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元不舍妹妹遠嫁,眼下即便隻是說說,她心裏也不好受,更不知真到了那一天會怎麽樣。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妹妹的手,才有了幾分姐姐該有的模樣:“琴兒,你的背後是大齊,是千軍萬馬,是母後是姐姐,還有你雲哥哥,不論在哪裏,都不要讓自己受委屈。”


    琴兒嫣然一笑:“姐姐,你又胡思亂想。”


    台下一曲終了,眾人擊掌讚歎,姐妹倆複又正襟危坐,這樣的宴會沉悶而無趣,但即便是元元,也會好好在如此場合下,撐起大齊該有的尊貴和體麵。


    宴席結束,各國皇子王公,在禮官宮人的指引下離開皇城,項灃項浩穿梭其中,既要端著大齊皇子的尊貴,又要有待客之道,這幾日著實叫他們忙瘋了。


    項潤則在宴席中就派人給蒙格傳話,道是宴會結束後等他相見,不想宮人傳話時,叫他的侄兒聽了去,蒙格跟著涵元殿的人離去後,晉國二王爺的世子也追著他來了。


    這邊廂,二王爺左右找不到自己的兒子,不耐煩地來找項灃,說著生硬的漢語:“二殿下,我的王兒不見了。”


    項灃皺眉:“世子不見了?”


    因人員往來混亂,走丟了一個竟然沒人發現,那世子追著小叔的方向來,可項潤是帶著蒙格去書房,有新得的名家墨寶要送給他,世子無人領路,四下亂轉,一下就找不到方向了。


    正惱火時,見遠處燈光正朝這裏移動,他眯起眼睛看,隻見眾宮女擁簇兩位天仙一般的人物,看體態身形,便知是今日所見的大齊公主,心下一時蕩漾,想到晚宴歌舞時二公主望著自己的眼神,他便興衝衝朝著火光走來。


    元元和琴兒送祖母到長壽宮後歸來,因知蒙格跟著潤兒去了書房,元元硬是拉著妹妹去看一眼,哪怕看看他臉上的傷痕也好,正說說笑笑而來,忽見前頭跑來一道黑影,身邊的嬤嬤太監立刻阻攔,大聲嗬斥:“哪裏來的奴才,見了公主這樣莽撞,還不跪下。”


    那人卻徑直走入燈火照亮的範圍,露出猥瑣的笑容,那生硬的漢語便表明了他的身份:“公主,我是晉國世子,公主,你……”


    可一旁的宮人哪裏聽,早就上前將他團團圍住,他欲再往前,被人攔住,幾乎撞在一起,宮人們嗬斥:“大膽,還不退下。”


    喝了幾杯酒的人,又被色心迷了眼,頓時惱怒起來。忘了自己是客,忘了這裏是強大的大齊,忘了他們晉國才吃了敗仗,竟擺起他在晉國的不可一世,仗著人高馬大,一把抓住那小太監的衣襟往地上一摔,嘰嘰呱呱不知說著什麽,隻有這些日子跟著弟弟一起學晉國語言的琴兒聽得懂。


    她微微皺眉,對姐姐道:“這人怕是醉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了。”


    而這一鬧,其他人被激怒,一麵攔著他不讓靠近公主,一麵大聲喊著:“抓刺客,抓刺客。”


    方才被晉國世子僥幸避開的巡邏侍衛聽得,迅速趕來,琴兒一步上前道:“是晉國世子,莫要傷了她。”


    這邊廂,二王爺還在問項灃要人,底下的人突然來稟告,說後麵抓刺客,被抓的人就是晉國世子,那二王爺大怒,一通聒噪後,就要往後宮闖:“我的王兒在哪裏?”


    項灃大怒,嗬斥人將他攔下:“王爺,這裏可是大齊的禁宮,仔細你的言行。”之後便命人將他攔住,自己往內宮走來。


    且說蒙格和項潤在書房也聽得小太監來傳話,放下手裏的東西就往外頭來,但見兄長帶人朝那個方向去,而老遠就聽見有人在說晉國的話,項潤伸手攔下蒙格,道:“我的皇兄負責招待你們,這樣的事就讓他處理吧,我過去不合適,你過去更不合適。”


    蒙格沒有強求,可一想到可能是他晉國的人對二公主不敬,心中怒火便熊熊燃燒。


    “不會有事的,畢竟是在大齊,有事也是你們的人吃虧,最好別鬧出太大的動靜。”項潤很淡定,朝遠處又望了一眼,轉身便要退迴書房。


    蒙格無奈地跟上來,可項潤忽然停下腳步,問道:“我二哥與你也有往來是嗎?”


    蒙格一怔,頷首:“二殿下曾幾次送東西到使館,約我私下會麵。”


    項潤笑而不語,繼續朝前走了。


    蒙格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年小的皇子,當真不容小覷,而大齊有著如此優秀的皇子皇孫,將來一定會更繁榮強大,晉國呢?


    他不安地迴頭看了一眼,但願二公主不要因此延誤那片土地,那裏並非人人如此可惡猥瑣。而若有人敢傷害她……他用力捏緊了拳頭。


    項灃趕到時,那晉國世子依舊囂張,元元跑來說:“二哥,這個人突然竄出來,還打傷我們的人。”


    “沒事吧?”到底是自己的妹妹,項灃打量了兩個丫頭,之後站在他們麵前,看著那麵相可惡的家夥,一揮手,“帶出去,不必和他客氣。”


    項元在身後輕聲說:“二哥,我們沒招惹他,不是我們的錯。”


    項灃嗔道:“二哥怪你做什麽,你一個人我或許不信,琴兒在你身邊,還能不信。”


    項琴溫柔地笑著:“二哥,他應該是喝醉了,把他送走就是了,不必計較,畢竟是晉國的世子。”


    “還是琴兒懂事。”項灃歎了聲,“你們早些歇著,這幾日前朝往來的人複雜,關防太過嚴密顯得我們不尊重人,可你看我們尊重他們,他們就不識相了。所以也隻能要求你們自己謹慎,在涵元殿裏待著,等他們各自歸國後,再出來玩兒。”


    “是。”妹妹們福身向兄長告辭,不敢說要去書房見蒙格,轉道迴涵元殿去。


    待得蒙格與項潤分開,帶著四皇子送給他的東西出宮時,剛出城門下,就被人攔截,他們說的是晉國話,那必定就是二哥的人了。


    蒙格若不願跟他們走,少不得大打出手,眼下這形式,在這裏動手,無疑是給皇帝添堵,權衡再三,蒙格隻能跟著他們上了馬車。


    翌日清早,不見昨天的陰雨,陽光重迴大地,慢慢化去一夜白霜,琴兒站在屋簷下喂鳥,宮人們圍著她,小心翼翼地為公主梳頭。


    忽見有人匆匆進門,她看了一眼,示意宮女們停手,便披著滿頭青絲來到母親的殿閣。皇帝早已上朝,皇後亦在鏡前梳妝,琴兒進門時,那宮人已經稟告了話退下,她站在門前望了一眼,不知為何,心中隱隱不安。


    “孩子,過來。”瑉兒召喚女兒,拉著她坐下,拿起翠玉梳為她打理青絲,笑道:“怎麽起得這麽早,我吩咐嬤嬤們不要吵醒你們,昨天都累了,今天多睡一個時辰也不礙。”


    “習慣了早起,到時候就醒了。”琴兒笑道,稍稍猶豫後,問道,“母後,方才那人來對您說了什麽。"


    瑉兒摸著女兒的腦袋,寬闊的袖幅像翅膀一般保護著自己的孩子,她溫柔地說:“剛得到消息,晉國世子暴斃了。”


    項琴渾身一震,驚愕地看著鏡子裏的母親,不敢相信地問:“那位晉國世子,昨夜闖到內宮的人?”


    瑉兒頷首:“死因尚未查明,今日應該會有消息,你父皇剛剛在朝堂上得知,周懷便派人來告訴我一聲。”


    “母後……蒙格呢?”項琴緊張地抓著母後的手。


    “他沒事。”瑉兒安撫道,“昨夜沈雲發現他被晉國的人帶走後,就派人去幹預了,當晚就把蒙格帶走了。”


    項琴冷靜下來,想了想後,輕聲對母親道:“您能派人去看看他嗎?”


    瑉兒頷首:“母後知道。”


    使館中,因晉國世子暴斃,相關之人都被軟禁,蒙格自然不能離開他的使館,事實上連他都不敢相信侄子就這麽死了。昨晚二哥把他帶走,就是侄子說他和大齊皇子私下見麵,二哥待他去問話,要他交代是不是私通大齊,還說已經有人懷疑,大齊派去幫梁國攻打晉國的隊伍裏,就有他的身影。


    蒙格發誓不再被兄長羞辱,昨夜若非沈雲及時趕來,他幾乎就要和他們動手,而昨夜若真的動了手,侄兒的死他必定會被懷疑,但離開時那人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死了?


    程達和他一起被軟禁,什麽消息都沒法兒打探,憂心忡忡的人在門前來迴徘徊,突然有馬車停在使館外。馬車上下來一個宮裏的公公,拿著令牌進的門,和和氣氣地送了一封信來,要親手交給蒙格。


    “這是……”蒙格捧著信,謹慎地問。


    那公公且笑:“小人在中宮涵元殿當差,皇子殿下,您該明白吧。”


    蒙格心中一熱,命程達好生送客,便帶著信退迴屋子裏,小心翼翼地拆開。


    信是用晉國文字而寫,他們日日一起在書房,早已熟悉了這筆跡,娟秀工整,一筆一劃,都是心意,二公主在信中沒有說特別的話,隻請他珍重。


    “琴……琴兒。”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深宮裏,皇帝散朝歸來,和小女兒一起逗了會兒鳥,而元元才剛剛睡眼惺忪地起來,他便打發道:“你們去別院,問外祖母討幾碟菜來,就說父皇想吃嶽母做的菜了。”


    進門來,瑉兒笑問:“好好的,怎麽把女兒們打發走了?”


    皇帝笑道:“朕知道你要問好些事,有些話不想叫她們聽去。”


    瑉兒便直接問:“那世子怎麽死的?”


    皇帝看她一眼,冷笑道:“企圖對我的女兒行不軌之事,還要留他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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