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神情肅然:“這樣說的話,即便為了元元,也不能妥協?”


    瑉兒頷首:“元元若是不懂事的孩子,我反而能為她妥協,可現在的她即便有魄力為了一個情字拋棄雙親姐妹和朋友,她也注定不會幸福。隻要我還活著,就不能看到她痛苦,若秋景宣隻配做她生命裏一個過客,那長痛不如短痛,但若秋景宣有資格留下並讓她幸福,我會祝福他們。”


    沈哲道:“秋景宣勢必是要扶持灃兒,注定與你站在對立麵。”


    瑉兒卻深深望著他:“扶持灃兒並不會與我對立,除非他不擇手段,偏偏這之間密不可分,所以……”她輕歎,“我曾想過,將來要為了潤兒操心,卻沒想到會是為了女兒。”


    “你是否希望她們變成和你一樣的女子?”沈哲拋下了尊卑,如一個朋友般說著,“讓元元和琴兒,像你一樣強勢強大,站在世間的頂端睥睨天下?”


    瑉兒搖頭:“太累了,我隻願她們幸福安樂。”


    沈哲起身抱拳道:“我明白了,秋景宣的事,如今還是皇上的事,但若有一日你需要我做什麽,一句話便可。”


    瑉兒開始收拾棋盤上的棋子,頭也不抬地說:“我自然信得過你。”此時才話迴正題,問道,“你覺得宮女所見的黑衣人若是秋景宣,他來做什麽,想殺我,還是隻想看看我?”


    沈哲含笑:“不得而知,但不殺你,也太可惜了。”


    瑉兒笑出聲來,幾乎是神采飛揚:“我若有毫發損傷,這天就該翻了,他們連想要的念頭,都擁有不起了,他們並不傻。”


    沈哲亦道:“所以我並不擔心你的安危,隻是皇上催得著急。”


    瑉兒捧著棋盤,透過落地的窗戶望去皇宮所在的方向,雖然什麽也看不見,距離那麽遠,可她卻仿佛能猜到,此時此刻宮裏的人正在做什麽。


    且說隨著聖駕歸來,宮裏才得知皇後在平山遇刺的事,項元樂樂嗬嗬地從別院迴涵元殿,卻被妹妹緊張地等在門前說:“姐姐,我在皇祖母那兒聽說,母後在平山遇到刺客,皇叔已經去平山了。”


    項元一怔,登時擔心得不行,可前頭清明閣裏大臣絡繹不絕,她不敢去打攪父皇,雲裳嬸嬸又在安樂宮,她們不樂意去見淑貴妃,正不知如何是好,見到熟悉的身影帶著侍衛從遠處來,琴兒剛開口想喊一聲“雲哥哥”,她姐姐便如離弦之箭般衝了上去。


    妹妹心裏有一瞬落空的難受,像是被抽走了什麽,心房裏變得更空。但她忍耐下了,依舊如平日那般露出甜美的笑容,跟著姐姐一道走上來。


    項元正語速極快地命令著沈雲什麽,不客氣也不委婉,那幾乎是唿來喝去的架勢,這麽多年都沒變過,可被使喚的那個人,卻淡淡含笑專注地聽著,沒有因為麵前人的無禮而露出半分不耐煩。


    “我想去平山,父皇一定會說不放心我出遠門,你趕緊去和父皇說,你送我去。”項元霸道地說著,“反正你必須把我送去平山。”


    “父親已經來信說平山一切安好,皇後娘娘帶著白夫人去散心靜養,你去了那裏咋咋唿唿,還如何靜養?”沈雲說道,“除非皇上答應,並命令我護送你,若要我去求的,或是不告而別帶著你跑的,你死了這條心。”


    “你!”見沈雲毫不客氣的口吻,可畢竟是相識多年的沈雲,項元那公主的自尊心雖不至於受到傷害,也氣得夠嗆,一拳頭揮在沈雲的胳膊上,“你以後可別有什麽事求我。”


    “姐姐,隻怕母後也不願我們去、我們……”琴兒剛想來勸說,姐姐卻連帶著她一同甩開,氣勢洶洶地就朝別處走去,這架勢也瞧不出是要去哪裏,琴兒迴眸看了眼沈雲,柔聲問,“雲哥哥,不去追嗎?”


    沈雲淡淡道:“她從來都是這樣的脾氣,不必費神與她計較。”


    項琴笑笑,也不知該說什麽好,見沈雲帶著侍衛必然還有正經事,便要讓開道路請他先走,不想沈雲主動問:“轉眼就是夏日了,你的及笄之禮便在眼前,可有想要的禮物?”


    二公主心裏一陣熱乎,抿著雙唇不知如何是好,見沈雲耐心地等著,又怕自己不說反叫雲哥哥為難,想了半天才問:“雲哥哥給姐姐送了什麽?”


    沈雲笑道:“給她的東西,無不是新鮮一陣就隨手扔了,甚至一開始就不在乎,給她做什麽呢。你和元元不同,你會好好收著的,給了你才有意思。”


    琴兒笑著點頭,又搖頭:“可我沒想好,等我幾時想好了,在夏天之前告訴你好嗎?”


    沈雲答應了:“想起來了,隨時告訴我,我要來得及去為你找。”


    這般說罷,沈雲便帶著人走了,項琴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了好久,直到宮人來提醒她大公主不知跑哪兒去了,做妹妹的才一歎:“不礙事,父皇在呢。”


    而大公主一口氣跑出了皇宮,倒也是大大方方地就往秋府去,能不能遇見秋景宣另說,消息傳迴宮裏,淑貴妃跟前是兒子兒媳婦們,還有那戰戰兢兢的夏春雨,淑貴妃便問一雙兒子:“兩個妹妹一貫是這樣驕縱的?”


    驕縱一詞很不客氣,做兒子的也不好反駁,項灃隻道:“元元性情熱烈,琴兒則溫柔如水,姐妹倆性情不同,自然也隻是元元被寵壞了,沒有她做不得的事。”


    淑貴妃冷冷一笑,念著秋瑉兒不是被稱頌教子有方,怎麽養出這麽沒教養的女兒來。


    “既然是去找你哥哥,你不能當沒事人,去吧,去看看怎麽迴事,做嫂嫂的本該多多關心小姑子。”淑貴妃打發兒媳婦道,“去把項元領迴來,你要有長媳長嫂的自覺,你自己立了威,別人才會敬重你。”


    秋景柔心中一萬個不情願,可怎麽都比杵在婆婆跟前好,便別過了淑貴妃與丈夫,走時見夏春雨謹小慎微地縮在後頭,那模樣也實在可憐得很。而坐了大半天了,淑貴妃也沒拿出決定,要如何安排夏春雨的將來,隻有項浩還一直堅持著,要娶這個女子為正妃。


    想不了這麽多了,秋景柔離開皇宮就直奔秋府,不想哥哥並不在家,而大公主則像是在自己家一般,大大方方地坐在廳堂裏。秋景柔好脾氣地說:“母妃要我來接妹妹迴宮的,沒想到你還沒遇見我哥哥,妹妹看在我的麵上,不要計較家兄的失禮。”


    項元心情不壞,亦和氣地說:“下人通報說他很快就迴來了,叫我等一等。不過淑貴妃娘娘也太熱心,我平日裏都這麽出入皇宮,怎麽要勞動嫂嫂來接我。”


    秋景柔笑而不語,與她一起坐了,下人上茶上點心倒也殷勤周到,可姑嫂倆卻半句話也不多,項元就幾乎沒正眼看她的嫂嫂。


    正百無聊賴地坐著,前頭終於有動靜,秋景柔才起身,就見小姑子輕盈地跑了出去,她站在高大的哥哥身邊,嬌小甜美,親昵的好像相識多年的朋友,反倒是秋景柔這邊太客氣,端著端莊穩重走上前,可朱唇未啟,目光瞥見哥哥身後的男人,隻覺得背脊上一股熱流衝向腦門,驚得她幾乎站不穩。


    那個人,那個在皇城花園裏遇見的侍衛,那驚鴻一瞥就紮進心裏的男人,為什麽會在這裏?


    項元一顆心全在母親和秋景宣身上,根本沒注意到嫂嫂的異常,但兄妹連心,做妹妹的沒能逃過哥哥的眼睛,秋景宣把妹妹臉上的陰晴變化看得清清楚楚。


    自然,項元要秋景宣帶她去平山的事,不可能那麽順利,秋景宣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私自帶公主離京。最後商議的結果,是等項元求得皇帝答應,他一定護送公主左右去往平山。


    雖然結果沒什麽差別,可見到秋景宣,元元心情極好,之後秋景宣要她早些迴宮,大公主也答應了。而皇子妃在一旁看在眼裏,越發明白情為何物的奧妙,哥哥麵前的項元,是如此得神采飛揚,可這樣的陽光,從未出現在她自己的人生裏。


    直到分別時,她又遇見了那個人。


    這一天總算平靜地度過,但不知自己離開後,婆婆對丈夫說了什麽話,夜裏夫妻倆雙雙迴到皇子府,洗漱沐浴後,丈夫便有求歡之意,秋景柔自然要迎合侍奉。


    平日裏她總在雲雨之間迷茫,不敢熱情也放不開,可今晚閉上眼睛就看見那個人,神情迷亂之間,幻想著那不容於世的罪孽,忽然聽見丈夫在耳畔說:“景柔,我們幾時才能有孩子?”


    惶然睜開雙眼,秋景柔顫顫地問:“該來的時候……是母妃著急了嗎?”


    項灃撫摸她的臉頰:“我怕母妃為難你,若是沒有夏春雨還好,現在浩兒先於我做了父親,我也罷了,你……”


    秋景柔感覺到丈夫的衝動,她心裏一顫,怯怯地應著:“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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