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睜開眼睛時,榻旁侍立著的還是小雩,她依舊覺得腦中空白,顱腦發燙,神智不明,本能地想問“我是誰?我在哪兒?”


    然後她猛地憶起,自己此時在海底水晶宮中,是海空之王、水神鯤鵬一族的旁支,的一位王族公主,並不是水君的女兒,不過是與當代君後沾了遠親而已,說煊赫不夠煊赫,說過得去,真還過得去,不上不下,她自己不覺得尷尬就罷了。


    ——咦,這些我是怎麽知道的?小雩有說過嗎?


    “婠漓”疑惑地想著,耳邊,不停地傳來低低的啜泣聲。


    哎,還記得小雩。


    “婠漓”稍稍放下了心,記得自己是誰,記得小雩是誰,這便說明此次醒來與前次不同,嚇死她了,還以為遇到了時間怪圈,每次一睜開眼睛就是重曆往事呢。


    哎,這些亂七八糟的又是想的啥?什麽往事重曆的,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她本想再睡過去,但一旁小雩哭得她心慌,細聽她一麵哭還在一麵自責,好像自己變成這樣都歸咎於她一般。


    一方麵不忍心小姑娘自責,一方麵手指疼得發麻,她索性不再睡了,抬起手看了看自己受傷的指尖。


    這一看,又覺得挺誇張的。隻見她的整隻右手被一個圓滾滾的水球包裹,其中水色微黑,不知是加了什麽靈藥,還是施加了術法,正在緩慢地修複她先前折斷的指甲。


    區區一根斷甲而已,不過看著猙獰了些,血流得多了些,用得著如此精心療護麽?


    “婠漓”撐著上身坐起,期間碰到了那根手指。因為有水球的保護,絲毫沒有痛感。


    但小雩的哭聲令她不勝其擾,隻得出聲打斷:“好了,別哭了。”她忍不住嘀咕:“怎麽跟我死了似的。”


    小雩猛地抬起頭:“公主!您醒了!”


    一模一樣的話,一模一樣的語氣,“婠漓”不禁再度懷疑陷入了時間怪圈。


    小雩隨即由啜泣轉變為了嚎啕:“公主!苦了您了,這般大的傷口,您疼不疼?是不是疼的厲害?!”


    “婠漓”:“……”


    她再度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發現在水球療愈的作用之下,傷口已然愈合,斷折的指甲也一點點長了出來,細膩晶潤,粉色淡然。


    她擺了擺手:“你別哭了,這傷口已經快好了。”


    小雩拉過了她的手,看著長了一半的指甲,又泣道:“公主是最寶貝自己的指甲的,如今弄成這般,婢子都替公主心疼。”


    “公主還有眩血之症,若非這傷極重,流了那般多的血,公主豈會暈過去!”


    眩血之症?“婠漓”驚訝——怎麽還有這個毛病呢,這日後可怎麽打架?豈不是對手剛被她揍上一拳,吐個血,就把她放倒了?!!!


    不行,這病也太丟人了!


    一個失神,竟然把這些話說了出來,小雩耳朵尖,聽了個分明,頓時瞪圓了一雙杏眼,哭道:“公主!您是不是也傷到腦子了呀!怎可這麽說話呢?您是我族最尊貴的公主殿下,如何能出去與人打架?公主……!您若是傷到腦子了就說,小雩再去請風烆殿下為您療傷!”


    “婠漓”被她這一篇連珠炮炸得頭疼,不由真懷疑自己腦子受傷了呢!


    呸呸呸!誰腦子壞了?!你腦子才壞了呢!!!


    但小姑娘這般哭她實在受不住,隻得什麽都不計較,先去哄她:“行了行了,別哭了。好好一張小臉,再哭,要腫成海豚腦袋了。”


    “你自己品品,這周遭的海水這般鹹苦,定然是被你哭的。”


    小雩聽了,急慌慌地止住了淚,鼻子一抽一抽的,主打一個聽勸。


    “婠漓”這才滿意,恰好此時,包裹她的手掌的水球“啪”的一聲破了,露出了一隻纖白細嫩,膚如凝脂的手來。她好奇地抬起手左看右看,心道這療愈術果真不錯,還能順帶給做個肌膚養護。


    不過,方才小雩說,要再去請誰給自己療傷來著?


    風——烆!


    “對,就是風烆殿下為您療傷的,他可是我們北幽海最高明的療愈師了!”


    “婠漓”一聽,覺得有理,畢竟以往他們一同出去打架,受了傷,都是互相包紮療愈的。


    如今他給自己療愈,倒是符合他的人設。


    小雩又驚叫起來:“公主!您說什麽胡話呢!如何又打架啊?!您是我們最……”


    “最尊貴的公主殿下,不能打架,是吧?!”“婠漓“不耐煩道:“好了好了,我耳朵要聽出繭子了。”


    她這般說本以為能堵住小雩的嘴,沒想到她一臉絕望:“公主殿下!什麽繭子不繭子的,您是最尊貴的公主殿下,要規矩自己的一言一行,這種坊間俗話出自您口,若是傳到北冥之海,被君上知曉了,定要派人來訓導您了!啊對了,少主殿下已經抵達了宮中,據說已下榻至了瓊花台了,若傳到他的耳中,您還能給他留下什麽好印象啊!”


    這又是什麽跟什麽!什麽君上少主的,還有這訓導,不過遠房之親,用得著他們越俎代庖,來規矩自己的言行?!還有,那什麽什麽少主的來她家做什麽?!她又做什麽要給他留下好印象?!


    “婠漓”憤憤道:“小雩,你坐我邊上!給我說清楚!那君上少主什麽的與我何幹?為何要訓導我?”


    小雩堅決不肯坐,半趴在榻邊,仰著頭,雙眼亮晶晶道:“說起來,公主真是天大的福運!就在方才,井曠少主殿下隨北冥海水晶宮賜婚使親至了宮中,帶來了君上的旨意——公主殿下竟得了井曠殿下的青眼,被選為了井曠殿下的正妻。公主!您很快便要成為我們鯤鵬一族最尊貴的少主夫人,日後的君後了。


    “婠漓”:“……”!!!


    怎麽又成少主夫人,未來的君後了?!


    “婠漓”隻覺得天雷滾滾,一道接著一道直劈在自己的天靈蓋上。


    “那個……”羲華想到了另一個可能,小心翼翼地問道:“先前梳妝的時候你不是說過女為悅己者容,我還以為,我和那個風烆……有什麽……瓜……那個葛……”


    小雩瞪大了眼睛,她真身是海兔,瞪眼的時候眼角泛紅,霧氣蒙蒙的,令人感覺她除了哭,就是在哭的路上。


    小雩驚唿道:“公主!您已經是少主的未婚妻,未來的君後了。萬不可再對風烆殿下有什麽想法,我們鯤鵬一族最是忠貞,公主若是行差踏錯,定然會萬劫不複,追悔莫及的!啊對了,風烆殿下為公主療傷之事要保密!婢子這便去警醒殿中眾人,讓她們嚴把口風!”


    “婠漓”心頭火起,覺得真是無法與她交流了。也是她眼拙,這個小雩不是小姑娘,活脫脫一個老嬤嬤!


    還嚴把口風,就仿佛她與那個風烆真有什麽似的!


    她懶得再囉嗦,揮揮手讓她退下。


    見公主不假辭色,小雩立刻有些受傷,眼裏裹著一包淚,慢吞吞地一步三迴頭地退出了殿去。


    “婠漓”看也不看她,自己下榻隨意換了身衣裙,舍了滿頭珠翠,隨手插了根珠簪,清清爽爽的,倒是覺得輕鬆了不少。


    出了殿,門口侍立著四名紫衣侍女。一名眼睛格外大的,看真身是尾龍魚,對她行了禮,大概是覺得她的妝扮太過簡樸,不由眼角跳了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婠漓”才不會主動挑起這茬,想出去走走,誰料龍魚侍女飛快地湊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句:“風烆殿下說他在老地方等您!”


    說完還衝她狠命地眨了眨眼睛,“婠漓”無語——替她發愁,傳個小話把自己傳得眼皮兒抽筋了可怎麽好!


    但她不想讓人察覺自己失憶,以免有什麽變故,隻得幹笑著點了點頭,吩咐道:“我出去散散心,爾等不必隨從了!”


    身後的侍女們麵麵相覷,眼神中都是驚詫。


    “婠漓”見她們不從,故意板起了臉,道:“怎麽?我說的話你們沒聽見?!”


    這可算十分的重話了,四名侍女不敢遲疑,齊齊應是,目送她遠去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珊瑚花樹之外,四名侍女這才小聲地閑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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