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前進,在靠近近防炮一定的距離後,所有的車都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前進。


    因為安放近防炮的山丘周圍,布滿了火箭彈破碎的碎片,這些碎片從高空落下,有的直挺挺地插進泥土中,有的平靜的躺在草地上。


    為了不讓本就缺少的經費雪上加霜,一群人選擇停車,然後步行登上山丘。


    同樣為了防止紮腳,一群人的前進速度很慢,很慢。


    足足花了大半個小時,才從停車地點,清出一條大約三米寬的路,直達近防炮下方。


    來到近防炮麵前,方建國第一眼就看向了那個炮彈槽,那是依托山丘,用挖掘機挖出來的一個槽子。


    來自萊茵鋼鐵的工程師們,就在這個槽子裏,用預先製作好的零件,在這裏組裝了一個炮彈槽,將彈鏈連接好,全部丟在這個炮彈槽中。


    可此時此刻,這個巨大的炮彈槽裏空空如也。


    也不能說空空如也,裏麵還有大量的彈鏈碎片。


    可散式彈鏈。


    密密麻麻的,黑色的,從上方一眼看下去,感覺就好像是一窩大螞蟻,一窩黝黑的大螞蟻,看起來格外的滲人。


    也……的確很瘮人。


    畢竟這些東西都要錢!


    用手捏著鼻梁上的睛明穴提了兩下,方建國就迴轉身,揚起頭,看向麵前的近防炮。


    近防炮刷了乳白色的油漆,11根30毫米的炮管高高揚起,再配合那乳白色的塗裝,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雪域高原的戰士,屹立在雪山之巔,仰起頭,高傲的迎向太陽。


    隻是,這乳白色的塗裝,被破碎的火箭彈彈片擦出了許多痕跡,還有一些火藥爆炸灼燒的痕跡。


    看了一會兒,方建國不由自主地向前邁出一步,抬起手,輕輕撫摸著這些彈片擦出的痕跡。


    眼睛裏也慢慢浮現出一抹追憶。


    然而就在他抬手撫摸的時候,一個零件從他頭上的位置遞了下來,同時還有一個不容拒絕的聲音:


    “拿一下!”


    他伸手接過,還不等他開口,那聲音再度響起。


    “還有這個!”


    是萊茵鋼鐵的工程師們,他們已經爬到近防炮上麵,熟練的拿著撬棍和扳手,開始拆卸近防炮,還有近防炮的雷達。


    今天必須把裏麵損壞的零件找出來更換掉,然後把損壞的零件帶迴去,晚上連夜檢查損壞的原因,根據損壞的原因進行調整。


    工程師們把近防炮的外殼拆開,將裏麵的電子元件取出,一點點檢查,一點點更換。


    他們更換的動作很快,非常的熟悉,就好像這些動作,執行了千百遍一樣。


    看著他們嫻熟的動作,方建國從懷中掏出一個秒表,然後將秒表歸零,順手按下計時。


    隨後就揣著這個秒表,不停的在近防炮麵前轉圈,觀察這些工程師的動作。


    兩個半小時後,第1個拆下來的零件,被最後一個裝了上去。


    隨著螺絲擰緊,最後一個工程師跳下,伸一個懶腰,對著旁邊的人大喊道:“完工!”


    “聯係指揮中心,讓他們調試!”


    伴隨著他的唿喊,方建國也按停了秒表,秒表的時間停留在了2小時57分24秒。


    如果算上一開始的時間,大約在3小時20分鍾左右。


    看著秒表上的時間,他扭過頭,向林語豎著大拇指稱讚道:


    “好小子,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你們這些零件都是標準化零件,應該就是模塊化生產的吧?”


    “方便更換,方便維修,更方便恢複戰鬥力。”


    “不錯,很不錯!”


    “等這裏的測試完成,我迴到燕京,就讓其他那些兵工廠去你們那裏好好學學,好好學一下什麽叫做模塊化。”


    對著林語誇讚了一遍,他又慢慢探過頭,小心翼翼,然後又鬼鬼祟祟的問道:“對了,你的這些工程師們,他們暈不暈船?”


    “還有你再幫我問一下他們,他們能不能……”


    後續的話語還沒來得及吐出,就被林語抬起手,義正言辭的打斷:


    “不能!”


    被人拒絕了,方建國並沒有惱羞成怒,而是背著雙手,看了一會兒麵前的近防炮,臉上滿是笑意。


    就這樣笑了一會兒,他直接張開嘴,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兩行淚水就從那裏眼角滑落,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抬起手,用衣角擦掉這些眼淚,他右手高舉,用力一揮:


    “走,迴去,食堂已經給你們這些大工程師燉好了牛羊肉,今天晚上,我們好好吃一頓。”


    隨著他的大喊,圍在近防炮周圍的工程師們陸陸續續收拾好裝備,走向山丘下的吉普車。


    走到吉普車旁邊,陸華熙緩緩迴頭,看著矗立在山丘上的近防炮問道:“要不要加一塊油布?”


    林語順著他的目光迴頭,看著已經沉入黑夜中的近防炮,輕輕搖一下腦袋:“不需要!”


    “海麵上的海風,腐蝕性更大,這是必須要經曆的一環。”


    “如果連北方草原的幹旱都扛不住,那我們怎麽敢讓這東西上艦?”


    盯著遠處的黑暗看了一會兒,他迴過頭跟著陸華熙的腳步跳上車。


    車輛發動,向著遠處的導演部開去。


    迴到導演部,鑽進食堂,在等待食堂開飯的功夫,食堂牆上的大屏幕上,開始播放今天的新聞。


    林語無意的抬頭,卻發現在新聞裏看到了萊茵鋼鐵的消息。


    【萊茵鋼鐵集團領航星2號,將於今晚9點30分,在晉省衛星發射中心發射,本台記者會實時跟蹤。】


    低頭看一眼手上的時間,現在已經是9點了。


    還有半個小時。


    想打個電話問問,但是站起身時,卻又發現食堂已經開始上菜了。


    工作哪有吃飯重要?


    於是,剛剛站起來的林語又坐了迴去。


    反正晉城有苗元在,不用擔心。


    …………


    晉省火箭發射中心,在忻城,不在省會晉陽。


    指揮中心外麵的走廊上,苗元抓著手機,不停的在走廊上轉圈,同時不停的撥打著那個電話。


    但是電話那頭始終沒有接通,眼看著牆上的時間已經來到了9點15,他隻能歎一口氣,將手機塞迴兜裏。


    隨後站在原地,做了兩個伸展運動,挺起胸膛,拉開指揮中心的門,大踏步走了進去。


    玻璃門拉動的聲音,驚動了站在控製台前的劉小兵,作為晉省火箭發射中心的負責人,同樣也是苗元的老同學,聽到聲音的瞬間,劉小兵就迴過頭,關閉嘴邊的麥克風,問道:


    “怎麽,還沒聯係上你們的廠長?”


    “沒有!”迴應一句,苗元很自然的來到控製台旁邊,拿起放在旁邊的耳機戴上,抬起頭,雙眼死死的盯著麵前的顯示器。


    盯了一會兒,又出聲說道:“其實,能不能聯係上都無所謂,因為從一開始,我們廠長就讓我全權負責這件事。”


    “不過,我覺得發射衛星這樣一個好消息,還是應該先通知他,然後看一看,畢竟花了那麽多錢。”


    苗元說得很認真,同時一雙眼睛也不停的打量著麵前的顯示器上的數據。


    旁邊,在聽完他的話後,劉小兵的眸光閃過一絲黯淡。


    又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這才用很輕的聲音說道:


    “其實說起來,我還挺羨慕你的,去年聽說你去了一個不知名的公司,我還想著能不能把你挖過來。”


    “結果聯係你老婆的時候,淨想著和她說話了,就沒問你電話號碼。”


    “後來又有其他的工作,就給耽擱了。”


    “沒想到不到一年的功夫,你帶隊研究的衛星就上天了,而且還可以做自己喜歡的項目。”


    “我都有點想跳槽了。”


    苦笑著搖一下頭,劉小兵打開嘴邊的麥克風,對著麥克風說道:


    “請所有人員注意,火箭發射倒計時10分鍾開始,重複,火箭發射倒計時10分鍾開始。”


    伴隨著他的命令,兩人前方的顯示器上,開始出現10分鍾倒計時。


    紅色的數字,在一秒一秒的減少,很慢,很慢。


    看著減少的倒計時,劉小兵又突然問道:“苗元,你還記得你大學時說過的話嗎?就是那次我們喝酒,喝醉了,然後你脫光上半身,遛著鳥,指著天上的星星說的話!”


    聞言,苗元慢慢迴過頭,滿臉不善的看著劉小兵,咬著牙惡狠狠地說道:“我知道你說的是哪一次,你沒必要特意強調我遛鳥。”


    “我那是在撒尿!”


    “那時候說的那句話,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所以,在七俠聯盟建立的時候,在萊茵鋼鐵發出邀請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就帶著隊伍,加盟了萊茵鋼鐵。”


    “現在,如果你想聽,我還能再說一遍。”


    “老子要去廣寒宮見嫦娥!”


    “還有,下次再讓我知道你打電話給我老婆,我打死你!”


    惡狠狠的說完話,苗元就扭過頭,繼續看著前方顯示器上的時間。


    在倒計時還有15秒的時候,劉小兵再次按下麥克風,對著麥克風,對著前方的倒計時,用洪亮的聲音,開始人工計時:


    “倒計時10秒!”


    “倒計時5秒!”


    “3,2,1,0,發射!”


    伴隨著他的聲音,發射架上的火箭噴吐火焰,將自己慢慢推離發射架,然後開始慢慢爬升。


    在4月初,乍暖還寒的夜裏,如同一顆流星,從地麵向著天空射去。


    看著那點亮光越來越遠,劉小兵又突然開口問道:


    “看著自己製造的衛星,被別人製造的火箭帶走,有什麽感覺?是不是就像自己種的白菜,被隔壁家的豬給拱了一樣?”


    又一次聽到劉小兵莫名其妙的話,苗元翻一個白眼,扭過頭,滿臉不屑的看著這個老同學,還有半個情敵,一字一句地說道:


    “不管你說多少話,我隻能告訴你。”


    “我有研究資金,我有研究所,我有研究團隊,我有編製。”


    “我還有愛我的老婆!”


    此話一出,旁邊的劉小兵也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最後,所有的想法和話語,都變成了4個字。


    “ntmd。”


    罵完這句話,他感覺自己心情也舒暢了不少,眼看著雷達傳迴來的信號顯示火箭已經到了預定高度,索性也不再管苗元,而是按下麥克風:“整流罩準備分離!”


    發射的工作,晉省火箭發射中心已經完成了很多次,所以,分離的工作就顯得平平無奇。


    整流罩分離,露出載荷艙裏麵的衛星,為了防止彈出的衛星被整流罩幹死,載荷艙的火箭發動機啟動,又往前推了一段距離。


    這一次搭載的夜航星2號,是在夜航星1號衛星的基礎上,通過調整生產工藝,調整內部零件,升級而來的升級款。


    功能更強大的同時,體積和重量更小。


    同樣的有效載荷,可以攜帶更多的衛星。


    上一次,cz2d隻能攜帶9顆夜航星1號衛星,到夜航星2號這裏,直接翻了一倍。


    變成了18顆。


    此刻的載荷艙,就像是在海裏產卵的螃蟹一樣,在地麵控製人員的控製下,旋轉著身體,將掛載的衛星彈出。


    借住載荷艙彈出的力量,第1批6顆夜航星2號衛星彈出,往前飛了一段距離,這才在地麵信號的控製下,慢慢展開太陽能帆板。


    在接受來自太陽的能量時,同時啟動自身的推進器。


    開始慢慢調整軌道。


    指揮中心,看到總共18顆衛星全部被彈出,苗元鬆了一口氣。


    火箭發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就該他們這些造衛星的人登場了。


    對著劉小兵哼了一聲,他摘下耳機,大步走向指揮中心的大門。


    出門往左,走進了隔壁的控製室。


    這是從火箭發射中心專門租借,專門用於衛星調試的房間。


    房間裏,二十幾個來自萊茵鋼鐵的無線通信工程師和衛星工程師,各自坐在自己的崗位上,手腳麻利的記錄著數據。


    “10號衛星開始變軌,正在上升高度,預計上升到預定軌道時間在兩個小時後。”


    “11號衛星原地待命。”


    “27號衛星已經抵達預定軌道,正在調整姿態,正在進行信號測試。”


    “21號衛星即將抵達軌道!”


    “27號衛星信號測試通過,正在連接夜航星1號……”


    “衛星連接成功,正在計算自己相對位置……”


    “27號衛星當前軌道高度,603公裏。”


    “21號衛星抵達軌道,正在調整姿態,準備連接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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