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陽光明媚。


    楊夜從學院迴來,走進小院時,看到奶奶正佝僂著身子,在角落裏劈著柴火。


    她手中握著刀,額頭上流著汗水,似乎異常吃力。


    “奶奶,你進屋休息,以後這些事情我來做就行了。”


    楊夜連忙把書包放在一旁的竹椅上,過去奪過了她手裏的刀。


    此時,他方看清楚了手中的刀。


    這是一柄彎刀,薄若蟬翼,長一尺有餘,猶如一輪懸掛在柳梢的新月。


    然而,整體模樣,卻是慘不忍睹。


    刀身鏽跡斑斑,刀刃缺了三個小口,刀柄也是殘破不堪。


    就像哪家扔在垃圾堆裏的東西,被奶奶撿了迴來。


    “奶奶,咱們不是有砍柴的刀子麽,怎地用這柄破刀呢?”


    楊夜看著手中的彎刀,皺起了眉頭,準備直接把它扔掉。


    老人看了那柄彎刀一眼,淡淡地道:“破是破了點,但是還能將就使用。”


    頓了片刻,她冷淡地看著楊夜,緩緩道:“這柄刀……叫烈日,應該是你父親留給你的。”


    “什麽?”


    楊夜聞言,吃了一驚,有些愕然地看著她。


    記憶裏,似乎從來就沒有父親的消息,也從未聽奶奶提起過。


    他隻知道,他是奶奶撿迴來的。


    除了奶奶,沒有任何一個親人。


    “當初撿你的時候,繈褓裏,還有這柄破刀。一張紙條寫著兩個名字,一個你的,一個是這柄彎刀的。”


    老人目光看向遠處的天空,似乎在迴憶著那年的事情。


    楊夜怔怔地撫摸這手中的彎刀,暗暗道:能夠把它的名字和我寫在一起,看起來,這柄彎刀,對我來說,並不簡單。


    或許,是我可以找到父親的最重要的東西。


    可是,為何它這麽破舊呢?


    輕輕摩挲著手裏的彎刀,粗糙冰冷,材料陌生,看不出任何端倪。


    “算了,既然關乎我的身世,可能就隻是一個普通的信物而已,我隨身帶好就是了。”


    楊夜看了片刻,看不出頭緒,隻得作罷。


    老人從屋裏拿出一個皮製的黑色刀鞘,扔給了他,道:“這是我昨日去街上訂做的,你掛在身上吧。”


    “謝謝奶奶。”


    楊夜見這刀鞘光滑柔軟,屬於上等皮製,心中頓時一陣感動。


    他把破舊的彎刀插了進去,掛在了腰間,長袍一擋,誰都看不出來。


    身為文士,他已經具備了在城裏攜帶刀劍的資格,所以就算別人看出來,他也不怕。


    中午的飯菜,依舊是兩菜一湯。


    奶奶在屋裏休息,他一個人吃。


    記憶中,奶奶似乎從來沒有和他一起吃過飯。


    對於他的許多問題,奶奶也從來都是緘默不言。


    不想迴答的,絕不迴答。


    吃過飯,休息了一會,他便開始修煉《扮豬修武訣》。


    時間,緩緩而過。


    ……


    唐府,裝飾奢華,氣勢宏偉。


    唐景天身為襄洲城的督察官,監督著城裏的一切動向,對駐紮在城外的軍隊,有調動指揮權,實際權力,可比城主。


    並且他本身就是修文者,修為已經到了文相後期的境界,和襄洲城的城主相交十餘年,關係極好。


    在襄洲城中,他的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今日,他忙罷事物,剛迴到府中,便見管家興匆匆地奔來,大聲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小姐成為文士了!”


    “嗯?成為文士?”


    唐景天一聽,停下了腳步,有些疑惑道:“早上走的時候,不是連文氣都還沒有感悟嗎?怎地這麽快就成為文士了?”


    那管家躬身垂手,老臉上溢滿興奮,道:“夫人猜測,可能是小姐平時用功積累,突然厚積薄發吧。”


    唐景天搖了搖頭,道:“厚積薄發倒是有可能,但是一下子成為文士,恐怕不是那麽簡單吧,想必雨兒有了自己的機遇吧。她人呢?”


    “小姐正在房裏發呆,也不吃飯,夫人叫她她也不理,神情有些恍惚。”


    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答道。


    “哦?看來上午在學校,的確發生了一些事情啊。”


    唐景天聞言,眼中精光閃爍,轉身向著女兒的房屋行去。


    不多時,來到了唐馨雨的閨房。


    唐景天輕輕敲了一下門,柔聲道:“雨兒,開下門,爹有話和你說。”


    片刻,“吱呀”一聲,房門打開。


    唐馨雨亭亭玉立,出現在了門口,隻是一雙眸子裏,卻是帶著一絲茫然。


    “聽說你隻用了一個上午,不僅感悟了文氣,還成為了文士,到底是怎麽迴事?”


    唐景天看了她一眼,問道。


    唐馨雨低下了頭,沉默不言。


    “進屋吧。”


    唐景天四處掃了一眼,進了屋,順手關上了房門。


    “當然,這是你的私事,你可以不說,不過爹想知道有沒有人別有用心。你稍微說下事情的大概吧,至於具體的人,可以不說。”


    他背負雙手,看著女兒的房間,語氣平淡,不想給她增加壓力。


    “爹,其實……其實事情沒有您想象的那麽複雜。”


    唐馨雨遲疑了片刻,低聲道。


    “哦?那你就說說吧,看你的樣子,似乎正在為這件事兒煩惱,說不定爹可以幫助你。”唐景天微微一笑,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道。


    唐馨雨苦笑一聲,梳理了一下腦中有些紛亂的思緒,緩緩道:“其實女兒的突破,主要是看了一首蘊含文氣的詩,並且……”


    “蘊含文氣的詩?”唐景天聞言,頓時一喜,道:“你去學院的藏文閣了?並且什麽?”


    唐馨雨搖了搖了頭,眸子緊緊看著他,壓低聲音道:“並且……那首詩,是原稿……”


    “什麽!原稿?”


    唐景天一聽,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有些荒誕地看著她。


    隨即,他心中一顫,臉色陰沉道:“你付出了什麽代價?身體……或者……”


    “爹!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唐馨雨一聽他的話,就知道他誤會了,臉蛋一紅,嬌嗔道。


    “到底怎麽迴事?你趕快說清楚!”


    唐景天見女兒的反應,心中微鬆,卻是更加驚疑不定起來。


    唐馨雨聳聳肩,伸手從懷裏的貼身處,拿出了一張文紙,道:“我的新同桌隨手送我的,並且是當著我的麵,親手寫的。”


    “這難道是……是那首讓你一躍成為文士的詩?不可能吧?”


    唐景天接過文紙,聲音有些不自然。


    “您看看再說吧。”


    想著楊夜送詩的隨意模樣,唐馨雨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複雜。


    唐景天快速打開文紙,定眼看去,喃喃念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贈班長,楊夜作。”


    “雲想衣裳花想容……雲想衣裳……”


    正在唐景天目光愈來愈亮,重複念叨之際,那張文紙突然光芒爆射,一股精純的文氣猶如潮水般,奔湧而出!


    整個房間,光芒璀璨,文氣滾滾!


    唐景天全身一震,骨骼劈裏啪啦一陣脆響,全身文光四射,耀眼奪目!


    “轟”地一聲,他體內突然炸響,整個身子徒然拔高,足足高了三寸!


    唐馨雨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滿臉震驚。


    “哈哈哈……雨兒,爹終於突破瓶頸,開始觸摸到文將的法門了!哈哈哈……”


    唐景天滿臉亢奮,再也顧不上督察和父親的威嚴,捧著手裏的文紙,仰麵哈哈大笑起來,模樣極為癲狂。


    “爹……”


    唐馨雨看著他的模樣,有些擔憂起來。


    “雨兒!”


    唐景天大笑了一會兒,突然一把抓住女兒,把手裏的文紙塞在了她的手中,激動道:“這是一首極為珍稀的文詩,全襄洲城沒有一件可與其相比!這首詩你千萬藏好,可作為我唐家傳家之作品,以供後世子孫修煉文氣!”


    “傳家作品?”


    唐馨雨一聽,忽地感到有些滑稽。


    這首詩好像隻是楊夜那小子,隨手亂寫的吧,她還差點把它丟掉了呢,現在竟然轉眼間變成自家的傳家之寶。


    “這也太……”


    她苦笑一聲,卻見爹爹滿臉凝重,看了她手裏的文紙一眼,一把又搶奪了迴去,滿臉緊張兮兮的模樣。


    “雨兒,此詩非同小可,你年齡太小,不能隨便帶在身上,先交由爹爹保管,待你成年了,爹爹再還給你。並且這張文紙,屬於最劣質的,爹要用極品材料把它保存起來……”


    唐景天滿臉興奮,警惕地看了一眼窗口,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文紙放在了懷裏的貼身處,匆匆出了房門。


    甚至忘記了喊女兒吃飯。


    唐馨雨看著平常鎮定泰然的爹爹,突然變成了這副模樣,不禁有些好笑起來。


    香閨中,靜無聲息。


    待想到寫下那首詩的少年時,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


    她的心中,忽地湧起了一股複雜的滋味。


    “楊夜啊楊夜,我似乎……愈來愈看不清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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