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板一眼的模樣,惹笑了她:「瞧你小心眼的,還吃醋了?你放心吧,我有分寸,這衣服我就在房裏穿穿,你迴來之前才換上的!」


    他輕哼一聲,轉眼又上下打量她,不懷好意地說:「特地換了這衣裙等我迴來,是為了勾引我?」


    她拍開他不安分的手,說:「你又曲解我的意思!大夫說的一點也沒錯!」


    他摟著她,笑著說:「哪來的庸醫,滿嘴的胡說八道。」


    「人家可是號稱京城千金聖手,說的話能有假?」她幸災樂禍地說:「你等著吧,說不定娘今晚就會叫你睡書房。」


    「簡直一派胡言!去把他叫來,我與他當麵對質,我又不是不行,怎麽不能天天做?」


    這種事他還說得理直氣壯的。她低著頭羞羞答答地說:「其實,我也覺得太頻繁了一些。」


    「是嗎?」放著如此貌美的小嬌妻在身側,隻看不碰才是罪過,他是個功能正常的男人,無論如何都不相信這庸醫的謬論。他湊在她耳邊,輕聲說:「那昨夜是誰緊緊摟著我說還要的?嗯?」


    「啊呀,你別說了嘛!」她嬌嗔著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覺得自己肯定是中了她的美人計,她隨便撒嬌幾聲,他整顆心都是酥麻的,隻想把她摟在懷中寵愛。莫怪古人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有的時候他都覺得與那群滿口家國天下的老匹夫們爭來鬥去有什麽意思,何不坐擁如花美眷,花前月下,共享良辰美景。


    天氣一天比一天熱,似乎往年並沒有如此炎熱,太陽像隻火球炙烤著大地,難得走在路上覺得人都要曬融化了。各地幹旱頻發,奏折如雪花般堆在內閣,東南沿海又有倭寇,搞得皇帝煉丹的心情都沒有了,心情差的要命,動輒就要發火,縱使烈日炎炎,宮人們個個膽戰心驚,如履薄冰。正此時,有人猶如虎頭摸須,參了徐道成一本,說他勾結黨派,以權謀私,又參了薛盛一本,說他貪墨,且數額巨大。


    戌時的梆子已敲過許久,西洋掛鍾也「當當當」敲了八下,天已黑透,暑氣卻並未散去,像一隻蒸籠一樣籠罩在天地間,沒有一絲的風,蟬鳴陣陣絲毫不減。


    徐觀嵐看著桌上一碗隱隱還冒著熱氣的大補湯,微微皺了皺眉。也不知道婆婆是怎麽想的,大熱天的給他們夫妻燉什麽補湯,抱孫子心切是不是太明顯了一點?不過,她可不想喝,怕太躁熱流鼻血,她想了想,端起碗往書房走。


    就這一段路,她的背心裏就沁出了一層汗,這鬼天氣,她暗自罵了一聲,一腳踏進書房,涼意撲麵而來。屋子裏放了許多冰,涼涼的正好。


    薛盛抬頭見是她,說:「你怎麽來了?我快忙完了。」


    徐觀嵐走到他跟前,把碗往他桌前一擱,就兀自尋了個椅子坐下搖著扇子。她也真是佩服他,這麽熱的天氣,雖說屋裏有冰塊鎮著,但在這書桌前一坐就是大半天,也著實需要些耐心的。


    她這個角度看過去,見他頭微微低垂著,墨發高束一絲不苟,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抿著,衣襟整齊沒有絲毫淩亂,手下毛筆洋洋灑灑未有半分遲疑。他認真正經的模樣真讓人有一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錯覺。


    「眉眉,你再盯著我看下去,我怕承受不住。」


    果然隻是錯覺而已!


    她站起身來,走到他身旁,一手輕輕給他搖著扇子,說道:「這碗湯是娘給你燉的,說你連日來公事繁忙太辛苦了,給你補補身。」


    她的腕上戴著他送的那隻鐲子,球形花囊裏裝著龍腦香,驅蚊避蟲,隨著扇子的搖曳散發出陣陣提神醒腦的清香。


    鼻翼間皆是這股清香,他忍不住深吸了幾口,擱下筆,靠坐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笑著說道:「看來娘是要我們繼續努力,盡快給她生個大胖孫子的意思。」


    「去你的!」她用扇子打了他一下,在他伸手捉住她之前,她轉身繞到他身後,輕輕給他按捏著肩膀,他舒服地喟歎一聲眯起了眼睛。


    她道:「長鬆,你什麽時候得空,咱們去避暑莊子住一陣子,這天氣實在是太熱了。」她的嫁妝裏有兩個莊子,一個是避暑山莊,一個是溫泉山莊,她還沒去看過。


    他把她拉到腿上抱著,柔聲說:「最近忙了些,朝中好多大事,實在抽不開身,」他摸了摸她的臉,道:「要不你和娘先去山莊避暑,等我忙過這一陣再來,你看可好?」


    「不好不好!」她往他懷裏一偎,嗔道:「我不要與你分開!」


    他聽了心底滿足不已,一下一下地親著她的唇,說:「前些日子有人送了一張象牙席來,說睡在上麵涼而不寒很是舒服,迴頭就叫人鋪上,解解暑熱。」


    象牙席,她聽過卻沒見過,據說十分名貴,是用象牙經過特殊處理後製成的,一頭大象才兩根象牙,一整張席子需要多少象牙可想而知。象牙席曆來是十分珍稀的貢品,如今得了一張,可見求他辦事的人還挺舍得下本錢。


    她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空,說道:「時辰不早了,你先忙吧,別忘了把娘辛苦燉的補湯喝掉。」


    他無奈地笑了笑,他這血氣方剛的年紀還需要進補?這還不得夜夜苦了她?他道:「我就快忙完了,你在旁邊等一等,咱們一起迴房。」


    她欣然點頭,起身走到書架前,閑閑地翻著書。他的書多為治國策略的,文史類的也多,還有一些琴譜,倒沒有什麽通俗的話本。單看他這書架,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會去寫腦洞大開的話本,可見人都是多麵性的。她啞然失笑,抬眼瞥見角落裏有隻雕刻得十分精美的紅漆匣子,不知裏頭藏了什麽寶貝,她偷偷看他一眼,見他專注著手頭的事情,無暇顧及她。她把匣子取了下來,打開來,裏頭有幾本冊子,名為《競春芳》,作者的名字是大名鼎鼎的山水畫家。莫非這是名家典藏畫?她連忙打開來,正想一飽眼福,結果傻眼了。


    這不是別的,還是春宮圖!如此大名鼎鼎的山水畫家居然這樣不正經,還畫這種東西,她覺得以後都無法再直視他的畫了!她正想合上冊子,見圖上似乎還有幾行字,細細地看去,氣得差點沒暈倒。隻見上麵寫著「此姿勢妻甚喜,嬌媚無邊」,她的臉轟地一下紅了。下麵還折著角,她又翻了幾頁,折角的畫麵上無一不有批注,皆是她相公的筆跡。


    她氣得手抖,狠狠把書摔到了他麵前,氣急敗壞:「這……你……這……」氣得她話都說不連貫。


    他的反應比較淡定,閑閑地翻了翻,說:「同僚送給你我的新婚賀禮,雖然比不上你的壓箱底,但也是不錯的。」


    這朝堂官員男人之間竟然如此的不正經嗎?這種東西送得如此正大光明?是她太單純,還是這世道太複雜?她臉紅紅地說:「暫且不說這個,我是問你,你在上麵寫的什麽鬼話,太不要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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