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高高昂著頭,並不把三夫人放在眼裏,冷冷說道:“家裏有貴客到,難道讓你去應對?”


    三夫人輕哼:“老爺說姐姐要養病,三年五載地也出不來,可瞧您這精神頭,是吃了千年人參了嗎?千萬別太勉強,一時耗盡了,不長久。”


    趙氏看著她道:“但願妹妹,長長久久。”


    “那是自然的。”三夫人轉身攔在趙氏身前,“家裏的事有我在便好,姐姐迴去養著身體要緊。”


    邊上趙氏的丫鬟替主子出頭道:“三夫人,客人都要到門前了,您把家裏弄得這麽亂,還是讓夫人來應對得好,迴頭怠慢了客人,老爺臉上也過不去。”


    三夫人被激怒,反手一巴掌打在她丫鬟臉上:“賤婢,幾時輪到你說話了?也不知誰的臉上過不去,不要給臉不要臉。”


    “你們鬧什麽?”卻見不遠處秋振宇出現,他像是趕著迴來的,見家裏這光景,也是皺眉頭,走上前來,看了眼妾室,又看了眼妻子,冷冷道,“你退下吧。”


    趙氏麵色一窒,心裏已是恨絕了,三夫人則趾高氣昂:“姐姐,趕緊迴去吧。”


    不想秋振宇卻對妾室道:“是叫你退下,把家裏弄成這樣,還不快退下?”


    “老爺?”三夫人大窘,可懼怕秋振宇的威嚴,不敢為自己辯解,直咬牙切齒地瞪了眼趙氏,憤憤然走了。


    趙氏冷不言語,隻身上前指揮下人該怎麽做,一麵就要去查看為秋老夫人安排的臥房,秋振宇跟在她身後,侍女們離了身時,他冷幽幽地說:“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由你去辦,你身體養好了吧?”


    趙氏瞥了秋振宇一眼:“隻怕老爺嫌我礙眼。”


    秋振宇歎:“是為大局著想,才不得不委屈你些,你我夫妻幾十年,難道你還不明白我?”


    趙氏不言語,秋振宇道:“我答應過你,將來事成之後,必定會把她們交給你處置,你就不能耐心等一等?我答應你的事,必然會做到,你答應我的事呢?”


    “老爺說的重要的事,是什麽?”趙氏也不廢話,應了便應了。


    “等老夫人走後,我便交代你,眼下你一心一意伺候她,權當是做給皇後看,做給皇帝看。”秋振宇簡單利落地說完,見侍女們也迴來了,便轉身走了。


    而趙氏果然比三夫人更有手腕,三夫人或許會哄男人,家裏的事完全不上道,趙氏出麵不多久,很快一切就井井有條,趕在了秋老夫人的馬車到來之前,就準備好了一切。


    秋氏族人都盛裝華服地聚集在一起,等待迎接秋老夫人。論地位,秋老夫人在這家本是舉足輕重,秋振宇也並不曾虧待她,是老夫人自己要離開大宅,去別莊去元州,離這一家人遠遠的。


    馬車從皇宮緩緩而來,秋振宇親自迎在門前,秋老夫人和她幾乎一般年紀,當年續弦嫁入秋府時,不知道的人,把她當做少夫人也不為過。自然繼母和繼子之間是清清白白的,秋老夫人不會做對不起自己的事,秋振宇也在乎名聲,他可以強暴侍女,也不會要動繼母的念頭。


    “母親一路辛苦了,沒能到城外迎接,還望母親恕罪。”秋振宇躬身作揖,又讓出道路,“家中已準備齊當,請母親安心住下。”


    秋老夫人淡淡看了一眼宰相府的門匾,就快記不得初嫁時是什麽模樣了,丈夫過世後,這裏的一切與她再無關係,她沒有兒女子嗣,也就無立足之地,雖然瑉兒的生命是因為白氏承受了痛苦,但不論如何也是秋氏的血脈,能為丈夫撫養孫女,老夫人的晚年總算有一絲安慰。而那孩子命格果然與眾不同,躲到鄉下去了,還照樣會被找出來,成龍成鳳的人,必定是上天早早就選定的。


    “辛苦你了,宰相大人也要保重身體。”老夫人很客氣,又何必對年紀相仿的繼子,做出長輩的姿態。


    再見錦衣華服的趙氏跟在秋振宇身後,她也客氣地說:“夫人別來無恙,依舊那麽年輕。”


    “母親。”趙氏福身行禮,這一聲娘也叫得實在膈應。


    秋老夫人沒多說什麽,她迴來宰相府住,是為了瑉兒著想,若是為她自己,哪怕風餐露宿也比迴來這家宅強,便是如今,也因為瑉兒他們才這般畢恭畢敬,當年她搬離去別莊時,誰又曾送過她?離開京城前往元州時,也隻秋振宇礙於顏麵,露了個臉。


    想當年,自己無數次發現有人在她的食物茶水裏下藥,就怕她這個繼室生兒育女,將來仗著丈夫的寵愛,讓自己的孩子成為家族的繼承人。想到瑉兒如今的處境,他們祖孫倆竟都做了人家的繼室,並非老夫人看輕淑妃的心胸,做母親的,哪有不為自己孩子的前程著想的。


    “白氏……沒有和您一起來?”秋振宇左看右看,也不見白氏的身影,但明明探子迴報,白氏是跟著秋老夫人一起入京的。


    秋老夫人淡淡地說:“她也不是這家的人,自然有她的去處。”說罷就往門裏去,畢竟生活了幾十年,她對這家的一切,還是熟悉的。


    趙氏故意看了眼秋振宇,冷冷一笑,意思是他自討沒趣,秋振宇繃著臉,一言不發。


    然而此刻,白夫人已經被送到將軍府了,在瑉兒的安排下,希望雲裳能代替她照顧一下生母。而雲裳知道自己能為皇後做什麽,很是興奮激動,一麵命家人收拾客房,早早就徘徊在將軍府門前,不想沈哲也趕了迴來,雲裳毫不顧忌地揶揄他:“我娘若是來京城,你也這麽殷勤嗎?白夫人又不是你的嶽母。”


    彼此已經沒什麽話不可說了,沈哲自然不會動氣,見雲裳笑意燦爛的,自己也笑道:“嶽母來京,我必然到城外相迎,還用你說嗎?白夫人不是我的嶽母,可她是皇上的嶽母,你覺得我能怠慢皇上的嶽母嗎?”


    雲裳傲然道:“反正你腦子比我好使,怎麽都有道理的。”


    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入京後母女倆就分開,老夫人一路往宮裏去,白夫人則由侍衛們守護著歇在客棧裏,本不該如此怠慢,可就連皇帝和沈哲都認為,白氏會隨秋老夫人一同入宮,項曄早就把自己曾經說嶽母不可以再入宮的話忘得一幹二淨。迴過神來,立刻吩咐人隻會沈哲,替皇帝代為照顧。


    項曄托了沈哲,瑉兒托了雲裳,也是心有靈犀了。


    “夫人好年輕呀。”雲裳一見麵,就禁不住讚歎,“難怪皇後娘娘天仙一般,全是從夫人這裏來的。”


    “雲裳。”沈哲嗔怪了一聲,客氣地對白氏道,“夫人一路辛苦,請安心住在家中。”


    白氏一貫的謹小慎微,特別是進了京城後,待人接物又戰戰兢兢起來,受了十年的虐待,這京城對她而言,就是地獄一般的存在。好在不必見秋家的人,不必見到秋振宇和趙氏,白氏並沒有複仇的心,瑉兒能好,自己能安安生生過完下半輩子,就足夠了。


    “將軍夫人。”白氏欲向雲裳和沈哲行禮,被雲裳攔住道,“夫人,您是皇後娘娘的母親,就和我的母親一樣了。您叫我的名字雲裳就好,我也不客氣,喊您一聲姨母行不行?”


    白氏欣然道:“那就是我的福氣了。”


    這邊其樂融融,秋府裏也一切都安頓了,秋老夫人拒絕了秋振宇為她接風擺宴,聚集的族人們也都散了。


    深宮裏,皇後祖母入宮的事已經傳開,且老夫人在上陽殿待了很久,更由皇後親自帶著去長壽宮見了太後。


    太後最愛有年紀相仿的人說說話,老夫人從來都是蕙質蘭心,又早早在瑉兒的信函中了解了這位太後,說的話得體又合太後心意,親家之間相處得很是愉快。


    這些事零零碎碎地傳開,安樂宮裏,淑妃也聽得一二,爾珍描述秋老夫人是雍容華貴氣質非凡,讚歎:“皇後娘娘一個元州小地方來的人,能有這樣的氣質風華,如今看來也就不奇怪了。”


    淑妃冷冷看了她一眼:“是嗎?”


    爾珍知道主子心裏為什麽不高興,忙陪笑道:“娘娘心裏明白的,奴婢並不是那個意思。”


    淑妃歎:“可我也知道,我比不過皇後,我在她這個年紀時,什麽也不是,而十年後她到了我現在的年紀,也一定會更了不得。”


    她輕輕護著自己的肚子:“但是孩子,我的孩子絕不會輸給她。”


    爾珍則道:“皇後小產後,皇上諸多疼愛,還不辭辛苦去平山泡溫泉,可是皇後也不見動靜。莫不是太醫說得好聽,其實還是傷了身體?”


    淑妃怔了怔,惡念從心裏溢出來,可她不能這麽想,她還懷著自己的孩子呢,隻冷冷道:“誰知道呢,可我希望她,別再搶我的東西了,她搶走的已經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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