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不懂,媽媽為什麽總在吵架,也不明白,怎麽吵著吵著,小叔叔們一臉憤怒的衝過來,狠狠的把媽媽壓倒,掄起拳頭不停的砸。


    當我們哭著上前拉扯時,小叔叔們會惡狠狠的瞪著我們,把我們嚇退。我們隻得哭,無盡的哭,好像那個時候,滿世界除了哭,我們毫無辦法……。


    後來,全村子的人,不管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事,和媽媽爭吵,看著媽媽無止境的爭吵,無止境的打罵,無止境的被拳打腳踢,而我們隻得在旁邊無止境的哭。


    我總是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要欺負媽媽,後來我才明白,原罪的是我們,從媽媽生下一個又一個女孩,最終也沒能生到一個兒子時,她就注定要為我們這些女孩受盡苦難。


    每個人都在她耳邊說:“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都是人家的,都是賠錢貨……。”每個人都在嘲笑她,看她笑話。


    開始的時候我們不懂,後來我們懂了。


    可媽媽沒有放棄我們,總要我們好好讀書,將來要有大出息。


    我們知道了,要走出這樣的困境,要讓媽媽脫離苦海,隻有努力的讀書,掙一條可以和生兒子相媲美的出路,才能真正的解救媽媽。


    於是我們拚命長大,拚命讀書,拚命努力……。


    隻是長大要等太久太久,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長大,什麽時候才能脫離苦海,我堅持著,卻越來越堅持不住了。


    姐姐們都不迴來了,如今隻有我陪著媽媽,我害怕每天的爭吵,害怕媽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人欺負。


    可我又能做什麽呢?我沒有膽量,我幫不了什麽。


    有一天我從學校迴來時,發現媽媽額頭上有淤青,看著那淤青,我忐忑不安,帶著不安我問了原因。


    媽媽摸著額頭的淤青,氣憤的告訴我,是小七叔趁媽媽去打工的一個月時間,把我家豬槽拿走了,現在我們要自己養豬,沒有豬槽不行,於是媽媽就去討要,結果七叔說是經過我爸同意的,可是我爸早不管我們了,為什麽要做主送豬槽出去,那是媽媽找別人用石頭打造的,媽媽當然不幹,氣憤的去討要,結果被七叔七嬸拿著扁擔追到家裏麵,按在地上狠狠的教訓了一頓。


    最終媽媽也沒能要迴那個豬槽,有個時候不明白,為什麽明知道最後爭不贏,還會因此挨頓打,卻還要去爭去搶?


    後來明白了,或許是一個態度吧!至少反抗了,讓別人知道,自己打不過也要維護自己的權益。


    傻吧,卻是在維護僅有的尊嚴。


    我看著媽媽的苦澀,卻無能為力,能說什麽?好像什麽也無法說。


    這樣的事,幾乎兩三天一次,媽媽似乎已經習慣了,可是我,卻一天比一天擔心,一天比一天猶豫。


    我該怎麽辦?我除了哭,除了每天的哭,好像就是個廢物,活該被別人嫌棄是個女子,對,我是一個無能為力的女子。


    原來他們喜歡男孩也是有原因的,或許男孩比我勇敢吧!


    我不止一次做夢,我把全村的人都殺了,為媽媽報仇,為自己報仇,然後,我在夢裏自殺了。


    可是,我隻敢在夢裏想想,醒來的我,根本沒有勇氣,也不知是害怕殺人,還是怕死,可笑吧!我被一個“怕”字困住了。


    我多想像夢裏那樣,殺的酣暢淋漓,這樣或許就解脫了,如果注定這一切,要有個了斷,我寧願自己做那個了斷,或許媽媽就再沒有遺憾,她這一生也無悔了。


    我做好了晚飯,把家裏所有的家畜家禽都喂了,一直等著媽媽,可是媽媽很晚都沒迴來,我站在黑夜裏,焦急又慌亂的等著,不知過了多久,媽媽終於出現了。


    當我看見媽媽身上又出新傷時,我哽咽著問媽媽,這次又是怎麽了?


    媽媽告訴我,村裏的張翠花兩口子占了我家田坎,趁媽媽出去打工的一個月,挖斷了田坎,把屬於我家的地塊搶了一半。就這樣,媽媽為了搶迴田坎,和他們爭吵起來,然而那兩口子不但不承認還大打出手,兩口子把媽媽壓在土坎上打,打的鼻青臉腫,最後他們理直氣壯的拍屁股走人。留下媽媽一個人在那裏,半天才爬起來,然而,媽媽最後也沒能要迴屬於自己的田坎。


    聽完媽媽的話,我眼淚再控製不住的滑落,我能為媽媽做什麽?我不能,我隻會無能的哭,看媽媽一天又一天的舊傷添新傷。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躲在被窩裏哭,突然聽見一陣響動,我隻當沒在意,或許是因為害怕吧,我也沒叫醒熟睡的媽媽。


    可就因為我的害怕,後麵的一天,讓媽媽為此遭受了一場毒打。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好無用,什麽事都做不好,還要拖累媽媽。


    因為我的沉默,家裏丟失了一隻老公鴨,那種公鴨是媽媽用來給母鴨配寶寶的,結果還沒來得及配寶寶,就被偷了去。


    那天晚上不知媽媽怎麽發現了,起來找了好久,一直沿著村裏的路走,我沒有告訴媽媽,那天我聽見動靜了,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麽不叫醒她。


    最終,媽媽找到天亮也沒找到那隻公鴨,後來不知多久,媽媽從別人口中得知,是被村裏的王大雲給順走了,他是村裏眾所周知的偷盜戶。


    他偷到山上,連夜造鍋起火,把公鴨當野餐吃了。


    媽媽當場就去找了他要說法,可王大雲專幹偷摸的勾搭,人品惡劣,被媽媽質問後,不僅不要臉的當麵承認,還大膽挑釁。


    媽媽氣不過,與他發生激烈的爭吵,最後在媽媽的鼻青臉腫下,結束了惡劣的戰鬥。


    我說不清這些事有多少,好像每天都在發生,在我看到的地方,也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我隻能每天在乞求中度過,在擔驚受怕中度過,在無助和淚水中度過。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樣的生活裏堅持多久,或許下一秒就要崩潰,我在崩潰和乞求的邊緣掙紮,希望有人能救我,然而我心裏卻知道,無人能救我……


    最近的天總是下著雨,好久沒有陽光的氣息,我貪念有陽光的日子,好像有光的地方,才能看見希望。


    今年的冬天過得很慢,慢到像過了一個世紀,我站在破洞的窗戶,遙望著即近又遠的天空,乞求著,自己能快點長大……。”


    心心把周記本合上,輕輕的放進書包,這是她第一次寫出自己的內心,她希望給吳老師看,又害怕給他看。


    帶著說不清楚的心情,她忐忑的等待著吳老師的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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