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含一聽不好說什麽了,與他約好明天見麵的時間後,就和他大爺一起走了。他走一路,想一路,覺得心裏很好受。他認為,他魯家老祖墳會長出像孫先生說得那種耗子的。那種耗子,雖然他沒見過,他覺得他爹的墳子上一定能夠長出來。他聽他爹說過,那塊墳地是他老太太花重金,找一個南方的風水先生給看的,光紅絲線就買了有好幾十綹子,是用紅絲線一點一點追過來的。那老林,哪怕以前什麽都沒長,這一迴也一定得讓它長出耗子來。


    魯含的判斷很準很正確。第二天,孫先生一看完他家的老祖墳,一下子就蹦了起來,他說他給人看了一輩子的風水,可從來沒有看到過有這麽好的林地。


    魯家的墳地座落在一塊椅子型的地塊上,後邊是一座筆架山。山上鬱鬱蔥蔥地長滿了樹,樹高的有二十多米,矮的也有七八米,緑森森的,高矮相間,錯落有致,很好看。差一點被世界教科文組織評為原始森林風景區。墳地前有一條小河,曲曲彎彎,一個彎弓正好將椅子型的地塊抱在了懷中。河裏碧波蕩漾,水清淩淩的,一點雜質都沒有。最為神氣的是,哪怕老天爺一年四季不下雨,河裏照樣有水,淌個不停。據說那水通山上的龍泉。龍泉很大很大,在緑山頂上。麵積呈長方型,夠兩條龍洗澡。老天爺該下雨了,龍就下來洗一洗身子,洗身子溢出來的水,就是雨。


    有山有水,就是好風水,可是魯家還占了一塊好地,魯家老祖宗的墳地正處在椅子地的當中。當中有什麽好處呢?隻要老天一下雨,雨水都往那兒流。可是流規流,雨下地再大也泡不了林地,因為前邊不遠處還有一條小河溝。要是泡了地,就不叫風水寶地了。


    那天,孫先生一說完魯家的墳地好,在蘭城是獨一無二時,魯含又擔心了起來。他當時就給孫先生說:“馬家的墳地離他魯家的墳地也不遠,好像在一條線上,相距有三百多米遠,是不是他家的也好?”


    孫先生一聽不敢怠慢,當即又走到了馬家的墳地,無賞地給觀看起來。孫先生迷縫著雙眼,一會兒用羅盤測,一會用肉眼望,足足地折騰了有一個多小時,才對魯含說:“還是魯家的墳地好,馬家的墳地屈居第二。”


    魯含當時的雙眼眨了幾眨,又問:“第二與第一能差多遠?”


    孫先生聽到這裏有點生氣,他已經忙乎了一個上午,連一口涼水都沒有撈到喝,急等著迴去喝茶,就生氣地道:“肯定不一樣,要不是就有第一和第二了嗎?”


    孫先生,你別生氣。他陪著笑臉道:“不是說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嗎?”


    “是啊,有風水輪流轉這一說法。”


    “假如,以後馬家的風水要轉好了呢?”


    “我有辦法不叫馬家好。”孫先生說完,用眼看看兩邊,對魯含耳語了起來。


    魯含聽完,掩不住內心的高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魯含怕孫先生給他定的密碼事多腦子記不住,就用稿紙一、二、三、四的記了下來。記完他又怕不保密,就將密碼鎖在了箱子裏。什麽時候用了,他就什麽時候拿出來看兩眼。開開鎖鎖地挺麻煩,他媳婦朱玉霞就撅起了嘴,嘴撅得能掛油瓶。


    這天,他看著媳婦撅起來的嘴不耐煩了,大男子主義又冒了出來:“看你,一點也不注意場合,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弄熊樣給人看,真是撅嘴騾子賣個馿錢。”


    “看你說得多輕巧,我燒香跪爐子的,腿都快跪斷了,一點也不理解人。”朱玉霞生氣地說:“那是什麽好毛寶,還值得藏著拽著的?多煩人啊,我又不是專職保管員。”


    魯含想把事情給她說清楚,可一想,不能給她說,這也不是一句兩句話能馬上給她說清楚的。他生氣地說:“你累,我不累?”話有點嗆人。


    朱玉霞也不是省油的燈,鑰匙一扔,說:“你想擱,就自己擱去。”說完,大踏步地走去。


    魯含那個煩呀!真想上前把她抓迴來,打她兩巴掌。心想,你這個娘們真不懂事。


    可氣歸氣,他還是忍住了。他想,小不忍,則亂大謀。當前,魯家最大的事,就是送殯,而且要把殯送好。怎麽樣才能把殯送好呢?眼前,那就得丁是丁卯是卯的按照孫先生說的話去辦。


    他所需要辦得第一件事,就是給他爹買棺材。說真的,他爹的棺材今天上午才剛買迴來。按規矩,買的有點晚。他爹都死了有三天了,白白地叫他在那兒空躺了三天,不好看呀。你說你,魯家又不是沒有錢?


    魯含為什麽等三天才給他爹買棺材呢?這裏邊有一個彎彎。說起這事又牽扯到了馬家。


    劉澤蘭死後,馬繼成在第一時間之內,就趕到了他舅舅家去報信。在農村死了人,給娘家人報信是很要的一件事情。如果要是報晚了信,惹得娘家人不高興了,那可不是小事。有可能在送殯的時候,給出個故事點子……刁難人。甚至摔盤子咂碗,揍人,這都是常事。如果是喝藥或者是上吊死了,那更不得了,嚴重的話,連殯也不叫送了。死人在那臭在那爛多得是。最後,隻有經官才能解決。


    馬繼成到他舅家就磕頭,一個頭磕下去,那個響呀,半村子的人都能聽見。他跪在那兒頭頂著地,一動也不敢動,偟茸潘舅發話。他舅,高高的個子,高高的鼻梁,頭發掉得一根不剩,太陽一照,頭皮發紅。他說話嗓門不大,慢聲慢語。


    半天,他舅劉澤漢才說:“起來吧!”馬繼成這才敢爬起來。


    “我姐是什麽時候過世的?”劉澤漢的眼淚出來了。


    “今天夜裏十二點零十分。”


    “嗷,那時辰還挺好的。”


    “舅,你看我娘的喪事,怎麽辦才好?”馬繼成坐下之後,兩眼直看著他舅問。


    “我作為你娘家舅,沒有什麽要求。”劉澤漢說:“按你們族裏商量的結果辦就是嘍。”


    “舅,你看這棺木買什麽樣的好?”他想,這棺木可不是小事,一定要叫舅舅表個態。


    “這棺木嗎,也不要太奢侈。”他不緊不慢地說:“能說得過去就行。”


    “我覺得我娘辛苦了一輩子,我們當兒女的得給她一個好棺木。”他說:“我們姊們五個商量了一下,決定給娘買一個六六天桐的棺材。”


    劉澤漢搖了搖頭,說:“不行。”


    馬繼成一聽舅舅說買六六天桐的棺木還不行,刹時驚呆了。心想,這六六天桐的棺木可是最好的呀。基本上是一個個大原木,剝掉皮做成的。光木頭重就達一噸多。這樣的還不行,那得什麽樣的行啊?


    “舅舅,那得買什麽樣的好呢?”他望著劉澤漢,說:“你老人家給拿個主意吧。”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能過得去就行。”說完,他看了一眼他外甥。


    “舅舅,六六天桐的還說不過去?”


    “你娘活著的時候有話。”劉澤漢擦擦眼淚,說:“她一定叫我給把好棺木關,這事,誰說的都不算,隻有我說了才算。”


    “舅舅,你就說買什麽樣的吧!”他怕他舅舅嫌他疼錢,舍不得給他娘買好的棺木,說:“舅舅,我給我娘買什麽樣的棺木都舍得。”


    “我不是那個意思,繼成。”他深情地看著他外甥,說:“你娘活著的時候,你已經進了孝。我這當舅舅的已經沒有什麽話可說的了,你做得非常好,我得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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