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梁春錦說清來龍去脈後,梁春禾的臉色變得格外難看。


    如此說來,我剛離開,李老爺就到了菜市頭,而後目睹了姨娘一事。然後因為我繞到雲湖,再從西進大街迴來,所以比我晚離開菜市頭的李老爺先我一步到了我家。


    梁春禾舉袖擋住臉龐,默默地吸吮著茶水,心裏暗道:這麽想,倒是合情合理,可未免也太巧合了吧。會不會是另一種可能?李姑娘和李老爺設計將我引誘到雲湖,而後自導自演一出碰巧遇見姨娘的把戲,然後由李姑娘在雲湖拖住我,李老爺來報信···


    不對!


    其一,若是李家的計謀,那麽按計劃,他們必然要有人在我旁邊來引導去向。然而若是我今天沒臨時起意,去邀請李姑娘,李家就沒人來引導我的去向。畢竟,臨時起意這種事情,就連自己都不敢確認,更別說其他人了。


    再者,離開菜市頭、去雲湖都是我提出的。總不可能我和李家也是一夥的吧。既然如此,那緣由又是如何?難道真是巧合麽?


    此時,話題已經被梁春錦扯到家裏用的熏香上,梁春錦和李博定兩人天南海北地聊著各地的熏香。梁春風早沒了繼續聽的心思,二話不說起身離了正廳。


    一盞茶盡,梁春禾放下手,將茶杯遞給丫鬟,裝作若無其事般問道:“李老爺,我聽貴府的管事說,貴府似乎在用一種帶著香氣的木炭烤火?不知是在哪裏采購的?”


    “哎,賢婿,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氣!你說的那個是沉香木炭,都是從城南的鋪子采購的。”


    梁春禾笑了笑,接著說道:“李家的熏香和這沉香木炭都是從城南采購,難不成李家上下物什都是從城南采購的嗎?”


    “如此說來,還真是這樣。”李博定迴之一笑,滿眼歡喜地看著這個未來女婿,真的是看金元寶一樣,越看心裏越歡喜,“城南有些鋪子是城東沒有的,所以都在城南采購了。”


    梁春禾點點頭,特意皺起眉頭,帶著一絲困惑的口吻,問道:“我聽人說,城南有些鋪子因為地勢較低被水淹沒,都叫吳大人給拆了。那貴府的采購?”


    李博定重重地拍了下大腿,唉聲歎氣起來,得梁春錦好生寬慰,這才勉強咧嘴僵笑著說道:“可不是嗎,都叫吳定康拆了。要是換其他鋪子的東西,府裏也用不慣,所以這幾天我跑遍了城東,就連菜市口那地方我也找過了,可惜就是沒找到同樣的鋪子。過些天還要跑一趟城北,城北要是也沒有,那就真的沒法子了。”


    梁春禾見他真情流露,不像作假,便與大哥叫換了個眼神,開口安慰他道:“李老爺隻管放寬心,過幾日晚輩隨你一同在城北找找。”


    “好賢婿啊!”


    待到梁春錦送走李博定,重新折迴正廳,他開口第一句便問道:“四弟怎麽看此人?”


    梁春禾沉吟片刻,“李老爺沒有說謊,他出現在菜市頭應該是巧合。我早上在等李姑娘的時候,跟李府的管事打聽過了,確實如李老爺所說。”


    “嗯。四弟還未用膳吧?正好你我一同去偏廳。”說著,梁春錦拉著梁春禾的手,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出正廳。


    “哼!那小子呢?”柳文扒了兩口飯,也沒嚼幾口,就硬巴巴地咽了下去,嘴裏剛空出來,就開口罵道,“那小子不會跑了吧?和他爺一個德行!你倆怎麽不跑?不怕老夫下毒毒死你倆?”


    聞此,大壯被嚇到了,整個人呆在原地,舉著筷子的手停在空中,目瞪口呆地看著柳文,說不出一句話來。


    還是林無道拍了拍大壯的後背,打趣道:“我們寧可被柳大夫毒死,也不想再受風吹雨淋之苦啦!是吧,大壯。”


    大壯放下筷子,撓了撓頭,憨憨地說道:“噯,風吹雨淋還好啊,城門洞裏還能將就著住。我倒不想被毒死,死了就都沒了。”


    “樂姐姐,你怎麽了?”衝天辮搖了搖樂丫頭的袖子。


    樂丫頭搖搖頭,輕聲迴了句:“沒事。”


    林無道看著那張煞白的小臉,心裏不由得一抽,但很快就淡去,笑著說道:“喂,你不會是心疼本公子了吧?”林無道見她和往常一樣不肯開口迴答,也沒多想,說了句“有東西吃就不錯啦”,便不再糾纏。


    “記著煮些粥給那漢子吃。”


    柳子晴匆匆把飯拔進嘴裏,喝了勺湯就算吃完飯了,抹了抹嘴,向夥房走去。接著起身去夥房的是飯量不大的樂丫頭。


    兩女雖是第一次見麵,卻異常的默契。一個燒柴,一個煮粥,兩人沒有說過一句話,卻是很快就煮好了半鍋粥。


    樂丫頭看了看鍋裏稀得不能再稀的米粥,抬眸瞥了一眼角落裏堆放的米缸。


    柳子晴去了個大碗來,也不用湯勺,徑直用碗在鍋裏一舀,正好一碗米粥。將碗放到灶台邊沿上,用嘴吮幹淨粘在指頭上的米湯飯粒,忽地想起這夥房裏還有一人,登時俏臉上浮起一片緋紅,支支吾吾地解釋道:“這,這是試毒,對,我是替那人試毒。”


    樂丫頭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連帶著柳子晴也咯咯地笑了起來。兩女笑了許久,最後還是聞聲趕來的林無道打斷了二女的笑聲。


    “小五還沒吃,留點給他。嗯?你們在笑什麽?”


    樂丫頭白了他一眼,那張總是僵硬平淡了一個月的臉蛋總算出太陽,眉宇間也柔和了許多,翻白眼還添了幾分活潑生氣。


    “與你何幹!”柳子晴瞪了他一眼,雙手端著滿滿當當的碗,小步走出夥房,碗裏的米粥不見撒出一滴米湯,看得林無道嘖嘖稱奇。


    林無道見無外人,抓了抓頭發,說道:“唔,怎麽說呢。這次我食言了,沒能做到之前給你說的那樣,別說大宅院了,就連唯一的小院子也被拆了。這一個月,嗯,我也知道你很累,但是我還攢了些銅板,你也不用擔心,我會想法子掙錢的,我們糧食也夠。哎呀,我這嘴!我也說不清楚,總之就是。”


    說到“總之就是”後麵,林無道的聲音還不如屋外知了的叫聲嘹亮了,聲若蚊蠅都算是誇獎他了。


    “嗯?”樂丫頭歪頭看向眼前這個衣著比自己還破的男子,小鼻子忍不住地抽了抽。


    林無道頓時愣住,一動也不動的。別看他在教南門五時一套又一套,真到自己身上,卻是傻了眼,腦子裏一片空白。


    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沉默著。


    “啊啊啊!沒聽清就算了。”


    看著林無道落荒而逃的背影,樂丫頭抿嘴偷偷笑了一下,低語道:“夯貨。”


    嗓音如若黃鶯出穀,清泉石上;鶯聲婉轉,珠圓玉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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