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繼成漲紅著臉,說:“酒有什麽會喝不會喝的,張嘴往嘴裏喝就是嘍!”說完,拿著酒瓶就要往蘇爾雅的碗裏倒,嚇得她連連地往後退著。


    兩個人爭執了半天,蘇爾雅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沒法了馬繼成說:“你不喝也行,我喝一碗酒,你學一句狗叫行不行?”


    蘇爾雅搖搖頭,說:“不行!你喝了我也不學狗叫。”


    這話叫魯含聽到了,就大聲地咋唿起來:“蘇爾雅,你憨得啥!學狗叫有啥了不起,學就學。”


    人,怕就怕起哄,打氣。幾十口子人一聽魯含這樣說,都跟著起了哄,紛紛地朝蘇爾雅叫喊打手勢。蘇爾雅沒喝酒本身就膽怯,她怕觸犯了眾怒,就委曲求全起來,接著改口對馬繼成說:“行!你喝一碗我學一聲狗叫。”


    馬繼成覺得蘇爾雅瞎咋唿,不敢學,“就說:行!你先叫。”


    蘇爾雅搖了一下頭,說:“不行!得你先喝,你喝完我再學。”


    眾人一聽,都把輿論導向偏向了蘇爾雅一邊,齊聲道:“馬繼成先喝!馬繼成先喝!”


    馬繼成一聽眾人的唿喊,在心理上受不了了,就端起酒碗,一氣喝幹了酒。喝完,將酒碗翻過來對著大家轉了一圈。


    蘇爾雅還算伶俐,沒等大家催她,她就汪汪地學起了狗叫,那叫聲像一隻小狗在尋找母親,叫得惟妙惟肖,當即,引得滿堂喝彩聲。


    一小會兒,馬繼成又喝下去了一碗酒,蘇爾雅緊接著又學了一陣狗叫。那天,馬繼成喝得酩酊大醉;蘇爾雅叫得開開心心。


    蘇爾雅一按電鈕,服務員走了進來,朝她一低頭笑笑,問:“市長!什麽事?


    蘇爾雅也笑笑,說:“請你再把那小瓶酒打開。”


    服務員走到酒櫃前,拿起專用工具,又打開了一小瓶紅酒,她把兩個酒杯給倒滿,又走了出去。


    蘇爾雅端起酒杯讓道:“繼成,再喝。”


    馬繼成端起酒杯迴應道:“好!爾雅。”


    兩個人一碰杯,喝了一小口。放下酒杯,蘇爾雅問:“繼成,你現在還打鐮刀嗎?”


    馬繼成用餐巾擦了一下嘴,說:“不打了。”


    “那你幹嗎了?”蘇爾雅看著他問。


    “還沒定幹什麽。”他把餐巾放到桌子上,說:“我有一個想法,想造聯合收割機。”


    “你怎麽有這個想法?”蘇爾雅催促道:“你說我聽聽。”


    “我老祖輩不是打鐮刀的嗎?”馬繼成帶著自豪的神色說:“那鐮刀不就是老的收割機嗎?”


    “你說的對,繼成。那鐮刀就是老的收割機。”一會兒,她想起來了什麽似的說:“真不湊巧,原來美國發來恩公司的總經理派克斯基是想來參加今天的會議的。誰知,他的董事長有急事,昨天一個電話就叫他迴國了。臨走前,他給我說他們公司想在我們國家投資或者合資建造一個聯合收割機廠。”


    “那太好了。”馬繼成兩眼放光,望著蘇爾雅說:“他們能不能在我們市建?”


    蘇爾雅真聰明,一聽馬繼成的話,當時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她看了他一眼說:“你是不是想與他們合資建廠繼成?”


    馬繼成點點頭,說:“是,不知人家是什麽想法?”


    蘇爾雅這時來了情趣,說:“你先說說你有什麽優勢,下次他們來了,我好給他們說一說。要是能行的話,叫他們給你合資或者怎麽的,這也是我市招商引資的一個重點項目。”


    馬繼成真是喜從天降,臉色更加紅暈,他如數家珍的道:“我們馬家是打鐮刀的世家,曾經受過乾隆皇帝的嘉獎,他第三次下江南返迴北京的時候來過蘭城,他用過我們馬家的鐮刀,還頒給我們馬家一塊寫著風快兩字的獎牌。”


    蘇爾雅聽到這裏,問他:“這塊獎牌在那裏?”接著說:“這塊獎牌太好了,具有很強的說服力。”


    “這塊獎牌,在我們家裏。今年,我娘臨死之前把它交給我媳婦巧鳳了。”馬繼成滔滔不絕地說:“我們馬家還有一塊地方,也就是過去的知青點,十年前叫我給買過來了,那地方你是知道的。”


    蘇爾雅點點頭,說:“知青點叫你買去了那太好了,等我迴去我一定上哪兒再重溫一下當年的生活和感受。”


    馬繼成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說著:“我的兒子馬力,去年博士畢業之後到了中原農機研究所,專門從事研究收割機的工作。昨天,我才從他那兒迴來。他懂造收割機的技術,這也是一個優勢。”


    蘇爾雅等馬繼成說完,笑了笑,道:“你一共說了三個優勢,我給你簡單地概括一下,就是金牌,土地,人才,這三個方麵你都有。我看這事有門。下次,他們來了,我一定先推薦你。”


    馬繼成一聽,忙得端起酒杯,說:“來,市長,我得敬你兩杯酒,就衝著你給我概括的三個優勢,我也得敬你。”


    “繼成,你又錯了吧。”蘇爾雅把端起來的酒杯又放到桌子上,說:“咱們倆有話在先,不能市長市長的喊,難道你忘了?”


    馬繼成嘿嘿地笑了起來,說:“我真忘了爾雅,我自罰兩口,行不行?”說完,他端起杯子裏的酒往另一個杯子裏倒了一些叫蘇爾雅看看,然後,一氣喝了下去。


    待他倒第二口酒的時候,蘇爾雅笑笑,也端起了酒杯說:“繼成,這杯,我陪著你喝。”


    兩個人,你推我讓地一連喝了有好幾口。正當馬繼成抬頭看蘇爾雅臉上的表情時,蘇爾雅從包裏拿出來一樣東西放到了馬繼成的手裏。他一看,一下子愣住了。刹時,一股熱血湧上腦門,臉上發起燒來。


    那是一枚字錢,中間的四方孔內拴著一條紅綢繩,長長的正好能掛在人的脖子上。這枚字錢,是當年馬繼成給蘇爾雅的定情物。那是蘇爾雅來蘭城插隊的第二年,不知怎麽搞的,兩個人認識了沒幾天,就產生了眼緣,眉來眼去地開始了放電,每天到隊裏幹活誰看誰都好看。如果,誰一天見不著誰都想得難受,都要打探打探對方幹什麽去了。十了天的功夫,兩個人就正式談上了,全村八、九十個男青年再加上男知青三十多個人,誰不羨慕馬繼成啊。一個俊姑娘又是從濟南來的知青,一下叫他談上,誰不羨慕?


    馬繼成當時年齡不大二十二歲,正是鍾情的時候。蘇爾雅與他同歲,正是懷春的年齡。那時候人們沒有錢,不像現在的男女青年定親了,到商場裏又買金又買銀的。怎麽辦啊?馬繼成想了兩天一夜,終究想起了一個辦法,於是,他翻箱倒櫃地找出了一枚字錢,問他二姐要來了一點紅綢繩,把字錢拴上當作了信物,在一天晚上約會的時候,他雙手掛在了蘇爾雅的脖子上。當時,喜得蘇爾雅了不得。


    望著餐桌上的信物,馬繼成不知蘇爾雅是什麽意思。他想,蘇爾雅肯定是想把它退還給自己。你想想,人都老了,再說人又沒走到一塊去,不退它幹嘛?他看了一下她的臉,說:“爾雅,當年真不好意思,請你原諒我的草率。”說完,伸手將信物抓到了手裏。


    蘇爾雅笑了,說:“繼成,你誤解了我的意思,我今天拿出來它,是想叫你看看當時我們是什麽心情,我很懷念初次你給我的戀情。”


    馬繼成的嘴大張著,不知說什麽才好。半天道:“爾雅,那我想錯了?”


    蘇爾雅點點頭,說:“是繼成。它雖然是一枚字錢不值錢,但是它比金子金貴多了”


    馬繼成把手鬆開,兩眼緊緊地看著手裏的信物,又看看蘇爾雅,說:“你還要嗎?”


    蘇爾雅深情地看著他,說:“我怎麽不要?你給我。”


    馬繼成站起身來,雙手拿著信物走到蘇爾雅的跟前,把紅綢繩撐開又套到了她的脖子上。套上,還用手給整理了一下。


    蘇爾雅的熱血又沸騰了起來,兩眼又湧出晶瑩的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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