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過草坪,微黃的草莖抵擋不住寒冷的壓力,一片片的低伏下去。


    往年這個時候,年輕人已經開始動手修剪過長的萎葉,但最近他們顯然沒有這個心情,在親眼目睹到學院高層的爭吵後,這些孩子們默默的迴去了自己的房間,一股壓抑的氣氛在學院上空彌漫。


    即使在史崔克來襲的那天學生們也未必有這樣麵臨世界末日一般的感覺,至少那時琴和奧羅羅等人還在外麵,教授也隻是暫時受困。但今天不一樣了,即使是最無知的幼童也隱約的意識到,也許從這一刻開始,學院已經悄悄的進入了新的階段。


    預想中的來自底層同胞的反彈還沒到來,原先緊密團結的決策者們已經為分歧鬧得不可開交。


    從教授那裏出來,埃瑞克獨自站在陽台上靜靜的俯視著大地,現在他的心裏已經一片平靜。出現這種變化並非在他預料之外,莫拉女士長期的成見和教授的疑慮交織在一起,經過外力的推動醞釀發酵最終形成了今天的局麵,這種情況他早有預感,或許其中也有他自己的放任配合。


    這種種力量聚合在一起,終於如某些人所料成功擊中了他的弱點。既使他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同時也把他從過去的束縛中一舉解脫出來。


    眼看新的天地近在眼前,仿佛伸手可得,埃瑞克偏偏卻沒有一絲欣喜之感。


    他隻是獨自站在冷風中,直到一雙柔軟的手臂從後麵伸過來把他摟在懷裏。


    奧羅羅說了些什麽,埃瑞克完全沒有印象,他隻記得柔和的聲音不停的鼓勵自己,自己安慰的拍了拍那雙溫暖的手,許下了如給約翰那樣的承諾後她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女人的關切讓前輪迴者堅硬的心也變得柔軟起來。


    真的有必要為變種人的生存付出這麽多?


    他開始反複的問自己。


    或許定居曼哈頓也不錯。有一棟說得過去的產業,琴也正在那裏;如果曼哈頓呆不下去,可以去西部。那裏有賽琳娜。


    再或者像奧羅羅說過的,找個偏僻的海島定居下來也可以。


    需要用自己的人生為代價來推動變種人的生存?


    在不到一年前他甚至連變種人血統都沒有。隻是為了保有一定的能力才接受了萬磁王的血脈移居到這個世界,是什麽時候他和變種人變得如此緊密無間?


    是出於輪迴者混亂與破壞的天性,希望在新的世界鬧出一場天大的動靜?


    還是野心與欲.望在悄悄作祟,想要在現實裏重現不屬於自己的權力?


    埃瑞克仔細想了又想,似乎都有一些,但又都不是主要原因。


    或許這隻是遊戲人生慣了的旅行者的一場新遊戲。他自嘲著笑起來,眼前卻忽然浮現了一個個年輕的麵孔。


    約翰的、巴比的、皮特的……瑪麗、阿麗森,還有洛娜、凱蒂……


    一張張麵孔上閃過喜悅和哀怒。逐漸變得模糊沉淪,在它們背後另一些麵孔逐漸浮現出來。


    那是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有些是他曾經的親密愛人,有些是生死與共的隊友,還有些或許隻是數麵之緣但是心存感念的好心同道。


    他們永遠留在了那個輪迴空間,無論過去有多麽深厚的感情,當前輪迴者參與最後一戰的時候,他已經孑然一身。


    這些有過不可磨滅記憶的麵孔一經出現,就像激活了他埋葬已久的深沉情感,那些原以為早已忘卻的記憶一齊湧上了心頭。音容笑貌宛在,他又重新迴到了險惡的空間。


    直到所有的經曆一一流走,舊識新知的容貌融為一體。他才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救我!”無數淒厲的唿喊聲向他哀號著,他抓碎了堅硬的欄杆。


    “快走!”更多的聲音在拚命向他警告,在沒頂之災前總是有人奮不顧身。


    無論是求救還是奉獻,最終這些容貌從腦海中黯淡消失,它們已經隨著過去的生活一起煙消雲散。


    新的夥伴們正在他的身邊。


    在這個世界,他們才是埃瑞克去保護和拯救的動力根源。


    明白了這一點,埃瑞克終於掃清了心裏的迷茫和灰暗,無形的光明瞬間照亮了他的心田,天賦的磁性掌控和靈魂結合在一起。微妙的力量毫無阻滯的在身心之間流轉,身體好像失去了重量。所有外來的窺視都被盡數驅趕。


    兩股力量一觸即分。


    “你晚來一步,教授。”埃瑞克淡淡的說著。不必轉身他也發現了後麵坐著輪椅的光頭老人。


    現在他的磁力世界裏教授終於顯現出了真實的全貌,巨大宏偉的力場在外表孱弱的身軀上構建,仿佛一座無與倫比的神聖殿堂,氣勢磅礴的磁場沒有任何多餘的雜色,一層層色彩純淨的光圈密密實實的均勻排列,以原點為核心向外無限輻射直指天邊。


    這就是教授,他是精神世界的太陽,變種人的最強心靈感控者。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磁場仿佛蒙上了一層陰影,源自心靈的力量同樣會受到心靈的蒙蔽,那些原本炫目逼人的美麗光輝失去了耀眼的色澤,仿佛寶石上被潑了一桶汙水。


    “我很後悔沒能幫你走上正途。”教授歎息著。“也許我們今天太激動了,我們原本可以像過去一樣輕鬆交流----我們應該重返過去。”


    “過去有什麽值得我們流戀?”埃瑞克反問。


    “埃瑞克,我不想失去你,學院不能沒有你。”教授試圖做最後的嚐試。“你欠缺的隻是忍耐,忍耐或許會使我們痛苦,但痛苦可以使我們更加強大。”


    “我從不懷疑痛苦可以磨勵人的意誌,但過多的痛苦也會使人心理扭曲變形。”埃瑞克依舊拒絕。


    “為什麽不像過去一樣敞開心靈?”教授提議著,拿出了一件小形儀器。“不要抵抗,埃瑞克。”


    他告誡著。同時把儀器戴在頭上。


    埃瑞克的眼睛裏,整個世界消失了,隻有一雙巨大的眼睛高高的從天空俯視。它起自虛空,橫亙無垠的空間。放射著莫大的威能從上方出現。


    當它的視線從瞳孔中直射過來,埃瑞克感到整個人都被強烈的輻射點燃,這像是來自神明的凝視,沒有一絲感情隻有無言的壓迫。


    與靈魂融為一體的磁場次第張開,牢牢的護住了埃瑞克的立足之地。但心靈的主宰仿佛受到了褻瀆,它突然暴怒起來,一道吞沒天地的黑潮翻滾著洶湧而來,帶著猛烈的氣焰像崩塌的大山一般當頭壓下。那種力量幾乎無法抵抗,幾乎把小小的磁場壓成齏粉。


    “放開抵抗,埃瑞克!”一個聲音響徹雲霄,它從四麵八方無休無止的傳來,透過僅存的磁場防護直接作用於埃瑞克的大腦。


    埃瑞克有一刻幾乎照著它的吩咐放下了抵抗,他渾身顫抖著,每一塊肌肉都釋放出最大的力量,所有神經都繃到了最緊,任憑無孔不入的力量滲透進自己的身體每一層麵,肆無忌憚的檢視靈魂。


    殺戳、瘟疫、放縱、攻伐。每一個輪迴者犯下的罪埃瑞克都沒有漏過,在主神的逼迫下,任何一個有求生之念的人都無法逃脫。在他的心裏同時還有保護、拯救、傾慕和追求,有些錯漏的記憶本來以為早已不存在,現在也被一一翻了出來。


    “敞開你的心靈,你會得到平安。”威嚴的恐嚇化成諄諄勸導,孺慕的心情無端浮現。


    埃瑞克沒有理這種種變化,他一心一意的迴想瑞雯曾經帶給他的頭盔,一點一滴的勾勒著它的結構,在他的肌肉層下看不見的金屬化骨骼漸漸改了顏色,原本亮麗的銀白消失無蹤。取成代之的是古樸保守的暗紅色本質。


    當微觀結構完成的一刹那,威嚴的或者和藹的聲音同時消退。帶著不甘和怨憤離開了他的靈魂。


    世界迴歸原貌。


    時間已經是夜晚,一輪圓月升起。正好停在埃瑞克後方。


    教授摘下了儀器,咪起眼睛看著對麵的年輕人。


    雖然背光看不到埃瑞克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眼中清明深邃的目光,它就像透明的結晶,沒有一點晦暗。


    埃瑞克微笑起來,他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敲了敲大腦外側的顳骨,隔著皮膚和肌肉的保護,它發出了咚咚的悶響。


    教授麵無表情,挪動著輪椅離開。


    目送他的背影離去,埃瑞克知道自己已經過了最難的一關,接下來是外麵的阻攔。


    他迴頭看過去,夜色下的小城平靜悠然。


    ***


    年輕人都沒有心思吃飯,埃瑞克幹脆把他們領到了學院外麵,遠遠的找了個合適的餐廳,周圍一片繁華,此地卻有些幽靜。


    “本來答應過和你們聚餐的,現在隻好暫時用這裏代替了。”埃瑞克笑著對瑪麗說。


    這女孩代表過女生們向他發出邀請,不過後來一直在忙碌,現在終於有了空閑,卻到了要分手的時候。


    現在男生女生們全都一個不落,甚至連克裏斯和吉米也被拉來。


    埃瑞克看了他們一眼,克裏斯來並不奇怪,做為自己一手帶進來的新生,他和同為控火者的約翰走得很近,現在自己要離開,估計本來就有些不耐煩學院單調生活的他也有些坐不住。


    不過吉米為什麽也在?


    這個俊秀的男孩正低著頭坐在圓桌對麵,手裏撥弄著一件銀色的小飾品。


    隨意的看過去,那是埃瑞克送給洛娜的增幅指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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