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側的林間以肉眼難以捕捉到的速度閃過去兩道身影,這兩道身影穿梭於林間好似水中錦鯉,來去自如,奔逸絕塵。


    兩人的速度極快,身法尤其敏捷。


    不同的是樊音墨腳步輕盈,步伐穩健,奔跑所發出的聲音微乎其微,她如同鬼魅行走般悄無聲息的越過林間。


    陳尋生則吐息均勻,大步流星般的跑過林蔭路。雖做不到樊音墨那般風平浪靜卻是快到無聲,就像和空中自由的風融為了一體,,讓人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樊音墨躍向樹枝,借助粗壯結實的黑樹右腳猛然發力,少女纖弱的身影刹那間彈射出去。樊音墨勢如破竹,瞬間領先了陳尋生幾個身位。她迴眸看向陳尋生,用眼神示意。


    一路上,兩人避免打草驚蛇幾乎沒講過話,有疑慮時往往靠著眼神和手勢進行交流。


    陳尋生起初模糊的分不清東南西北,幫上了不少倒忙,但好在多次交流之下他終於摸清了一些門檻。


    而現在這眼神擺明著是對他說:跟上!


    陳尋生吸進一口氣,在腳底緩緩加大力度。


    在師門的那些年裏,除了每日要修煉劍術、罡氣和星象,耐力跑也是主修課程。因為生死搏鬥裏耐力會成為關鍵點之一,持久戰更加,所以耐力顯得尤其重要。陳尋生對此也是十分重視,日日的磨煉加上天罡氣的輔助,他最不怕的就是這種靠體力行動的事情。


    陳尋生逐漸趕超樊音墨,兩人的距離越縮越短。


    少女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陳尋生看向她清秀的臉龐發現她揚了揚下巴指向前方的分岔路口。


    是左?還是右?


    陳尋生略微思考了一下,左右兩條小道幾乎看不出什麽不同,不管選哪條隻有親自去過了之後才能知道背後的真麵目。


    少年最後做出決定,他朝樊音墨比了個手勢,然後將大拇指指向自己接著又使出一把力氣衝到前方去。


    往左!


    路是自己選的,所以陳尋生願意去打頭陣。


    他一步邁進小道裏頭,全神貫注的迅速打量起周圍的一切,盡量排除被煞群埋伏的可能,幸運的是,這裏並留下任何有關煞的痕跡,這也意味著小路相對安全。


    樊音墨尾隨其後,她用自己那雙明亮有靈氣的眼睛掃視了身邊,少女冷哼了一聲,果然如她所想那般,這片一眼望不到頭的天地除了樹木還是樹木。一棵棵黑樹並列整齊的排在路旁,矮小灌木叢上的枝葉有些泛紫,空中隱約鋪上一層朦朧的白霧,四周靜的出奇,靜的可怕。


    這條小道蜿蜒曲折,若不是反應快兩人險些一頭栽在樹幹上。


    兩人順著這條長滿野草的泥濘路一路向前,將所有景物記在心裏。


    單調的景物提供了記憶的便利,兩人隻需記住小路的走向便能大致繪出一份簡易的地圖出來。


    拐過小路最後一個彎道,一座長滿藤蔓的小山丘屹立在眼前。


    發黑的藤蔓彎彎曲曲從高處掛下來,葉子有些萎縮幹枯,這些黑藤蔓一株貼著一株,密密麻麻的一片從遠處看就像巨人的長發從頭頂披放下來,這些宛若烏發的藤蔓又細又長,十分詭異。小路的兩側被高大的黑樹封鎖,很顯然這裏就是小路的終點。


    陳尋生站在山丘底下,此刻的他顯得是如此渺小。


    說句實在的,看到這一幕的陳尋生心底難免有些發虛,他逐漸停下了腳步刻意和這“濃密的烏發”保持距離,好像這烏發隨時都會生長開來將自己纏繞住拖進看不見的深淵裏。


    恍惚之中,一個黑影毫無征兆的出現在陳尋生身後。


    陳尋生背後一涼頓感不妙,下一秒,隻見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陳尋生甚至能感受到那隻手冰冷的體溫。


    他的心髒砰砰亂跳,下意識的迴頭。


    “啊——!”


    樊音墨趕忙用另外一隻手捂住他的嘴,把他將要發出的尖叫給硬塞了迴去。少女收迴放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又放到粉紅的嘴唇邊皺眉噓聲。


    “你小聲點。”樊音墨啞聲道。


    陳尋生定睛一看原來身後的人是樊音墨,這才減輕了心中的恐懼和緊張。樊音墨收迴了雙手,他長出一口氣,拍了拍胸脯小聲道:“嚇死我了,樊姑娘你走路怎麽沒有聲?”


    樊音墨淡定道:“從我娘那兒學的。”


    她雙手環抱至胸前,瞅了瞅那團“烏發”。


    “裝神弄鬼”,樊音墨不屑一顧的說道,“老陳。”


    “嗯?”


    “劈開它。”


    “???”


    陳尋生心中的後怕還沒有徹底消散,他有些躊躇。


    看到老陳唯唯諾諾的樣子樊音墨嘖了一聲,她從大腿旁綁著的刀鞘裏抽出兩把鋒利的小刀,接著樊音墨徑直的衝上前去踩向一旁的樹幹再度跳躍至空中,她揮著手中的利刃颯爽利落的幾刀割下烏黑的藤蔓。


    樊音墨邁出右腿蹬向山壁,她往後轉了一圈隨後以標準的姿勢瀟灑落地與此同時山丘上的黑藤蔓也巧合般的盡數落地。


    少女站起身,將雙刀插迴刀鞘,她嘀咕道:“我娘說的對,女人還是得靠自己。”


    陳尋生已是看的瞠目結舌,他張大了嘴,瞪大了眼,有些結巴的問道:“樊...樊姑娘的本領...也是令慈教的?”


    樊音墨淡定道:“對啊,怎麽?你若有這個心去學有空叫我娘也教教你?”


    陳尋生傻笑兩下連忙擺擺手。


    藤蔓掉落後露出了一個不大的洞口,少女朝著那個洞口走去。她離去的背影在此刻顯得是無比的帥氣颯爽,陳尋生不禁歎道:“令慈究竟是何許人也?”


    山洞內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兩人根本看不到一點東西,越往深處走越是黑暗,樊音墨在迫不得已之下才催動黑繩綠珠取出火折子來,借助微弱的火光兩人才得以繼續前進。


    出發前趙天傲曾和兩人交代,倘若看到一些非同尋常的東西即使是放棄探索路程也要好好巡查一番,絕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有概率出去的機會,前提是確保自身安全。


    這個山洞前掛著發黑的藤蔓已是不同於他物,而藤蔓遮擋下還有一個山洞,這一切聯係起來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所以樊音墨決定涉險,去山洞裏探查一番,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呢?


    火光照在厚實的石壁上,山洞內陰暗潮濕,悶熱的空氣逼充斥著發腐的酸臭味,兩人迫不得已的憋住一口氣挨著石壁蹣跚向前。


    走了很久很久,周圍竟出奇的變得幹燥起來,酸臭味在空中消散使唿吸得到了緩解。


    這條不知究竟有多長的路似乎終於到了盡頭。


    兩人大口的唿吸著稀薄的氧氣借著火折子燒給幹柴條的火光環顧起了四周。


    遺憾的是除了地上的碎沙碎石這道路的盡頭空無一物,得知消息的兩人不禁有點失落。


    陳尋生歎了一口氣便打算離開這個破地方,可他猛一轉身卻和山洞裏垂下的鍾乳石打了個照麵。


    石塊斷裂從半空砸下在空蕩的山洞內形成了此起彼伏迴聲,陳尋生揉著磨出血的鼻頭,眼尾有些濕潤。


    “真疼啊。”


    陳尋生抱怨道,“欺我太甚,我非弄斷這些怪石不成!”


    說罷陳尋生揮著拳頭砸向半空垂下的鍾乳石。


    “等等老陳”,樊音墨突然接過他那一拳,“有情況。”


    迴聲依舊不間斷的在山洞內響著,旁人聽來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聲音卻在樊音墨的耳裏別有洞天。


    山洞裏有迴聲說明這個山洞連接不到外麵,前麵必定堵死,而迴聲的強弱能間接向探索者傳達距離盡頭長短的信息。


    不一樣的是,兩人既然已經來到了盡頭那這迴聲應該是低沉渾厚的,可實際並非如此,迴聲宛若裝滿水的木桶被挖去一角,水順著破裂的角落傾泄出去,聲音不再有那種震撼的魄力反而孱弱無力起來。


    樊音墨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她叫陳尋生跟緊她,隨後取出刀子借助火光找到另一塊半空的鍾乳石,她用刀背敲擊石塊下端,即將消失的迴聲再次響徹這個山洞。


    樊音墨閉著雙眼用心感受其中的旋律。


    半晌,她又換向另外一個地方以同樣的方式使迴聲發出。


    反反複複過了五次,兩人換了五個地方,少女最後用刀背敲擊著鍾乳石,聽著山洞中的迴聲,樊音墨心裏豁然開朗,不錯,就是這裏,這塊地方聽到的迴聲最為孱弱,如果說這個山洞有秘密入口的話,那麽所謂的入口必定藏於此地。


    她附耳貼向石壁,用指關節輕輕敲了敲,裏頭空空的。


    樊音墨莞爾一笑,她讓陳尋生將這塊石壁砸開。


    陳尋生默念起口訣,罡氣接收到信號後迅速從丹田布滿全身,少年的身上閃著金色的脈絡,他凝起氣用右肩撞向石壁。


    這石壁看似堅固,實則為“豆腐渣工程”,經陳尋生的衝擊之下瞬間倒塌。


    樊音墨踢開殘壁石塊,果不其然,內頭有著一個不大的石室。


    兩人走進石室內,發現有著像白色針線一般的東西從石室上空的圓形窟窿斜灑過來。這東西長得好生漂亮,淡淡的,柔柔的,又似流水一般,它的出現將這狹小壓抑的石室點綴的斑駁陸離。


    這是?


    月光?!


    兩人驚訝的像半截木頭愣在原地。


    這塊地方居然有月光,這一點實在是令人大跌眼鏡。


    難道說四人其實一直都在原地,隻不過換了個塊先前從未探查過的區域?趙天傲的假想是錯誤的?但“北鬥”又是怎麽迴事?既然有月亮在為什麽不見群星?


    陳尋生抱著僥幸的心理暗自試了試,但不一會兒他已是臉色蒼白,滿頭大汗,陳尋生雙手撐膝虛弱道:“不行,還是用不出‘北鬥’的力量,想來這月光也是幻境。”


    有月光但是卻不見月亮,就連群星也沒有,這個疑點很是奇特。


    樊音墨拍拍他的後背輕聲安慰道:“沒事的老陳,趙天傲說了是暫時的。”


    既然陳尋生依舊使不出招這隻能說明兩人依然與靈域脫節,時不我待,借著不知何處灑來的月光兩人研究起石室內的一切。


    月光帶來的幾分光芒足以兩人看清石室內的一切。


    石室裏與山洞裏頭基本沒有區別,除了石壁還是石壁,連鍾乳石也沒有。


    但細心的樊音墨還是發現了不同。


    走到內側時,她發現石壁旁似乎雕刻著一些字樣,於是趕忙叫來陳尋生一同查看,這些字樣很有規律,兩個或三個一組,共有七組,字樣歪歪扭扭的難以辨認,也不知是何人在此留下足跡。


    兩人費了很大的勁才勉強認出幾個大字來。


    這是位於第三組的字樣,隻見石壁從上往下雕刻著三個大字。


    “尤木禪。”


    聽著像是人名,難道說剩餘六組也是人名?樊音墨心有疑慮,隱約有些不安。


    這時,陳尋生恍然想起什麽。


    “尤木禪?這不是連山寨裏那個賊寇頭目的名字嗎?”


    陳尋生這番話證實了樊音墨的一半猜想,後者問道:“你確定那個賊寇的名字和這裏一致?”


    陳尋生斬釘截鐵道:“我確定,這是他宿靈說的,老趙當時也在場。”


    “重名吧...再說了那個賊寇早死了,怎麽可能來這裏。”


    陳尋生嗯作一聲點點頭。


    樊音墨心裏安慰著自己:但願是多慮了。


    從剛才辨認字樣起她總感覺有什麽可怕的事情要發生,可直覺又告訴她這些東西很重要,必須要去看看,她這才認起字樣。


    兩人看到第五位時,不約而同的感到熟悉。


    想了半天,樊音墨注視著字樣鎖起眉頭說道:“金蕪,那個給我們領路的人貌似也是叫金蕪來著?”


    “是這個名沒錯......”


    樊音墨頓了頓,她隱隱感到不妙,少女仰起頭出了一口氣,試圖放輕鬆點。


    可這不抬頭不要緊,一抬頭看到了本不該發現的東西。


    少女瞳孔驟然放大,她的的汗毛豎起,背後直冒冷汗,樊音墨顫抖著手指著鑲嵌在石壁上方的東西:“老陳...你抬頭看看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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