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腳步聲停下,門內門外的人也互相看到了彼此。


    也互相從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驚訝。


    因為出現在林語麵前的,是一個沒有佩戴武器裝備的阿美莉卡大兵,身上的衣服很單薄,林語一眼就能看出,這家夥身上沒有帶武器。


    就算有,也在屁股後麵,拔槍,需要兩秒。


    至於大兵看到的人,是7個正在脫衣服,或者已經把衣服脫掉的半裸男人。


    在林語和大兵對視時,房間裏說話的羅平等人,也慢慢停下話語,動作遲緩而懵逼的看向房門處。


    房間裏,林語站在入門左手邊衛生間門的入口處,衛生間門和房間大門有一個小夾角,可以看到衛生間門斜方向大約30度的走廊。


    換而言之,在這個位置,可以封鎖大門外右手邊的走廊。


    借助轉身的動作,他也透過縫隙,看到了右邊走廊上的人。


    阿美莉卡大兵,但是這些人很鬆弛。


    他們雙手雖然搭在槍上,但是槍口並沒有抬著,而是低垂著槍口,還在不停地小聲說話。


    至於門口的大兵,依然還沉浸在懵逼之中。


    眼看對方沒有說話,他在思考要不要繼續脫衣服,因為他雙手還在袖子裏,而藏在袖子中的手上,有一把子彈裝滿了的手槍。


    其他人也大差不差,基本上都將衣服脫了下來,將衣服捏在手裏。


    捏緊的衣服中,都裝著手槍。


    七步之外,槍快。


    七步之內,槍又快又準。


    就他和門口這人的距離,他有把握一槍擊中對方眉心,然後在外麵幾個人抬槍口之前,衝出去做掉對方。


    但是,對方沒有動靜。


    最主要的,是門口站著的這個大兵,似乎是在打量人。


    就好像是在確認誰的長相一樣。


    深吸一口氣,林語搖晃一下頭,餘光瞥著縫隙外麵的人,拿槍的右手先鬆開,抽出右手,團一下衣服,然後又將左手抽出。


    這次換成左手團衣服,團好的衣服往右手送過去,右手順勢捏住衣服裏麵的槍,看著麵前的大兵,用英語問道:


    “請問,有什麽事嗎?”


    問完,他扭過頭,對著房間裏一聲喊:“還不快把衣服穿上。”


    等他喊完,門口的大兵也開了口,很標準的德克薩斯腔。


    “你們是今天從白沙瓦過來的?”


    “是!”


    “我看你們的登記信息,是來經商,采購寶石原石?”


    “是!但是我們隻買高級貨色,一般的不要。”


    “路上你們是不是碰到了五輛車,然後其中有兩輛車押送……不是,是護送伱們,然後其中一輛車還被路邊炸彈襲擊了?”


    “是!”


    “你們去謝裏夫大街做什麽?”


    “那不是賽義德大街嗎?”


    “北邊才是賽義德大街,從你們停車的位置向北大約三百米有一個路口,從那個路口往北,是賽義德大街,往南,是謝裏夫大街!”


    大兵的說法落在林語耳朵裏,他眸光微不可查地閃了一下,大兵的說法和拉裏口中的說法一致,說明這個大兵應該對賈拉拉巴德的布置非常熟悉。


    還需要試探!


    念及此處,林語臉上浮現出一抹憤怒,轉過頭,張牙舞爪又一步三迴頭地走向拉裏,對著他大喊道:“拉裏,你可是說的那條路叫賽義德大街!


    “那我又不是經常過來,我怎麽知道這具體從哪兒斷開的。”


    拉裏用很蹩腳的普通話在辯解,同時也在看外麵的人,接著他也低下頭,開始在肩膀上掛著的背包裏翻找地圖。


    僅僅兩三秒過後,他就拿出一張巨大的地圖。


    而他翻找地圖的動作,依舊沒有引起對麵人的警惕,看到這裏,林語伸手接過拉裏手中的地圖,左手拿著地圖,右手拿著衣服,來到大兵麵前,用英語問道:


    “你看。”


    站在門前的大兵拿到地圖,先瞥了一眼左下角地圖的出廠時間。


    等看到1997年這個時間,他隨手就將地圖還給林語,隨後輕輕舒一口氣,說道:


    “這位先生,我現在需要你如實迴答一點,那就是你們,是否需要寶石原石,還有,能夠吃下多少貨。”


    “這……這不太好吧!這是商業機密。”林語尷尬地笑了笑,然後後退兩步,表現得很自然。


    看出他想表達的意思,這個阿美莉卡大兵輕聲說道:“我們有一批寶石原石,質量還行,但是我們找不到合適的買家。”


    “我們在海關的人,檢查完你們的護照,就給我們來了電話。”


    “隻是沒想到,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有一輛車遭遇了路邊炸彈,去解救的飛機動作又太快,把你們給忘了。”


    “我們是一路問著過來,在謝裏夫大街追上你們,但是謝裏夫大街那裏在處理一些意外事件,所以我們必須要小心,現在這個意外可以排除。”


    “所以,我再問一句,你們能吃下多少原石。”


    聞言,林語左手狠狠地摳了摳右手小手臂,指甲在堆滿汗水的手臂上留下道道白痕。


    而他的那張俊臉,也在這一刻變得非常糾結。


    過了好幾分鍾,用力咬一下牙齒,在這一瞬間,整張臉都能看到那鼓起的肌肉。


    牙齒一碰即開,追問道:“你們的寶石來曆沒問題吧?該不會我前腳買了寶石,後腳就有人衝上來,把我打死吧?”


    “今天你們的人,被路邊炸彈炸了,我可不希望變成那樣!”


    誰曾想,他話剛說完,大兵連連搖頭,說道:“寶石沒有問題!這點我可以保證,如果林先生害怕,交易完成後,我們可以親自護送你們離開阿富汗。”


    “華夏有句古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我想林先生應該能想清楚這件事。”


    林語麵露難色,又糾結了一下,他不情不願地點一下腦袋,算是同意了這場交易。


    眼見他同意,門外的大兵非常滿意,腦袋一點,說道:


    “那麽林先生,我們就先走了,明天早上9點,就在這裏,我們不見不散。”


    留下一句話,大兵帶著人果斷轉身離去,幾分鍾後,一群人就出現在了一樓。


    他似乎知道有人在窗戶邊看他,還特地朝著林語等人所在的樓層做了一個揮手的動作。


    直到車輛離去,林語這才關上門,取出手槍,關閉保險。


    屁股還沒坐下,拉裏就追問道:“你們到底是幹什麽的?”


    林語頭也沒迴:“寶石商人!”


    “誰家寶石商人帶槍?”


    “剛才那幾個不是?”


    理直氣壯的話,讓拉裏一時之間也啞口無言。


    不等他迴應,林語抬起頭,問道:“你能不能說說,這幫大兵手裏的寶石原石,是從哪兒來的?”


    這一句問,瞬間就將拉裏的目光轉移開,低下頭思索許久,拉裏沉聲道:


    “大概率是從吉德拉爾那些反抗軍手裏搶來的。”


    “吉德拉爾地區也出產寶石,就是品質相對於潘傑希爾河穀要差一些。”


    “反正不管是哪種情況,對我們來說,都是麻煩。”


    “這幫見錢眼開的阿美莉卡人,大概率會強買強賣!”


    聽著他的分析,林語抱著換洗的衣服走進衛生間,片刻之後又把頭探了出來:


    “老羅,你帶個人,出門去買點食物,順道看看周圍。”


    …………


    另一邊,離開的大兵也迴到了駐紮在城市南邊的軍營。


    軍營不算大,一條圍牆將自己和城市隔離開,軍營的燈光,在夜色下也顯得更加明亮。


    把隊友安頓好,大兵徑直走向軍營正中心的辦公樓,也在這裏,他見到了自己的上司。


    阿美莉卡第25師第225支援營營長,威爾·史密斯。


    看到自己的愛將歸來,威爾笑嗬嗬地拿起桌上的雪茄,用夾子夾掉煙頭,點燃,順手遞了過去,緊接著問道:


    “麥克中士,海關傳來的消息屬實嗎?”


    麥克熟練地接過雪茄塞進嘴裏,猛猛地吸上一口,來了一招史詩級過肺,用力點下腦袋:“屬實!”


    “那幾個人,的確是從華夏過來,在巴基斯坦轉道來阿富汗的珠寶商人,而且,那人聽完我的話,第一句話就是他們隻做高端,這和我們昨天收到的情報相符。”


    從下屬口中得到答複,威爾激動得開始在房間裏轉圈,轉了兩圈,他迴過頭,看著麥克,壓低聲音問道:


    “他們能吃下多少的貨物?”


    眼看上司完全沒把自己的話放在眼裏,麥克又是一次史詩級過肺,無奈地重複道:“他們說隻做高端!”


    聞言,威爾臉上浮現出一抹兇狠:“他不買也得買!”


    看見這一幕,麥克無奈地歎一口氣,說道:“我覺得賣給其他人更好。”


    他的建議引來了一個白眼,還有嫌棄的話語:


    “你懂什麽?”


    “華夏人做生意講究一個你來我往,他們能來這裏,那就說明對方手裏有足夠的資金。”


    “我們手裏的原石,本來就是無本買賣,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趕緊落袋為安,我們要現金。”


    “如果是給那些阿富汗販子,他們絕對會拖拖拉拉的給錢,一旦消息泄露,那我們就得拿出額外的份子,給其他人。”


    “明白嗎?”低沉的喝了一聲,威爾輕輕揮手:


    “好了,麥克,你下去做好準備,明天一早,我們去把東西賣掉,拿到錢之後,你就可以去給你母親治病,還清你的助學貸款和你妹妹的助學貸款。”


    這幾句話說出,麥克難得的沒有接話,隻是拿著雪茄,沉默著離開。


    時間過得很快,第二天一早,威爾大手一揮,麥克開著車,拉著幾大箱子原石,堵在了林語入住的酒店門口。


    房間裏,直到對方把手裏的箱子打開,林語這才確定,對方是真的想賣石頭。


    就是石頭的數量有一點點多,不像是開采出來的,更像是搶過來的。


    這……


    他想罵娘,但是多年的素質教育告訴他,不能罵。


    自己過來是為了搞人,寶石商人隻是一個身份,可是萬萬沒想到,這一層皮,居然還成真了。


    伸手拿起一塊,用專用小手電看了一會兒,林語忍不住搖頭道:


    “這位……”


    “史密斯!”


    “史密斯先生,您手裏這些原石,大部分都不算好,我們隻做高端貨,所以,您這些不好的原石,我們……不會要。”


    “又不多,你一起收了!”


    臉皺成苦瓜,稍微糾結了一會兒,林語稍稍點一下頭,勉強同意這個要求。


    接下來,是莊德的表演時間。


    “這塊沒有玉石……”


    “這塊1000美元……”


    “這塊……”


    “這塊不是祖母綠,裏麵就是一塊水晶……”


    從早上一直忙碌到晚飯時間,莊德才將史密斯帶過來的一千多塊石頭看完。


    其中有一半,是看不上的那種廢料,而剩下的,有好料子,也有一般的料子。


    最終的價格,是527.2萬美元。


    算出總賬,林語放下計算器,坐到史密斯麵前,誘惑道:


    “史密斯先生,不知道您這500多萬,是需要現金還是需要直接匯到您的專用賬戶?”


    “現金我們手裏無法提供那麽大一筆現金,能夠提供的地方,隻有阿美莉卡聯邦儲匯局,但那時候,您無法解釋這筆資金的來源。”


    “而且,這些資金出現在您的賬戶上,irs應該會比fbi搶先一步找到您。”


    “如果被那幫吸血鬼盯上,那……”


    irs這個詞匯,讓史密斯這個狠人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這個細微的動作,落在林語眼中,又讓他,對irs的認知上了一層樓。


    對麵的史密斯思考片刻,還是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條,紙條上麵,是一個銀行賬戶。


    而銀行的開戶行,是瑞士銀行。


    反複確認紙條上的銀行賬戶沒有錯誤,林語拿出手機,編輯出一條短信,發送出去。


    大約一個小時後,另外一條短信迴來了,隻有簡簡單單的幾個字。


    “已經打款成功!”


    看到這幾個字,林語收起手機,身體後仰,靠在沙發上,笑嗬嗬地對史密斯說道:


    “史密斯先生,錢已經到賬了,你隨時可以查看。”


    他坦然的動作,讓史密斯忍不住眸光一閃,這效率……


    心中雖然疑惑萬千,但他還是耐心的站起身,拿著手機走到旁邊開始打電話,幾分鍾後,他再次出現在林語麵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追問道:


    “你們還能吃下多少寶石?”


    迎著他殷切的目光,林語微微搖一下頭,滿臉遺憾的說道:“暫時無法吃下更多!”


    “第一是因為我的額度已經超了。”


    “第二是因為這地方不安全,按照我的計劃,昨天我們應該抵達的地方是喀布爾。”


    “然後在喀布爾轉道去潘傑希爾。”


    “可是……”


    “兩次爆炸完全打亂了我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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