻擊”的可能,這個簡單直接的解決方案就隻好被放棄了。一旦虛影不再為他們牽製那個遺族,反而倒戈相向,按照實力差距他們必死無疑。而雖然雲應舟天賦輕靈敏捷,莊溯塵的步法也有幾分值得稱道的靈活詭變,但他們誰都不會飛,不能在豎直甚至倒過來的平麵移動自如,也沒有隨身帶有繩子或者鉤鎖之類的工具。


    唯一的辦法隻有:跳上去。


    莊溯塵之前倒地時,曾將靈力打向地麵,借助反彈迴來的力道令身體短暫騰空,讓自己免受沿著地麵傳遞過來的震動傷害。那是他情急之下胡亂嚐試的做法,卻是化用了雲應舟先前教給他用來發出暗器的靈力流轉方式,而且一試即成——就從莊溯塵按著野外撿到的修真心法瞎練都能入門、自己亂改的步法居然能夠好用,早已證明他在修煉方麵的悟性是一等一的了。


    正是因為那次還算成功的躲避行動,莊溯塵想到了能用類似的方式躍到高處:把靈力集中到腳底的竅穴,將推出時的反衝力和騰躍的步法結合起來,如果掌握得好,一定能大大提高跳躍時的高度。


    雖然直接從牆邊起跳、斜向一躍跳出洞口,這麽長的距離估計還是達不到的,也不可能跑到那三人中間再原地起跳;但地麵有幾塊落地後豎起的大石,側麵的牆壁也能用來短暫借力,莊溯塵將看好的幾個借力點指給雲應舟看過,規劃了一條盡可能進入敵人攻擊範圍內時間最短、距離最遠的路線。


    雲應舟考察的結果是:或許能行!


    這番行動完全要靠莊溯塵,雲應舟也不再保留,將體內剩下的全部靈氣都往他那兒輸了過去。不過幸好沒忘記上次的那種拉扯感,雲應舟在還有些許剩餘的時候及時收手,果然最後那點剩餘並沒能留下,全被莊溯塵那漩渦般的靈力流卷了過去——他甚至感覺那漩渦放開時還有些不甘,恨不得要連精血都化作靈力榨出來才會滿足。


    輸完雲應舟就趴下了,懨懨地看著莊溯塵調整腿上裹傷的繃帶。不知有沒有在河邊吃的那幾條魚的作用,那些被撕咬得很深的傷處雖然皮肉還有些凹陷,滾在地上的時候又沾了灰弄得髒兮兮的,但居然已經不再流血了,表麵結出了薄薄一層血痂。


    他看得身上跟著牽扯得發疼,又覺得惋惜,“你怎麽不早點想到這個方法?”他小聲說,努力掩蓋住自己更沒能想到的心虛,“能跳過那條河就不用被魚咬了。”


    莊溯塵腿上的傷肯定會降低他的戰鬥力,哪怕他再怎麽能忍痛——尤其是在這種特別需要速度和彈跳的情況下。雖然那些傷口好像沒傷到重要的筋脈,不知是莊溯塵比較幸運、還是他身體條件天賦秉異,他的行動能力似乎沒受到太大的影響。聽到雲應舟的話,他也隻是低低地“唔”了聲,撚了撚指尖半幹的血跡,看不出什麽情緒。


    雲應舟身為妖獸,但前世化形過、也和修士對戰過,對人類修士的經脈和靈力運用有些了解,這迴倒是能夠給莊溯塵指點了幾句。莊溯塵在原地熟悉了幾遍靈力流動,決定先沿著牆邊跳一下試試。他選擇的落腳點是斜對角一片沒有落石的空白地麵,距離大約是原本能一步躍至的最遠距離的兩倍。


    “我跳了?”他行動之前不知為何還向雲應舟征求了一下同意,雲應舟點了頭,他便又往洞口下方望了一眼,那三個身影剛才又以完全看不清的速度完成了兩次交錯,再度落地時位置和之前偏移了一些——恰好是遠離逃離路線的方向。


    這很好。莊溯塵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屈膝、蓄力,靈力流轉——


    雲應舟滿懷期待地注視著莊溯塵的動作,然後在他真正起跳的瞬間就忍不住抬起爪子來遮了一下眼睛。反衝力作用於腳底時的控製難度遠超過用手指彈射石子、或者撐起整個身體,莊溯塵躍起時確實十分迅猛,但他在起跳瞬間就失去了平衡——他根本沒跳起來,而是幾乎貼著地麵猛衝出去的。


    在雲應舟膽戰心驚的目光之下,莊溯塵沒衝出多遠就無可挽迴地往前傾去,撲到地上讓後半程路途都變成了翻滾,最終路線偏斜,一頭栽進了距離那片空地足有一丈遠的亂石堆裏。那聲悶響和碎石滾落的聲音讓雲應舟渾身也跟著震了震。


    此刻他隻想收迴剛才的惋惜——幸好莊溯塵之前沒想到這個主意!!!


    要是莊溯塵在河邊也這麽一跳,還不得帶著他一起栽進河中央!


    雲應舟耳朵後怕地一抖,接著趕忙去關注那兩個虛影的反應——虛影沒有反應,隻是那個遺族微微偏頭,似乎從頭盔的縫隙底下往莊溯塵那兒望了過去。


    雲應舟覺得這個遺族也和那兩個虛影一樣,攻勢兇猛,人卻愣愣的不太靈活,竟從未試過不攻擊他們,隻是走過來,看虛影會不會反應阻攔——可能是受傷或者時間讓他的腦子鏽掉了,雲應舟衷心祝願他一直堅持傻到他們逃走之後。


    莊溯塵不知有沒有從那視線中感受到壓力,他灰頭土臉地爬起來,身形踉蹌了一下站穩,雲應舟遠遠看到他手臂和側臉上多了幾道擦痕。莊溯塵起身後低著頭沉思了一會,似乎是在總結經驗,然後稍微移動了一點位置,朝著雲應舟所在的位置再度起跳!


    雲應舟怕被這個還沒跳熟練的家夥過來一腳踩到,趕緊做好躲開的準備。莊溯塵經過一次失敗,再試卻進步極大,躍起騰空時的姿勢稱得上矯健,距離也掌握得不錯——就是落地時還不太穩,滑了一段才停下,險些跪到地上去。雲應舟往旁邊輕跳了一下避讓,看見莊溯塵落地瞬間臉上微微扭曲,起身時牙齒咬緊了一聲悶哼。他腿上的傷口有幾道崩裂開來,淌下了細細的血線。


    雲應舟心頭輕輕一震,卻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他正想鼓勵莊溯塵說再來一次就能掌握得更好了,但莊溯塵似乎沒有再試一次的打算,直接向他伸出了手。“來,”他說這個字時聲音有些發顫,深吸氣後再開口卻已調整得平穩下來,“抓緊時間,走!”


    雲應舟跳進莊溯塵懷裏,為了不在半途被甩出去或者移動影響到路線,他沒再到莊溯塵肩上,而是趴在他背後,兩爪緊緊地扒住他的肩膀。他還想試著把尾巴纏到莊溯塵腰上,最後因為距離和力度都不太夠而放棄了。


    莊溯塵沒忘記那柄劍,將它重新撿起來握在手中。“你有多少把握?”雲應舟用神念問,情緒中漏出了一絲緊張。莊溯塵調整唿吸,輕輕吐了口氣。他的心神仿佛沉了下來,耳邊心跳和血液鼓噪的聲音逐漸靜得聽不到了。


    “盡力而為。”他喃喃地說道。


    就在話音落下時,洞口下方的遺族猛然旋身、出刀,虛影以劍來迎,“叮”一聲脆響遠遠蕩開。這迴卻不再是一觸即分,緊隨其後的便是前所未有的激烈的風暴!人影似乎仍站在原地,卻又在頻頻閃動,刀光劍鋒鞭影交錯,刹那間不知過了幾招,空氣已不僅是蕩出波紋,而像要被片片絞碎!


    這樣毫無花哨的近身戰鬥,遠不如雲應舟見過的修士之間以法術或劍氣遠遠對轟時那樣聲勢浩大,從那密集得幾乎要合為一聲長吟的頻繁碰撞聲,卻透出了極為兇險的肅殺之意!莊溯塵不再有絲毫遲疑,握著劍俯身衝了出去!


    第一步!


    踏出的腳步突然格外沉重地往下落去,接觸地麵時將周圍一圈塵埃都震得微微浮起。雲應舟感到自己像被往莊溯塵背上用力壓去,已是騰空而起。莊溯塵身形在半空劃過一道弧線,斜穿過牆角,在剛顯出下落趨勢時一腳踏出,穩穩地踩在了那塊最大最高的落石頂端!


    第二步!


    石塊在衝力下向前傾倒,莊溯塵卻似早已預見到這一幕,順勢踏著它又一次躍起。雲應舟耳朵尖上柔軟的長毛被風吹得揚起,眼前牆壁迅速接近,莊溯塵像是要帶著他直往牆壁上撞去!他死死約束著比聲音更難控製的神念,不想給莊溯塵造成任何影響。滯空中時,莊溯塵順著躍起時的力道方向微微縮身、側轉,身子幾乎完全橫了過來,雙膝曲起,牆壁像要自己送到他腳下一樣,再一次準確踏足在了預定的落點!


    第三步——


    石壁在莊溯塵腳下發出一聲裂響,似乎是之前被餘波掃過變得脆弱,綻開了蛛網般的裂紋。這聲音微不可聞,卻令下方正纏鬥得密不可分的三道身影同時微微一滯!雲應舟心髒幾乎停跳,莊溯塵雙腳在石壁上狠狠一蹬,身形頓時以比前兩次更快的速度彈出,朝斜上方電射而去!


    逃出生天的洞口近在眼前了!


    遺族手中的刀攻勢突然變了。仿佛從一塊幽冷的冰,變成了一股冰涼的水。刀鋒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從漫天鞭影中穿出,又輕輕偏斜,極輕柔地貼在斬落的劍鋒一側滑過——向上挑出的刀鋒上,一道明亮又虛幻的弧光脫離刀鋒而出,如猛獸驟現的雪白獠牙,朝正從上方越過的莊溯塵斬去!


    身在半空,避無可避。莊溯塵最後的反抗舉動,是用力握緊手中的長劍,以一個很不像樣的別扭姿勢,劃出了歪歪扭扭的一劍,就在這樣的一劍中傾注了全力——仿佛幼獸向著不可能戰勝的獸王,毫無畏懼地爆發出咆哮,悍然以劍鋒迎向了那道刀光!


    刀光與劍鋒相觸,百年未朽的寒鐵如薄冰般碎裂了。碰撞的力勁比裂痕更迅速地向上蔓延,莊溯塵握劍的手臂內部傳出了仿佛一根樹枝□□脆拗斷的響聲。他像被從斜下方猛撞了一下,在空中的速度驟然加快——實際是被擊飛了出去。


    軌跡改變了。莊溯塵沒能按照預想中的那樣躍至上層,而是狠狠地撞在了厚重的岩石斷層上。周圍無處借力,撞擊發生時他的姿勢也根本無法借力,被衝力帶著翻滾了一下,終究沒能越過上方——隻有一道白影從他背後踩過,一躍往斷層上跳去。


    莊溯塵咳出了一口血,他還攥著半截劍柄的手略微抬起,像是無意識地還想抓住什麽。下方虛影劍鋒斬落,那遺族唯有收刀格擋,他對莊溯塵固執的攻擊讓他動作慢了一點、擋得太近了一點,在刀劍相撞的衝擊波動中,覆蓋住麵孔的鐵黑盔甲“哢”地碎裂了。


    但在第一塊碎片掉落、露出他麵容之前,眼看就要從洞口邊摔落的少年像被來自上方的力道猛力一拽,身軀忽地再度向上升去,一下子翻過斷層上緣,身影眨眼間從洞口被拖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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