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圃家的遞來兩個紅包,馮夫人親自給了兩人,說:「拿去買些糖吃。」


    薛湛見了紅包,立刻喊了聲「外祖母」,小的聽見哥哥喊,便也跟著喊了一聲。馮夫人連連應著,眼角眉梢都是喜色,道:「別站著說話,先迴家,迴家再說。」


    這一天內閣首輔徐道成府上大團圓。駙馬徐珂帶著長女迴了府,因公主剛生產還在月子中便沒有前來。徐聽楓與小侯爺也迴了娘家,徐聽楓因小產過一次,這些年一直不太容易得胎,膝下隻有一個女兒,不過看起來小侯爺很寵愛閨女,任由女兒騎在脖子上嬉鬧著進了嶽父家門。再來是徐珘,去年中了進士,娶了工部郎中嫡女吳氏,徐珘依然是個沉默寡言不善交際的個性,不過吳氏倒是個能說會道的,八麵玲瓏很會來事,把公婆哄得很是滿意。錢姨娘生完徐琭以後沒撐過一年就得了急病過世了,徐琭一直養在馮夫人身邊,很是親厚,府裏都嘴嚴,並不知曉生母另有其人。


    幾家的孩子論年歲的話駙馬長女最為年長,論輩分的話自然是徐琭最大,孩子們要喊他一聲叔叔或者舅舅。但是幾個孩子實則年歲皆相當,差不了一兩歲,聚在一起分外熱鬧。男人們自然不會留在內宅,跟著徐道成去了書房,女人們則看著孩子磕著瓜子閑話。


    孩子們向來不怕冷,在庭院裏開心地嬉鬧遊戲,奶娘婆子丫鬟們站在一旁小心地看護著。屋內攏著暖暖的炭盆,母女三人坐在靠窗的炕上,絮絮地閑聊著,偶爾看一看窗外的孩子,陽光透進來,耀得母女三人臉上的笑意更深,這種感覺真是久違,千金難買。


    徐觀嵐手中捧著暖爐,自嘲說:「這幾年習慣了南方溫暖的冬天,迴來了竟覺得冷得有些受不住了。」


    「那地方真的從不下雪?」雖然她信中描述過當地風貌,馮夫人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至少我在那裏五年未見過一片雪花,過年也是單衣,我都好幾年沒做過棉衣了。那裏根本不是我們想象中的蠻夷之地,海水湛藍,風光明媚,風俗也喜慶,還有許多長得稀奇古怪的洋人,長鬆他為了方便與洋人交流,還學了一些洋文,嘰裏咕嚕地像鳥語。」她說起福建,滿滿都是笑容。


    徐聽楓說:「你們的事我都聽說了,妹夫真是個能人,連困擾多年的倭寇都能解決,還治理出了一片清平,我聽侯爺說皇上對妹夫讚不絕口。原先我還擔心你自小嬌貴,能不能適應那裏的生活,如今看你的樣子就是過得很好,你這臉色比早幾年還要好呢,粉嫩光澤似少女。」


    聽得姐姐這樣說,她微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蛋,捫心自問,確實挺幸福的,也許她追求的也少吧。她握了握姐姐的手,說:「姐姐,你呢,這些過得好嗎?」


    徐聽楓的眉目間有一瞬的失落,還是點了點頭,微笑著說:「挺好的,就是過著往常一樣平常的日子,相夫教子,貴婦交際,卻也總在京城這片天地間,見過的山水景色、人物也就這麽多。有時候我會想,你雖陪著妹夫貶謫遠方,卻夫妻互相扶持,同甘共苦,也見識到了許多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的異地風情,不失為一種人生閱曆,就是說來我們聽,就讓人心生向往。」


    苦難自然也有,初到泉州時人生地不熟,他仕途不得誌,下屬陽奉陰違,縱有一番抱負也難施展。商戶們各自為利,偷渡的走私的,層出不窮,還有洋人虎視眈眈,這一切都是他日日夜夜的奮鬥,親手一點一點像朝廷請命,經過無數次漫長的等待,才將難解的局麵達到一個相對平衡的狀態。等他離任時民心所向,百官擁戴,這些不是一朝一夕而來的,他的辛苦與不容易,她都看在眼裏。如果有人說他此次的升遷是靠嶽父這個首輔撈來的,她頭一個要反駁的,她堅信換了任何一個人去,都不可能在這短短幾年間治理的這樣好。


    假倭寇的事件叫她差點喪生,還有台風等災害頻發,幾次都身涉險境,就是這次迴程,也在海上遇上了大風浪,差點翻船喪命。隻是她的個性,不喜將苦難說給別人聽,她積極樂觀,眼中看到的,心中記住的皆是美好的事物。


    她轉了話題,道:「我從福建帶迴來許多土特產,許多都是京城見不到的,等迴了府,我叫人每家送一些過去。」


    「我聽說那裏的鮮桂圓特別多汁鮮甜,隻可惜京城隻能買到桂圓幹。」自從她去了那個地方,徐聽楓也一直牽掛著這個妹妹,沒少打聽一些那邊的事情。


    說到吃的,徐觀嵐更來了精神,說:「是呢,鮮桂圓那裏人叫它龍眼,殼軟果肉瑩白似冰雪,根本不是桂圓那種褐色的果肉,也沒那麽甜的發膩……」


    說到甜的發膩,她忽然一陣反胃,幹嘔起來。這一次孕吐雖然沒有第一次嚴重,但一天中也會幹嘔上幾次。


    馮夫人在一旁看著,試探地問:「怎麽?你又有了?」


    她羞澀地點了點頭,說:「才兩個月。」


    馮夫人說:「你這孩子倒是個子女緣深厚的,娃娃一個接一個的落地,你姐姐別的都好,就是子女緣薄,這麽些年才得了個姐兒,她那個婆婆哪裏肯依,逼著你姐姐給小侯爺納了兩房妾,雖說小侯爺這會兒幹晾著妾室,但他又有侯位承襲,時間一長難保就……」說到這裏馮夫人忍不住歎了口氣,雖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但做母親的哪有不牽掛著孩子幸福的。


    徐觀嵐見姐姐的神色黯淡了下來,一時也不知如何安慰,她若是說得多了,反而顯得她這個連連生子的人顯擺。她道:「姐姐,可有去看看?」


    「怎麽沒看,這京城有名的大夫都看過了,吃了多少苦藥,跑了多少寺廟求子,換來的還是一場空。」這是困擾徐聽楓心頭最大的問題,她不在乎丈夫納妾,甚至覺得男人是該納妾的。隻是自己該有個嫡子才能穩定地位,在夫家挺起腰杆,她一日無所出,她就一日無法心安。


    徐觀嵐想了想,道:「我當年去泉州的路上正好懷了身子,孕吐厲害,遇到一個千金聖手的年輕大夫,醫術相當不錯,臨走時他還給了我幾個婦人得胎妊娠的方子,等我迴府找出來給姐姐送去,姐姐不妨一試?」


    死馬當活馬醫,雖然她沒抱什麽希望,不太相信鄉野小地方的大夫醫術能強的過京城名醫甚至太醫,既是她妹妹一片心意,她還是決定試一試。


    馮夫人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兒子、女婿陪著徐道成小酌,一大家子其樂融融圍坐圓桌。正笑語盈盈、觥籌交錯間,門下有人來報,說寧王駕到。


    眾人皆有些詫異,這寧王與自家並無多少交集,怎麽這時候造訪。徐道成說:「請進來。」他站起身來,身子微微晃了晃,酒喝得有些多了,鼻頭通紅。他正想帶著男人們出去前院會客,那寧王卻自說自話地進來了,身邊還站著一位女子,蒙著麵紗看不見臉。他果然是個仗著皇上寵愛而不靠譜的荒唐王爺,不僅隨性地走到了別人內宅,還帶著位莫名其妙的女人,真是夠荒唐的。


    見過禮之後,徐道成出於禮數請他上座,畢竟這寧王雖然荒唐卻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就算他如今貴為首輔,看在皇上的麵子上,也得給他幾分薄麵。


    寧王笑著拉起身旁女子的手,像是介紹地說道:「這位是本王的愛妃。」


    眾人皆客套性地寒暄了一番,這個寧王側妃姬妾眾多,他們也都沒有放在心上。不知為何徐觀嵐覺得這位王妃的眉眼有些眼熟,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時不時地在看她,而那雙眼眸絕對不能用溫和善意來描述。素昧平生,為何這般敵意?


    寧王嗬嗬笑著道:「本王來得不巧,擾了閣老一大家子的團聚了,」他頓了頓,看向身旁女子,說:「不過說到團聚,還缺一人不是嗎?」


    眾人皆在思考他的話是何意,隻見那女子輕輕將麵紗取下,一副熟悉的麵孔就這樣大剌剌出現在眾人眼前,幾乎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


    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被除名逐出家門進了尼姑庵的——徐知茵。


    徐觀嵐簡直不敢置信,幾年不見,她非但沒有青燈古佛相伴到老,反而成了寧王寵妃,她捂著唇怕自己因為太過於驚訝而叫出聲來。


    徐聽楓對徐知茵有陰影,她的頭一胎就是被她害掉的,見了她,她就忍不住寒毛直豎,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諸位別來無恙啊,」她輕聲笑著,像一個鬼魅,「嘖嘖,這一大家子其樂融融真叫人羨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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