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世界?”項琴默默念下這句話,麵上是嗔怪著催弟弟迴房,心裏卻一陣陣苦笑。


    外麵的世界又如何,像姐姐遇見秋景宣那樣嗎,外麵的世界,就一定會遇見好的人,遇見對的人?把弟弟送走,站定了再次望向夜空,小公主滿目茫然:“而我,又該去哪裏?”


    星空下,沈雲帶著元元早已遠離京城,在臨近的城鎮落了腳,他們沒有去朝廷的驛館,也不驚動地方衙門,找了一處幹淨的酒館吃了飯菜,夜裏便留宿在這裏。


    這樣的經曆雖不是頭一迴,終究也難得且新鮮,項元對沈雲的安排很滿意,自然她知道,沈雲一定會想盡辦法哄自己開心,


    可一樣的事,若換成秋景宣來做,元元的心會不安悸動,比起秋景宣待自己好,她更多的想對秋景宣好。而沈雲,他所做的一切都理所當然,在公主心裏不會有任何漣漪。


    唯一不同的是,她會因為沈雲而簡單地感到高興,麵對秋景宣,卻始終患得患失。也許因為一個是朋友,而另一個是所戀之人。


    客棧的臥房十分狹小,但勝在幹淨,窗外便是街市,項元坐在窗邊,看著街上煙火漸漸散去,看著整個鎮子進入安寧的夜晚,散在四處的燈火一盞一盞熄滅,越發顯得天上的星月光輝璀璨。


    忽然,房門被敲響,沈雲的聲音在外頭問:“你要不要熱水?”


    項元起身去開門,門外的人已經拎著一大桶熱水,麻利地放進屋子裏,又將屋子裏空的水盆拿出來,從隨身的包袱裏拿出特意從家裏帶出來的手巾,說道:“我就在門前守著,你好了叫我我才離開。”


    “知道了。”項元滿不在乎,看沈雲出門去,搖搖晃晃走到窗前,便要關上窗洗漱。可忽然一道黑影從街上掠過,但是再定睛細看,又什麽都沒有了,公主的心撲撲直跳,如今在她的認知裏,刺客就等同秋景宣。


    錐心的痛難以言喻,可她不是糊塗而膽小的人,很快就冷靜下來,關上窗,走到門邊輕輕敲了兩下次。


    門外的沈雲本是心無雜念,忽然聽得這奇怪的敲門聲,便應道:“我在。”


    元元的聲音小心而謹慎:“我在窗口看見街上有黑衣人,可是再一眼就不見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沈雲心頭一緊,他今天帶元元出來,純粹是衝動之下的決定,原本就沒打算過要去迎接帝後之行,可話說出口了,不得不兌現,為了不讓項元反感,連侍衛隨從都沒帶上。但是公主出門在外,侍衛都隱匿在周遭,他還能賭一賭,並非他與項元單獨兩個人在這裏。


    “你打算怎麽辦?”項元在屋子裏問。


    “我守在這裏,明日一早到地方官府命他們派人保護我們。”沈雲應道,“就算夜裏有人來襲擊你我,我也能擋一陣子,這裏打開了必然驚動衙門,不要怕。”


    門裏靜了一陣,沈雲正好奇元元怎麽了,房門倏然打開,項元一臉正經地說:“你站在這裏多累,進來坐著,我們說說話天就亮了。”


    沈雲略略遲疑,再次走進了她的屋子。


    屋子就這麽點大,幾件家具一擺就擠得滿滿當當,坐在桌子前,差不多就挨著床了,項元靠在床上,能透過燭光清楚地看到他的臉。元元一笑,翻身背對著他,心中想,這樣好的人不知將來誰會嫁給他,那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之一,未來的沈夫人,也許會比她婆婆更幸福。


    這念頭才閃過,忽然有人敲門,項元立刻緊張起來,沈雲示意她別動,走到門前問:“誰?”


    原是店家來找人,說是去沈雲屋子裏送茶水,敲了半天沒人應,就想來項元這邊看一看,沒想到他們在一間屋子裏,店家放下茶水時笑著說:“您看我早說的嘛,你們要一間房就好了,這不是……”


    沈雲默默不語,一直把店家送出門外,轉身見項元要倒茶喝,他上前奪下,皺眉道:“你就不怕水裏有什麽?”


    項元嘟噥:“那他們幹脆在飯菜裏下藥,不是更容易?可我們吃完那麽久了,也沒事呀。”


    “也許那時候刺客還沒到,也許這水是刺客逼他們送來的呢?”沈雲冷靜嚴肅地說,“聽我的。”


    沈雲的氣勢並不兇狠,可項元卻被鎮住了,如同上一迴那樣,她總是莫名其妙會被沈雲鎮住,心裏雖然不服氣,但現下兩個人的安危係在一起,她還是選擇了聽話。


    如此又分開兩處坐著,屋子裏靜謐無聲,項元想來想去,對沈雲說:“是你說要去接父皇和母後,是你來問我去不去,是你帶我出來的。”


    一連串的話,惹得沈雲道:“所以現在你後悔跟我出來了?”


    元元卻搖頭:“不是呀,我是想萬一咱們有什麽事,之後驚動了父皇母後,你可不能把事情全賴在我身上,這次我隻是跟著你而已,我沒強迫你做任何事。”


    沈雲心裏好笑,故意道:“賴在你身上,皇伯伯和伯母不至於苛責我,可若全算我的,我爹不會饒我。”


    元元抱膝而坐,膝頭托著鼓鼓的臉蛋,她認真地思考了一番,不情不願地說:“要不不帶侍衛隨從的事,算在我身上?”


    沈雲發笑,離座一個轉身就到了元元麵前,把她往床上一推,扯過被子蓋在她身上:“睡吧,不要胡思亂想,今晚我守著你,過了明天身邊的人多了,你也不必看著我心煩了。”


    元元撲騰了幾下,嬌小的身體藏進了被子裏,望著床邊高大的身影,霸氣地問:“那我們為什麽不現在就去官衙,他們難道還敢怨我半夜給他們找麻煩?”


    “就怕外麵刺客多,我們豈不是送上門去找死,天亮了終究好些。睡吧,我在呢,別胡思亂想。”沈雲這般說著,沒再糾纏元元,走到窗前看了幾眼,又迴到桌前坐下,這一夜還很漫長,他自然要保存體力。


    屋子裏靜悄悄的,原以為元元就此消停了,可冷不丁地她又冒出一句:“沈雲,其實你也不過比我大一歲,怎麽總是老氣橫秋的,把自己當了不起的大人?”


    沈雲正閉目養神,淡淡地說:“睡吧。”


    元元又道:“不過你比我三哥好,我三哥啊,盡折騰些奇怪的事。”


    沈雲不理她,之後聽這話匣子絮絮叨叨好些瑣碎的事,自然說著說著她就困了,等沈雲意識到屋子裏沒了聲音,再走到床邊,嬌弱的人兒已經安穩地進入了夢鄉。


    沈雲彎下腰,湊到了元元麵前,那紅嫩的肌膚在燭光裏泛著可愛的光澤,他一笑:“三殿下折騰什麽奇怪的事?那原來叫奇怪的事?”


    他們靠得那麽近,沈雲再往前一些,就能吻到她的麵頰,長輩常說小的時候他們玩在一起,玩得高興了,會抱在一起親親,或是偶爾分開久了再見麵,會激動得抱在一起滿地滾,沈雲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元元自然每次都認為那是皇祖母她們瞎編的。


    可他喜歡元元,在這年紀還想親親她那般的喜歡,自然他不能,他不能讓元元受一點委屈和傷害。


    退迴桌前,沈雲凝神靜氣,一麵休息一麵警惕地感應周圍的動靜,不知不覺一夜過去了,元元一覺醒來,著急解手,忽然看到沈雲坐在桌邊,睡意惺忪的人才恍然記起所有的事,明白自己在哪裏。


    她抿著唇看著正瞌睡的人,沒想到沈雲竟然真的這樣守護了她一整晚。


    元元起身,捧著薄薄的被子想為沈雲蓋在背上,可才碰到他,警覺的人就立刻清醒,迅疾地反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那力道幾乎能把骨頭捏碎,疼得元元大叫,沈雲這才慌張地鬆開。


    “抓疼你了?骨頭有沒有傷著?叫我看看?”自己手中的力道沈雲很明白,見元元蹲在地上蜷縮成一團,著急地要拉扯她起來查看傷情。


    可元元卻抵抗著,急得沈雲道:“傷了骨頭怎麽好,你別強。”


    元元才滿臉尷尬地說:“你出去……我、我要解手。”


    這下輪到沈雲臉紅,忙退開幾步,可到了門前還是不放心地說:“我就在門外,有什麽事叫我。”


    元元上前把門嘭地一聲關上,在裏頭兇道:“給我走遠些。”


    這般一鬧騰,兩個人都清醒了,雖然一夜相安無事,可沈雲不敢再大意,帶著元元去了地方官衙,借了十幾個人隨侍,而算著時間,今天應該就能和帝後相遇。


    可是昨夜沒發生的事,終究沒能逃過,就在元元自責是不是她看花了眼大驚小怪,害得沈雲瞎緊張一整晚時,在離開鎮子沒多久,就遇到了打劫的山賊。


    百十來個人,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個個兇神惡煞,他們不穿黑衣不蒙麵,光明正大地拿著明晃晃的大刀,指向沈雲和元元。


    “沈大人,我們這裏沒有山賊。”隨行的衙役包圍住了沈雲和公主,一人道,“雖不是京城地界,畢竟還算是天子腳下,怎麽會有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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