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兩人的話,剛坐迴到辦公桌前的鄭興國頭也沒抬,直接說道:


    “沒事,快過年了,老王說他想請假,想先迴去,我沒給批假,他就哭了。”


    “我說這麽大個人,有什麽好哭的,把這兩天的工作忙完,不就能迴……”


    說著,鄭興國的話突然停住,隨後眼睛突然瞪大,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電腦屏幕。


    幾秒鍾後,就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咆哮:“我電腦桌麵上的東西呢?”


    聽著他的慘叫,剛走進門的兩人一愣,下意識往後退。


    旁邊,周昌耀眼觀鼻鼻觀心,用欣賞的目光,探尋起麵前這張桌子的桌角雕工。


    林語很自然地往後一步,將周昌耀護至身前。


    那三個登記的小姑娘,連忙低下頭,將整個人埋進文件堆中,防止其他人看到自己。


    萊茵鋼鐵的隨行安保,冷著臉,一言不發地退出房間,各自往左右退開,順手關閉大門,堵死了那兩個想要往後退的人的路。


    後路被堵,剛進門的兩人隻能互相看一眼,然後摸著鼻子四處打量,爭取不讓自己的注意力落到鄭興國身上。


    許久,鄭興國才將腦袋從電腦麵前抬起,一臉慶幸地說道:“還好,在d盤有備份。”


    伸手抹一把額頭的汗水,這位院長才將目光投向站在門口的兩個人。


    伸手對著兩人一招,拉著兩人來到林語和周昌耀麵前:“這兩位,是我們金屬材料研究所777所的正副所長。”


    “司成。”


    “閆東升。”


    “這兩位,參謀部周老爺子。”


    “參謀部林語林參謀。”


    介紹完畢,鄭興國把這兩人順手按到沙發上,隨即轉過身,從文件堆裏,找到那份製造航母鋼和阻攔索的資料,小心遞給司成兩人。


    等司成兩人接過文件,把裏麵的文字看完,震驚的表情浮現在臉上,鄭興國這才心滿意足地開口說道:


    “這是這位林參謀負責的基地,所提交的一百多份資料中的一份。”


    “剛剛的王燦王所長,他拿到的是芯片相關的資料,還有製造出的成品處理器。”


    “根據王所長的初步鑒定,那些芯片資料是真的,製造出的處理器也是真的。”


    “不過最後結果如何,還需要他進一步的鑒定。”


    “畢竟出了413項目那一檔子事,誰也不敢大意。”


    “所以,你們現在也需要放下一部分手裏的工作,對這一份資料進行鑒定,年前,必須給一個結果。”


    聽完鄭興國的話,司成立馬在腦海中計算做出鑒定需要的時間,僅僅幾秒鍾,他就得出了結論。


    時間很緊。


    加班加點可以完成,但是沒必要。


    得把這件事丟開,起碼年前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麵。


    心中打定主意,司成對著身邊的閆東升打一個眼色,隨即向著鄭興國說道:


    “鄭院長,年前估計很懸,主要是這份文件裏,隻是描述了大概原料構成,沒有詳細的配比和熔煉數據。”


    “那我們隻能用笨辦法,用窮舉法來撞,一點點撞,具體什麽時候能撞出來。”


    “我們不得而知。”


    “就算僥幸撞出來了,能不能複刻,也是未知。”


    “年前,時間實在是太緊張了,而且這些數據最後需要用於評比,我們不敢大意。”


    話語很誠懇,眼神也很誠懇。


    收到話,鄭興國猶豫片刻,轉身看向了林語,想請這個年輕人說兩句話。


    對著周昌耀說兩句話。


    和鄭興國對視一眼,林語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比18歲的同桌還要甜。


    露了一會兒笑容,他輕聲說道:


    “二位,鋼材和阻攔索的成品,我們帶了一份,都放在我們臨時租用的倉庫裏麵了。”


    “原材料熔煉成品,可以讓我們的人,使用你們的設備,給你們當麵熔煉。”


    “至於拿到詳細的資料進行複測,很抱歉,因為我們的材料,已經用到了軍艦上麵,已經屬於軍事機密,我不能多說。”


    淦!


    這是司成和閆東升聽到這句話後,腦海中不約而同地冒出來的想法。


    兩人又看一眼彼此,用眼神完成交流後,一直沒有說話的閆東升,開口輕聲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把相關的資料帶迴去,林參謀也派個人,把材料送到我們777所。”


    “我們這幾天抽個空,把結果測試出來,爭取在年前給個答複。”


    “好吧?”


    好個球。


    很公式化的迴複,林語自認,如果沒有周昌耀帶著自己過來,或許從一開始,就會收到這樣的話。


    壓根就不會有後麵的劇情。


    當他在思考該如何迴應的時候,周昌耀坐在沙發上扭了一下,同時用手捂住嘴,似乎是要咳嗽。


    可是還不等他咳出聲,辦公室的大門被人從外麵踢開,一個看上去60多歲的老頭衝進房間,對著鄭興國嘶吼道:


    “小鄭,你說你這裏收到了9.8馬赫激波風洞的建設評定文件?”


    “文件呢?在哪兒?”


    “給老子,老子必須要好好的看看,是哪個王八蛋,敢吹這種牛。”


    “芯片413項目弄死幾個人,這激波風洞要是有人搞事,起碼得死一大排……”


    對著鄭興國說完話,來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一樣,在房間裏掃視。


    看到周昌耀之後,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目光跳過林語,又迴到了鄭興國身上。


    在審視的目光中,鄭興國將風洞群的資料全數抱在懷中,走到來人麵前,遞出:


    “樓蘭教授,這箱子裏就是所有的風洞資料,除了激波風洞,還有低速風洞和熱衝風洞。”


    “至於這些資料的來源,是旁邊這位林語林參謀負責的一個基地。”


    “叫您過來,主要是想請您去看看,在年前給出一個結論,方便年後的評比。”


    “畢竟時間不等人。”


    裝有資料的箱子很沉,鄭興國抱在手中,很明顯的,整個人的腰都彎了下去。


    而看見這一箱子,樓蘭的眼睛一下子就變得清澈無比。


    右手抬起,食指點了一下麵前的箱子,他滿臉不敢相信的問道:


    “你確定,這一箱子,都是嗎?”


    “都是!”鄭興國用力一點頭,隨後雙手向前托出,把箱子送到樓蘭懷中,箱子真實的觸感,讓樓蘭不由自主的舉起雙手,抱住了箱子。


    箱子剛入手,很重,很重。


    閉上眼,用力吸一口氣,這個60多歲的老爺子,緩緩彎下腰,把箱子放下,轉過頭對著林語,質問道:


    “林參謀,你知道風洞的重要性吧?”


    “知道!”林語似乎早有預料的點了一下頭,然後抬起手,拍了拍。


    聽到鼓掌聲,辦公室的房門被推開,萊茵鋼鐵的安保人員走進房間,隨後在林語的指點下,從背包裏拿出一份光盤。


    而這個光盤,轉過手的功夫,就落到了樓蘭手中。


    手指點一下,林語解釋道:“這裏麵是我們測試的一些視頻資料,你可以看一下,看完,再決定要不要去。”


    目光鎖定眼前的光盤,稍作猶豫,樓蘭果斷伸手,拿著光盤轉身,繞過鄭興國,將光盤塞進鄭興國的電腦裏。


    隨著光盤機轉動,光盤讀取探頭開始讀取資料,找到播放器,選擇播放。


    一份測試視頻,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電腦顯示器上。


    視頻裏的畫麵在前進,盯著電腦顯示器的樓蘭,不由自主地抬起雙手,將兩隻手的手掌按住太陽穴,不停的用力揉搓。


    光盤裏的視頻時間很短,隻有大約七八分鍾。


    而樓蘭,也揉了七八分鍾。


    等到視頻播放完畢,樓蘭閉上眼睛,剛才在按揉太陽穴的手,落到了眼眶上,刮了幾下眼眶,他迴過頭,看著鄭興國,很認真地說道:


    “王燦要你給他辦離職,你不給他辦,那你給我辦一個。”


    “反正我一大把年紀……”


    “不對,老子是返聘的,我沒必要求你給我辦離職,我隻需要告訴你,我不上班就行了。”


    雙手抬起用力一拍,樓蘭撫掌大笑道:“哈哈,對,老子是返聘的,我隨時可以走。”


    “不用像王燦那小子那樣,想要辭職,還得你批準,你不批準他還辭職不了。”


    大笑幾聲,樓蘭轉身來到林語麵前,向麵前的年輕人遞出右手,笑著說道:


    “我叫樓蘭,今年61歲,444空氣動力研究所名譽教授,你可以叫我老樓,我想問一句,我這把老骨頭,能不能去你那個公司上班。”


    “我不需要工資,我可以自帶幹糧,我隻求能夠讓我用這些風洞,因為這幾十年,我們攢了很多很多的數據,因為沒有風洞,或者沒有合適的風洞,這些數據一直沒有得到驗證。”


    “如果驗證好,這些數據,可以讓我們的國防力量大幅度提升。”


    “可以嗎?”


    “沒必要吧!”鄭興國站在旁邊,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此時此刻,他整個人都是麻的。


    古話說得好,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搞研究的人,都非常希望自己能夠遇上屬於自己的伯樂,然後發掘出自己這匹千裏馬,從而馳騁天下,青史留名。


    但問題是,伯樂不常有。


    可是偏偏在自己麵前,就多了一個伯樂。


    目光微不可察的往後挪一下,在辦公桌上那一堆資料中閃過,鄭興國又在心中補了一句。


    有錢,還舍得放權的伯樂。


    剛才王燦要提辭職,是周昌耀開口,幫忙勸迴去的。


    麵前這老爺子,他勸不動,也屬於管不了,可以隨他去。


    可問題是,這裏還有100多份資料,如果拿到這些資料的人,全部都要提辭職,全部都要跑路去這個勞什子萊茵鋼鐵,那自己豈不是要完蛋?


    院長出差幾天迴來,發現家被偷了。


    原本一個好好的科學研究院,現在人去樓空,門口羅雀,隻剩下大貓,小貓三兩隻。


    那自己不是完犢子了嗎?


    想到這裏,他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


    咳嗽幾聲,他連忙站直身體,看一眼牆上的時間,發現已經到了晚飯時間,連忙將桌上的,關於鋼材的資料全部抱在手中,一起塞到司成手裏,連推帶拉地把這兩個人推出房間。


    轉過頭,又對著房間裏的幾人說道:“各位,現在天色不早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吧。”


    “有什麽事,吃完飯再聊。”


    他這邊將話題強行轉移開,林語也借坡下驢,搭著一張笑臉,不停的點頭。


    吃飯的地方,在科學研究院的食堂,味道很不錯,吃過飯,和樓蘭交換了一下聯係方式,林語和周昌耀一起,踏上了返程的路。


    路上,周昌耀目光平視前方,用溫和的話語告誡道:


    “科學研究院下屬的幾個研究所,每個研究所都有自己的任務,如果說你們萊茵鋼鐵的任務是猛衝猛打,撞出一條血路。”


    “那他們的任務就是穩紮穩打,兜底。”


    “所以他們的人,有的能挖,有的不能挖。”


    “那幾個老家夥可以隨便挖,他們弟子遍地,到時候也能幫你漲人脈……”


    把周昌耀送到家門口,在林語準備開車離去的時候,周昌耀又叫住他:“明天早上,換上你的軍裝常服,早一點過來接我,我帶你去認點人。”


    “記得早點過來。”


    心中雖然有些疑惑,但林語並沒有多問,迴到居住的酒店,錢多多果然如同猜想的那樣,沒有迴來。


    打個電話過去,聽到他正在接受錢國恆的教導,林語暗自在心中給對方點了一根蠟燭。


    轉過頭,把需要送的佐證資料,需要送的地址,一一交給下麵的人,他哼著歌迴到房間,洗漱,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換上軍裝,在酒店的全身鏡麵前站了大半個小時,又給頭發微微打了一點啫喱膏,確認其他人看不出來這個造型,林語這才慢條斯理的走出房間,安排好工作。


    開上車,往周昌耀居住的大院開去。


    周昌耀比他更早。


    接到這老爺子的時候,對方手裏已經拎著兩份豆漿油條,坐上車,順手遞給林語一份,說道:


    “去國防部。”


    “啊?”


    “國防部!”


    “去那裏幹什麽?難道是……”問著話,林語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下一秒,他就收到了周昌耀的嫌棄:


    “別瞎猜,年底了,得把明年的預算弄出來,然後在明年的大會上討論通過,總而言之,就是去討論如何哭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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