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妹妹身上的華貴端莊與沉穩大氣,僅僅一夜,元元覺得妹妹就不一樣了,皇後與公主,終究是全然不同的身份和立場,她現在,已是別國的國母。


    那日元元問沈雲,會不會有一天,妹妹和父皇和潤兒去爭利益,若是兩國交戰,妹妹會站在哪一方。


    沈雲雖說父皇必然會把女兒帶迴故國,並毫不猶豫地開火,可若是幾十年後,父皇西去,潤兒又會如何抉擇,他會把姐姐帶走嗎,還是無視姐弟情分,隻講國家利益?


    “姐姐,後日是我和蒙格的登基大典,登基大典結束後,你就和雲哥哥迴去吧,我迫不及待,想讓母後知道這裏發生的一切。”琴兒又道。


    “知道啦,這就攆我走了?”元元嬌然笑,“我還想多玩兒一陣呢,這迴就罷了,等我下次再來,可要讓我住上一年半載。”


    琴兒連聲道:“那還不容易,不過姐姐要給我們一些時間,先把這個國家扶起來。”


    “你慢慢扶吧,日子長著呢。”元元道,“可是啊……你別丟下我不管,我還等著你給我做主婚人。”


    項琴明知故問:“主婚人,姐姐要出嫁了?嫁給哪個英雄才子?”


    元元急了,紅著臉說:“昨晚她欺負我,今天你又欺負我是不是?你、你別以為自己做了皇後,我就不敢教訓你了,你永遠都是我妹妹。”


    此刻,妙光從外頭來了,琴兒問她:“怎麽不去和你爹娘團聚,我這裏不差你伺候,你本是千金小姐,迴家去吧。”


    妙光卻道:“爹爹自小教導我要知恩圖報,哪怕讓我服侍您完成冊封典禮,皇後娘娘,現下我一家團聚,我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元元在邊上說:“早知道你家王爺,不,是皇上這麽快動手,又何必把妹妹千裏迢迢送去大齊,這下好了,才和沈雲的妹妹熱絡,又要分離了。”


    說話功夫,項琴就該迴皇宮了,明日是忽格納出殯的日子,作為被刺殺的皇帝,無人再去追究他的功過,蒙格為了自己的立場,自然要風光大葬皇兄。河皇後作為未亡人,且皇家今日頒布了維護女子權利和尊嚴的旨意,就更不能虧待她。


    琴兒對姐姐說:“姐姐你安心在這裏住著,我有空了就會來看你,蒙格說你不宜出現在宮裏,隻能委屈你了。”


    元元不以為然:“你忙去吧。”


    她們離去後,項元安心打了個瞌睡,醒來時見沈雲就坐在邊上,經過昨晚一折騰,彼此眼裏的人兒都不再是過去的模樣,元元嬌然一笑:“你怎麽不叫醒我?”


    沈雲更是愛不釋手,且笑:“不舍得。”


    “你見著蒙格和琴兒了嗎?”元元爬起來,和沈雲麵對麵坐著,不知不覺地手就牽在了一起。


    沈雲頷首:“剛剛商議完一些事,也見了琴兒,見完了她,她就去處理河皇後的事。”


    元元想了想,說:“不知是我多想,還是妹妹真的不一樣,琴兒仿佛一夜之間變了個人,從公主到王妃,再到一國之母,她昨天站在廢墟前等待奇跡時,一定想了很多很多。”


    沈雲道:“成為帝王與皇後,才隻是一切剛剛開始,有伯父和大齊這麽強大的後盾支持,他們要達到這一步,根本不難。難的,是將來的路,他們肩上的擔子一夜之間變得沉重了,不變可不行。”


    “我想好了,將來不能沒事兒就跑來,琴兒哪有閑工夫陪我呀,我來了她還要一路操心惦記我。”元元微微含淚,“來過一次,我就滿足了。”


    沈雲心疼地說:“你一懂事,我就心疼。”


    元元撅著嘴:“這話聽著,怎麽這麽奇怪,敢情我就該傻呀?”


    沈雲搖頭,摟過她:“不是你傻,是不願你看見世間辛苦。”


    元元笑:“那可不行,我要跟著你走南闖北的,你說好了,要帶我去更多更多的地方。”


    深宮裏,琴兒帶著宮人來到中宮,但如今,河皇後僅僅是先帝未亡人,琴兒才是新的中宮皇後。但琴兒並不屑讓河氏搬出這座宮殿,在她心裏,並非中宮裏住著皇後,而是國母所在之處,即是中宮。


    明日出殯要穿戴的喪服,宮人們從昨天忽格納被刺殺那一刻,就開始趕製,後來大殿爆炸也沒影響他們的進度,到此刻,已然是完成了。


    “明日先帝出殯,還望皇嫂節哀,一切以禮儀為重。”項琴道。


    河氏緩緩抬起雙眼,淒涼而笑:“我想知道,喪禮之後,你會如何處置我。”


    琴兒道:“您是先帝遺孀,自然要供養您終老,難道您另有別的想法,您隻管對我和皇上說。”


    河皇後恍然一怔,呆呆地看著琴兒:“你、你的晉國話怎麽說得這麽好?你原來一直都會嗎?”


    琴兒笑:“昨夜忽然開竅,您就這麽想吧。”


    河皇後冷笑起來,又看見了項琴身邊的妙光,她癡癡地打量著這個孩子,看得妙光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這日夜裏,項琴照顧身上有傷的蒙格睡下後,自己才遲遲去洗漱,沐浴時她呆呆地坐在熱水裏想心事,捧著花瓣進來的妙光看見了,問道:“娘娘,您想什麽呢?若是覺得暈了,趕緊起來才好。”


    琴兒道:“我是在想,要不要把河氏交給黎妃。我答應過黎妃,把河氏交給她處置,我並不想爽約,可當初我和蒙格雖沒有動手,卻是默認了河氏殘害黎妃腹中的孩子,現下把她交出去,她若對黎妃講明,我倒是不怕黎妃能生出什麽事端,而是何必在別人的人生裏,再加一重打擊,黎妃若不知道,至少後半輩子能活得平靜些。”


    妙光歎道:“娘娘,河氏是我的仇人,我是不會可憐她的。”


    琴兒笑:“說得好。”


    第二天,忽格納被風光大葬,棺木被抬出靈殿,蒙格項琴與河氏緊隨其後,蒙格剛要跨出殿門,忽然聽得一聲尖叫,他猛地轉身,以為是琴兒受攻擊,卻見河氏勾著妙光的脖子,把她拖到了一旁,拔下簪子抵在她的脖子上。


    誰也不明白河皇後這是圖什麽,她若要挾持什麽人,剛剛明明也可以挾製住項琴,可她偏偏拖走了皇後身邊的侍女。


    琴兒大驚,衝上前問:“皇嫂,您要做什麽?”


    蒙格亦退迴來,護在琴兒身前,怕她受傷,一麵質問河氏:“皇嫂,您要做什麽?”


    河皇後心灰意冷:“我知道,我不會有好下場,你們不必假惺惺,我要給皇上殉葬,就算死了,我也是晉國唯一的皇後。這是我的兒媳婦,是我親手為皇兒挑選的妻子,她早該給我的兒子殉葬,現在我們婆媳倆一起走了,到底地下也有個伴兒。”


    “你放開她!”項琴大怒,不顧蒙格阻攔,衝上前道,“我會善待你,皇上會善待你,整個晉國都會善待你,沒有人要你殉葬。被先皇折磨的你,期待的不正是這一天嗎?為什麽要殉葬,為什麽要求死?”


    河氏目光已死,癡癡地說:“不一樣的,這是你們的要的,不是我的。不必說了,我要給我的家族最後留下美名,我要為皇上殉葬。”


    她低頭看向妙光,陰冷地笑著:“孩子,跟我走吧,你的夫君在等你,你知道嗎,你本來才應該成為新的皇後,不是她,也不是別人,她那天穿的鳳袍,本該是你的。”


    妙光拚命掙紮,那尖銳的簪子刺到皮膚,可這點痛不足以和死亡相比,她不想死,更不想死在河氏的手裏。


    眼看著河氏提起簪子,要用力刺入妙光的咽喉,琴兒撲了上來,伸手擋在了妙光的脖子上,那簪子深深紮入了琴兒的手背。


    蒙格大駭,衝上前拉開了琴兒,侍衛們則控製住了河氏,也救下了妙光。


    “琴兒,你的手!”眼看著一支發簪插在琴兒的手背,蒙格心碎,厲聲唿道,“太醫呢,太醫在哪裏。”


    劇痛鑽入心,琴兒疼得渾身打顫,可另一隻手抓著蒙格的胳膊,目光冰冷地看著他:“殺了她,立刻殺了她。”


    這一日,先帝忽格納出殯,皇後河氏當場殉情,感念河皇後對先帝情深意重,蒙格賜予河氏家族哀榮,冊封河氏為孝烈皇後。


    至於河皇後要拉著一個宮女一起死的事,朝廷和皇室並沒有給個說法,零零散散傳入民間,真假難辨,也隻當是謠言了。


    琴兒的手傷得不輕,被簪子戳斷了手筋,且傷在右手,康複後能否繼續執筆寫字,誰也不知道。元元心疼得不肯離開迴大齊,反是琴兒勸說姐姐,為了蒙格的皇位能穩固,必須盡快把沈雲的勢力抽走。


    而她不能送姐姐,隻有委托妙光,姐姐離開大齊的這一天,她帶著受傷的手,秘密來見黎妃,黎妃現下一切安好,據說忽格納死的那天,她仰天長笑。


    “我以為娘娘不會再來見我。”黎妃對琴兒笑道,“沒想到娘娘如此信守承諾。”


    “不能把河氏帶來,我也該來跟你說一聲才對。”琴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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