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旁邊,那薩特雙手拿著剛調教好的ak74m,如同石雕一樣站在那裏,承擔著阿布的安保工作。


    現在聽到阿布的話,突然就愣在了當場。


    嘴巴張張合合,幾次欲言又止之後,還是滿臉不解地問道:“首領!”


    聽見詢問,阿布抬起手,止住那薩特後續的問題,看著下方已經爆發接觸戰的山穀說道:


    “還記得最開始,我們為什麽要成為塔利班嗎?”


    最開始?為什麽要成為塔利班?


    被問到這句話,那薩特一時之間失了神。


    短暫迷茫之後,他將手中ak74m的保險關閉,呆呆地看著下方局勢一邊倒的山穀,輕聲說道:


    “我記得,那是1995年吧!”


    說出時間,那薩特眸光飄忽,慢慢迴到了幾年前。


    “我那時候剛高中畢業,正帶著一家人的期許,背著一個書包,帶著幾個饢,就從赫拉特去了坎大哈。”


    “因為我在書裏,知道那是我們這個國家最好的城市之一,那時候我心高氣傲,覺得憑借自己的能力,能夠在那裏找到一份好工作。”


    “然後,把家裏的其他兄弟姐妹,都帶出來,讓他們也過得很好。”


    “但是,等我到了那裏,我才發現,那個城市很大,很美。”


    “幹淨整潔的街道上,是身穿和我們完全不同衣服的族群,他們看起來和我們,完全就不在一個世界。”


    “然後我站在街道上,小心翼翼地隱藏起身上的衣袍,就像一隻站在樹幹上的麻雀,想要在老鷹麵前隱藏起來一樣顯眼。”


    “在他們的嘲笑聲中,我去找工作了。”


    “然後……”


    “然後我就變成了牲口,可即便是這樣牲口的工作,我也做了。”


    “因為我相信,勤勞能夠致富,能夠給家人帶來希望。”


    “可是,當我懷揣著當牲口賺來的一點點錢,迴家的時候,我被搶劫了。”


    “那些警察就這樣站在路邊,拿著一個木頭做成的架子,攔住了道路。”


    “那些甲殼蟲轎車過來,他們將他放了過去。”


    “我被他們攔了下來,被搶了,還被打了一頓。”


    “迴到家裏……”


    “嗬嗬——家裏麵的人死絕了。”


    “原因是隔壁鎮的那股武裝分子,來我們村裏收糧食,給的動作慢了一點,他們就被處決了。”


    “後來,我碰到了莫利納,莫利納死了,我就跟了您,我的目的就是複仇。”


    “所以後來在攻打赫拉特的時候,我帶隊親自去處決了那批武裝分子。”


    他悲涼的話語,讓阿布慢慢坐了下來,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下屬繼續開口,直接輕聲說道:


    “我在加入塔利班之前,是喀布爾一個中學的老師,我的童年,見證了阿美莉卡控製下的阿富汗的畸形繁華。”


    “我的成長,見證了蘇聯入侵阿富汗的戰爭。”


    “我開始教書了,就見到了各種各樣的學生。”


    “他們有窮有富,富的人,隻有一種身份,而窮的人,也隻有一種身份。”


    “後來,我還出了一次國。”


    “出國之後,我發現其他國家的人,尤其是發達國家的人,都在悠閑自得的生活。”


    “迴過頭再看看我們,卻發現我們的國家,不是在別人的控製下,就是即將被別人控製。”


    “那時候我就在想,為什麽會是這樣。”


    “我們的國家不應該是這樣。”


    “後來,塔利班誕生,他們的想法很獨特,有一點契合我的想法。”


    “於是,我加入了他們,最後,獨自一人來到西部地區講學,發展。”


    “後來,我們的勢力越來越大,人越來越多,但是做的事,和我們最初的想法,卻是越來越遠。”


    “直到現在!”


    “他們為了毒品的利益,居然開始公然攻擊同胞,攻擊昔日的戰友。”


    “我現在很想問毛拉一句,他到底要做什麽,也想問我自己一句,我到底要做什麽!”


    “在搞清楚這些之前,這是我們自己的紛爭,和普通人無關,我們不能把他們牽扯進來。”


    “所以,我需要你,去馬利斯坦,和那些村民說一句,說清楚。”


    “去吧!你去交代完,我們還得考慮去什麽地方躲避鋒芒。”


    阿布的話有些嘮叨,說完之後,就坐在山坡上,不停地揮動右手,驅趕那薩特趕緊去村子裏。


    看著首領那落寞的臉,那薩特也不再多話,站起身,點了兩個人,將武器背在身上,沿著山坡上的放羊小道,一路朝著山下疾馳。


    很快,他就抵達了山穀中,在河邊的亂石堆裏翻找片刻,三人推出藏在亂石堆中的不知道幾手的摩托。


    兩人推,一人把控方向。


    短暫助力之後,摩托發動,推車的兩人眼疾手快跳上摩托,摩托肉眼可見的一沉,帶著三人,艱難地奔向村落。


    還沒進村,就看到十幾個村民拿著武器出現在村口。


    這十幾個人散發的殺氣,硬生生走出了一個殺氣盈天。


    看到那薩特三人,這些人不到一秒鍾猶豫,直接扣動扳機。


    好在這些人沒怎麽經過訓練,槍法不太好,再加上三人躲得比較快,所以才沒有受傷。


    接下來,就是雙方的垃圾話時間。


    你來我往的問候之後,雙方誤會暫時解除,那薩特也看到了阿烏利的手筆。


    而這些人的名字,也被周圍的村民,一個又一個的說了出來。


    “黛比奶奶!”


    “庫爾茨!”


    “小沙雅……”


    一個名字落下,那薩特腦海中就浮現出一張臉,有年長而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有活潑可愛的小孩子。


    等最後一個名字念完,那薩特雙眼早已經被淚水糊滿,同時,發出了質問的咆哮:“伱們為什麽不出手阻攔一下。”


    “為什麽?”


    咆哮過後,他雙眼睜得老大,那雙藍色的眸子裏,已經布滿了血絲。


    被他死死的盯著,剛才報出名字的幾個人目光躲閃地低下頭去,不敢和他對視。


    這時,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


    “你們是塔利班啊!你們走得突然,阿烏利突然動手,我們不知道你們會不會報複啊!”


    有他打開思路,其他人也紛紛開口:


    “黛比奶奶她們這些人和你們比較親近,他們都被抓了。”


    “如果我們動手了,打死了阿烏利,你們迴來報複我們,那我們怎麽辦?”


    “是啊,我們怎麽辦?”


    “而且你們又不是沒有幹過這種事……”


    村民的話,讓那薩特徹底失去了辯解和追問的想法。


    轉身走進房子,小心在房間裏搜尋一陣,確認沒有炸彈陷阱,他這才抓起地上的地毯,走出房間,將地上的屍骨裝進地毯,帶上,用力擠出人群。


    擠出人群向前走了幾步,他才這迴過身,麵無表情地看著村民,將阿布的話交待一遍,轉身,走向那個山口。


    摩托車已經報廢。


    他們隻能用腳走路。


    走了兩步,幾個年輕的村民驅趕著家裏的驢子,沉默著追了上來。


    沒有多說話,隻是將手中的韁繩往麵前一送,等了幾秒,轉身直接離開。


    看著離開的背影,那薩特那張死人臉上,出現了一點點笑容。


    一個多小時後,他又一次爬上了山頂,出現在阿布麵前。


    將村子裏的遭遇一說,阿布眼中的迷茫瞬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化不開的殺意。


    沉默許久,他無力地揮揮手,說道:


    “你們在旁邊挖幾個坑,把他們埋了,我來給他們祈禱。”


    當這一切忙完,太陽已經變得通紅,紅色的陽光灑在身上,如同鮮血一般。


    看著夕陽,阿布把幾個親信拉了過來,對著他們,十分嚴肅地說道:


    “我現在正式決定,和毛拉決裂,但我們依舊是塔利班。”


    “隻是,和他們的塔利班不同!”


    “這有助於我們打響名號,也有助於我們糾正這個國家。”


    “宗教問題先放一邊,我們現在需要討論的問題,是我們該去哪裏發展。”


    “都說說你們的想法。”


    夕陽下,山坡頂上的幾個人,被夕陽照著,影子拖出去老遠,一開始,隻有他們幾個人,但是很快,手下的戰士全都圍了過來。


    變成了一堆人的影子。


    許久,有一個人舉起了手:“我們可以去巴米揚,那邊是哈紮拉人的地盤,如果我們能把他們拉進來,也是一股不小的戰力。”


    “哈紮拉人不行!”


    “那我們去北邊的巴爾赫?”


    “巴爾赫也不行,阿姆河邊上,新政府管控一直都比較嚴實,如果我們和當地人爆發衝突,他們絕對會上天入地,把我們抓出來。”


    “法利亞布,或者巴德吉斯?”


    此話一出,其他人也沉默了。


    阿富汗雖然地理條件不好,但是,也得分稍微好點,以及不好的,還有最差的。


    這兩個地方,就是最差的。


    “那地方養活不了太多人,也沒有多少阿美莉卡人,去那裏,我們和阿美莉卡的生意沒法做。”阿布一錘定音,將目光投向那薩特。


    察覺到他的動作,在場的其他人也明白了這位的想法,也和他一道,把目光投向了那薩特。


    見狀,那薩特深吸一口氣,說道:


    “我的建議是去赫拉特,那邊靠近西部和北部邊境,我們和俄羅斯的生意還可以繼續,甚至,我們還可以和伊朗人合作。”


    他剛說完,阿布順勢借坡下驢,雙手一拍,豪氣衝天地說道:“那我們就向赫拉特轉移吧!”


    “不過,在轉移之前,我們得先發一個公告,攪一下渾水。”


    “把衛星電話拿來。”


    片刻之後,負責搬運衛星電話的戰士來到阿布麵前,拿著衛星電話,稍微糾結一下,阿布將電話打到了喀布爾電視台。


    “我叫阿布·艾比克,是塔利班西部地區的首領。”


    “在這裏,我正式宣布,和毛拉決裂。”


    “我們的塔利班,是為了讓阿富汗人富裕,讓這個國家更強大的組織,不是為了生存而向魔鬼出賣自己,種植罌粟,殘殺自己人的組織。”


    “對了,我們即將北上,你們可要做好準備哦!”


    “就這樣。”


    把衛星電話往戰士手裏一丟,阿布抓過一支槍背在身上,沿著山梁,借著一點微弱的月光,吟唱著古蘭經,向著西北方向走去。


    “除非因為轉移陣地,或加入友軍,在那日,誰以背向敵,誰要受真主的譴怒,他們的歸宿是火獄,那歸宿真惡劣……”


    他走著走著,很突然的,吟唱聲就變成了一聲哎喲。


    抹黑踢到石頭了。


    作為始作俑者,阿布發完通告之後,就關閉了麥克風,消失在了阿富汗的大地上。


    但是,接收到他消息的喀布爾電視台,卻是在忙碌過後,將和阿布的通話錄音,一刀未剪地發了出去。


    因為,這是阿富汗當局,還有阿美莉卡駐軍的偉大勝利。


    看,我們把塔利班打分裂了,下一步就能把他們全打死了!


    看,誰說我們阿美莉卡人不行的?


    然後,一個把塔利班打成狗的戰績匯報,就從喀布爾飛向了卡塔爾。


    相比於阿美莉卡人的謊報戰績,毛拉這邊就比較務實,聽到消息他第一時間聯係了阿烏利。


    可惜對方沒有迴應。


    反複確認之後,他那張因為8噸毒品被人搶走的臉,進一步變得鐵青。


    因為阿布還活著。


    如果他死了,阿布幾乎就是塔利班最好的繼任者。


    這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非常不爽。


    坐在地毯上沉思許久,他直接讓人發出另外一個公告。


    【真主說過:除非因為轉移陣地,或加入友軍,在那日,誰以背向敵,誰要受真主的譴怒,他們的歸宿是火獄,那歸宿真惡劣。


    現在陣地沒有轉移,也沒有加入友軍。


    而你,阿布·艾比克,就是叛逃。


    對於叛逃者,我們要用盡一切辦法,去處死他!】


    但是,他的公告才發出不久,他的老丈人之一,卡伊達組織的首領薩馬,就打來了電話。


    但是,當得知毛拉發出的公告之後,隻能在一聲長歎之中,掛掉電話。


    除了阿富汗國內的人懵逼,國際上,收到來自喀布爾消息的其他人也很懵逼。


    最懵逼的人,就是蘇尼亞。


    他將特工搞到的情報反複聽了好幾遍,這才終於確定,前不久才見過麵的阿布,的確和毛拉鬧翻了。


    確認了這件事,他那被林語按下去的操作之魂,又一次浮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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