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時,誰還能說個啊字。這事就這樣定了下來。按照魯華發的安排,魯含到火化廠買來了一個骨灰盒,骨灰盒上還蓋著一塊紅布。


    一切準備就緒,幾個人就調驕迴府了。一路上,該哭的時候,魯含就哭得哇哇響,不該哭的時候,他就笑得哈哈響。


    快到緑山了,車的速度降了下來,正要拐彎的時候,魯含看見一個人,從山上騎著自行車下來了。魯含仔細地看了看,一看是小四。他騎的自行車上還馱著一筐樹葉子。他心裏咯噔一下,打了一個冷戰,心想不好,怎麽讓他給看見了。他趕緊地對司機說:“快加油。”


    司機一踩油門,車轟得一聲衝了起來。其實小四根本沒注意到車的事,由於路窄,再加上是下坡,他光顧看路了。真是賊人膽虛!


    車開到了山頂,幾個人把魯華明的屍體用被子抬下來,往山洞走去。魯含準備把他爹的死體放到山洞裏藏幾天,光帶骨灰盒迴家,掩人耳目。


    往山洞去的路曲曲彎彎,很不好走。走著走著,不知是誰,一下子絆倒了,魯華明的帽子被摔了下來。魯含一看他爹的帽子掉了,迴轉頭趕緊地給拾起來,重新又給戴好。他怕山上再有人,就一個人,小心地偵察了起來。他走了十幾步,他看看周圍確實沒有人了,這才招手,讓一行人抬著他爹往前走。


    魯含藏好他爹的死體,為了把聲勢造大,車還沒有進村,他就叫喇叭班子在村頭等著了。魯含下了車,兩手在前邊抱著骨灰盒,低著頭,跟著喇叭班子往前走,一副很悲傷的樣子。村上看熱鬧的人都出來了,路兩邊站的都是大人孩子。為了讓人看見,他故意走地很慢,一步挪不了四指。有時喇叭班子走快了,就得停下轉過身來吹,什麽時候魯含趕上了,他們再轉過身往前走。就這樣,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到村裏一共沒有三裏路遠,卻走了有兩個多小時。把喇叭匠子累的呀怨爹怨娘。到了家裏,魯含連歇也沒歇一下,就把他爹的骨灰盒放進了大棺材裏,全村看熱鬧的人都看到了。如果說還有假,那民政部門的監督員幹什麽去了?


    送殯那天。出棺前,有一個儀式叫刹扣。刹扣也就是用大釘,把棺材的蓋給釘上。刹扣前,兒子、閨女都要到棺材跟看看死去的老人,見最後一麵。也就是瞻容。在瞻容的時候,鎮民政部門會派來兩個人來監督,看看棺材裏邊裝的是不是骨灰。大多數人為了節約,把死人火活後,不買骨灰盒,用一塊紅布把骨灰包上帶迴家,然後放進棺材裏。有人不再乎錢的,就買一個骨灰盒,把骨灰裝進去,然後,迴到家裏,再把骨灰盒放進棺材裏成殮。


    說實在的,民政部門派人監督這一招很厲害,死了人火化不活化的一看就看見了。過去,掉包的現象時常發生,誰家死了人,明明的看著去火化了,誰知,轉了一圈迴來,人還是沒燒。入殯時,埋得還是死屍。為了杜絕這一現象的發生,民政部門來了真格的,就是在瞻容的時候到現場監督,寸步不離現場,等送完殯再迴去。這一手很管用,大大地扭轉了瞞天過海現象的發生。


    民政部門再厲害,也有百密一疏的地方。你民政幹部不是到現場來監督嗎?那麽好,主家在送殯的時候埋得是骨灰盒。你們監督員都看見了吧?反正骨灰盒裏邊裝不進去死人。等監督員走了之後,夜裏再偷梁換柱。那夜,魯含玩得就是這套把戲。


    那天夜裏十點,雨雖然小了,但是還噌噌地下著。魯含看看手表,朝魯華發說:“二叔,我看可以行動了。”


    魯華發瞅瞅十幾個人,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鍾,點點頭,說:“分頭行動吧!大家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弄出動靜來。”


    十幾個人點點頭,穿上雨衣,像領命的士兵一樣邁出了門檻。到了大門口,十幾個人兵分兩路,魯含帶一夥,魯華發帶一夥,這都是魯含的點子。魯含精明就精明在這一點上,凡事,他都考慮地非常仔細。他當時想,要想不叫他爹出事,起運屍體的時候,他是萬萬不能去的。於是,他就叫他二叔魯華發帶一夥人去緑山起他爹的屍體,他帶著一夥人去林地扒墳頭。這樣既快又好,兩不耽誤。那天晚上,魯含開秘密會議的時候,魯華發一聽他的分工安排,就覺得魯含想得細,考慮得全麵,就舉起雙手表示讚成。針對運屍、埋屍的一些細節,他又作了一些補充,形成了一個瞞天過海的完整方案。凡是參與的人員,都是至親信得過的人,最起碼政審沒問題。


    魯含帶著這夥人剛到墓地,就隱隱約約地聽到遠處有男人的泣哭聲,他不敢大意,就擺了一下手,眾人都警覺了起來,於是就藏在了墳子的後頭。一雙雙眼睛睜得老大,往哭聲的方向瞅著。


    魯華發有了上午打框受騙那一出,辦事就更加小心了。運屍,他找來了兩輛地排車,一輛在前麵拉著一些鮮樹枝子,給人一個伐樹的錯覺,後邊一輛地排車拉著魯華明的屍體,屍體上還蓋著一些樹枝子。如果被誰看見了也不要緊,老百姓到山上伐樹是常有的事。兩輛地排車緊緊地挨著,在魯華發的指揮下,*個人慢慢地從山上往下放著。


    不知是那個人哭累了,還是那個人發現了什麽?一小會兒,哭聲就沒有了。魯含起身往遠處看了看,看了半天見沒有什麽動靜,就咯微放下了一點心。但是,緊接著他又懷疑了起來,問:“你們誰知道,今天這兒有埋人的嗎?”


    一個遠房侄侄說“:臨村的王老媽媽死了。”


    “你怎麽知道?”


    “她是我娘的表姨,今天我娘去燒紙了。”


    “王老媽媽的林地在這裏嗎?”


    又一個人說:“王老媽媽的林地在這裏。”


    魯含瞅瞅這兩個人,想了想,又往遠處看了半天,聽了半天。這時候,除了雨聲還是雨聲,其它的聲音一點都沒有。等了老大一會兒,他才說:“幹!”


    七八個人像聽到了命令似的,脫掉雨衣,也不怕雨淋,拚命地幹了起來。還好,沒幾下子墳頭就被挖開了。勞動量不大,這要歸功於大老執魯華發,是他下午在埋墳子的時候,沒讓牛大力他們把土埋多的結果。為這事,他和牛大力還爭執了起來。


    剛才,哭得哪個人,其實沒有走。他到這裏,是來哭劉澤蘭的。劉澤蘭埋沒埋到這裏,他根本不知道,哭也是瞎哭。但是,他恰巧遇到了魯含這一夥子人來偷埋他爹。起先,他被嚇了一跳。他已經在劉澤蘭的墳頭,哭了有一個多小時了,悲痛欲絕的樣子不差馬繼成。他為了祭奠死者,邊哭邊燒紙。一塌紙被他燒完了,他止住哭聲又拿出了一塌紙,剛想點燃的時候撲嗒撲嗒地腳步聲就從遠處傳了過來。他以為有鬼,心裏打了一個寒顫。再往西邊一看,影影綽綽的看見有*個人往這邊走來。於是,他屏住唿吸,緊緊地看了起來。心想,如果是來劉澤蘭墳頭上搞祭奠的,他就趕緊地走,說什麽也不能叫別人看見了他。如果不是,他就再呆一會兒。誰知,那*個人走到離他有三百多米遠的時候就拐彎了。他想看個究竟,於是,就停止了哭泣。


    埋在墳頭上的土被清理幹淨了,釘在棺材蓋上的大釘被起了下來。這時侯,魯華發將魯華明的屍體也給拉了過來。一路上,他們很順利,一個人都沒有見到。


    棺材蓋被抬了下來,誰也沒有說一句話。魯含下到棺材裏把骨灰盒拿了出來,接著眾人將魯華明的屍首放到了棺材裏。魯含為了安全起見,又將骨灰盒放到了棺材內。待這一些事情都做好之後,幾個人又將棺材蓋蓋上。一個親戚像做賊一樣,用棉花包住大錘,使勁地砸起了大釘,一下,兩下……,大釘艱難地往木頭裏鑽著。因為有棉花包著,錘頭根本使不上勁。半個小時之後,棺材才被釘好,人們才埋起了土。


    魯含按規矩,得連喊三聲爹,說躱土了!但是,他沒有敢喊,怕別人聽到了。關鍵時刻,就不能講究那麽多了。但是,有一件事情他沒有忘,也就是孫先生給他說的,要想超過馬家,必須在他爹的墳子裏埋一根桑木棍,方向指向馬家的林地。於是,他就將準備好的一根桑木棍拿了出來,按要求埋進了墳子裏。


    墳子被埋得與下午第一次差不多大的時候,魯華發就喊了暫停,他不敢再叫埋了。於是,十幾個人就不情願地停下了手裏的工具。


    魯含一看他爹的墳頭被埋好了,就長出一口氣,接著雙手抱拳向眾人作起揖來。


    待魯含一夥人走了之後,趴在劉澤蘭墳子後邊的那個人來到了魯含的老林,一看就明白了一切。他為了慎重起見,冒著雨又來到了魯含的家門口。當他看到魯含家門口還沒有來得及打掃的花圈紙屑時,一切都清清楚楚了——魯家死人了。於是,他戴上雨衣的帽子,消失在了雨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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