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三個月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她沒有一日吃飽過,餓著肚子入睡,一大清早雞未啼前又得起身,然後重複前一日折磨,從走路、坐立、進食、行禮等都要二學習,務必做到教養嬤嬤的要求,隻要稍有不合宜,嬤嬤手上的柳條便會甩下來,很痛卻不見傷痕。


    她帶了兩萬兩銀票入宮,可如今身上的銀子卻不到五百兩,她用在疏通和孝敬上,巴望著能見皇上一麵,以最美的姿容使他對她一見鍾情,進而獲得聖寵,由秀女升為婕妤或是昭儀,甚至是四妃之一。


    但是什麽也沒有,千金散去卻換來一句「不選妃了」,讓秀女們各自返家,待來年再擇期選秀。


    她已經十七歲,快滿十八了,到了明年還有機會入宮嗎?跟那些水靈靈的小姑娘一比,她已是昨日黃花,哪有什麽姿色吸引皇上的目光。


    所以她不走,與其它十來名和她抱持相同想法的秀女堅持留下,她們期盼有一日皇上不經意走過儲秀宮,欽點其中一名侍寢,那麽就有飛上枝頭的機會。


    誰知等過一季秋,她等到的不是皇上的親臨,而是一紙和親旨令,狠狠將她從雲端推下來,跌落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李柔不甘心萬般算計竟換得一場空,當初她為了進宮把最疼她的祖奶奶氣倒了,偷走嫁妝單子私賣鋪子和過時首飾,湊足銀兩坐上宮裏派來的轎子,和李樂兩人一路搖搖晃晃地入了宮。


    而李樂在花光她娘給她的銀兩後,終於失望地出了宮。李樂有娘可依靠,選不上嬪妃還有她娘為她擇婿嫁人,而從小養在祖奶奶跟前的自己連唯一的靠山也給翻了,她出宮還有什麽可以仰賴,除了放手一搏再無他法。


    但她終究輸給老天爺,命運對她太苛刻了。


    「大小姐你冷靜點,別胡亂發火,這兒是宮裏不是自己府中,言行舉止不可造次,要是讓管事姑姑瞧見,恐怕又是一頓皮肉痛。」被打過幾迴的如月餘悸猶存,雙肩一縮露出怯意。


    李柔不屑的輕哼,「怕什麽,我現在是賜封的公主,是天底下最尊貴的皇室宗女,除了皇上之外還有誰敢動我。」


    「攝政王呀!」一旁掃著青花瓶碎片的秋月小聲地嘀咕。誰都曉得皇上並無實權,一切決策掌握在攝政王手中。


    皇宮之內無秘密可言,隻要花點銀子便能打聽到想知道的事,除非是刻意隱瞞的皇室秘辛。


    不過皇上是癡帝一事並非秘密,民間偶爾流傳,不然天子都年屆弱冠,哪需要攝政王的存在,隻是皇上的天仙姿容卻是少人提起,他的美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迴見,儲秀宮諸人皆無緣得見仙容。


    要不,李柔若得知那日在甜食鋪遇見的美公子就是皇上,怕是不肯安分地待在儲秀宮接受禮儀指導,必定千方百計的爬上龍床,將俊美無儔的皇上占為己有,那是第一次令她芳心悸動的美麗男子。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要我嫁給行將就木的老頭子,我寧可一頭撞死,那鶴發雞皮的身軀壓在身上,說有多惡心就有多惡心,我絕不任人擺弄,從此一生悲慘度日。」憑什麽要她犠牲,儲秀宮裏還有很多秀女,隨便一個都能去和番。


    「大小姐,你可別以身試法,皇命已下可由不得你胡來,就算你再不願也要咬牙遠嫁,若是稍有差池,老爺和奴婢們都要受累,輕者流放,重者要砍頭的。」在宮裏待久聽得也多了,變得膽小的如月苦著臉,生怕自家小姐為了不肯和親而犯下錯事。


    「要我嫁到茹毛飲血的不毛之地嗎?你少潑我冷水了,事在人為,我就不信我扭轉不了乾坤,總有辦法逃過這一劫。」李柔腦袋轉著壞主意,想著用李代桃僵的妙計讓別人頂替出嫁,她不懷好意的眼珠在兩個丫鬟的臉上轉來轉去。


    看她眼神好似把人當成貨物打量,怕被主子賣了的秋月機靈地諂笑。「大小姐不如求二小姐說情,聽說她和皇上走得很近,已經是……皇上的女人,皇上對她言聽計從。」


    「李樗?」她訝然。


    「是呀!我聽送飯菜來的德公公說的,他是禦膳房的上菜公公,他說二小姐不用到禦膳房當差,有另辟的小廚房,而且隻做給皇上吃的甜食,其它什麽事也不用做,比服侍皇上的小安子公公更常進入蟠龍殿。」秋月迴答時眼中有幾分嫉妒。雖說她姿色平庸,也不是秀女,可是誰沒有鳳凰夢,萬一蒙中也是她的運氣。


    以前也有過前朝皇上喝醉一時興起,隨手拉個宮女共赴雲雨,事後發現是醜顏也沒轍,封了品級為後宮小主,再有幸懷上身孕更是封妃封嬪,一世榮華。


    秋月想的便是這萬分之一,以她的容貌,她不求專寵,隻求不用服侍人,改讓人伺候她。


    李柔一聽,含媚雙瞳微眯。「你沒聽錯,是我妹妹李樗?」


    「大小姐莫要忘了,二小姐開的甜食鋪,賣的甜食連王妃都愛吃,專程讓管事去預訂,她弄幾道甜食討皇上歡心不無可能,皇上一開心,恩寵不就來了,二小姐侍寢一事還是安公公傳出來的。」他大唿小叫的嚷著,服侍的宮人全聽見了。


    李柔用力一抓直立瓶中的鮮花,那滿手離枝的花瓣訴說著她的憤怒與不甘。


    【第十二章 代嫁和番去】


    暈。


    頭好暈。


    是地在動嗎?為什麽頭暈得厲害,感覺天旋地轉,頭頂一陣白花花的光在轉動,腹中一股酸液往上湧,梗在喉間又惡心又難受,想吐吐不出來,想咽咽不下去。


    可不可以不要再搖了!


    她舉雙手求饒,別再折磨她了,她……咦!她的手為何動彈不得?像是被人用粗繩綁住,一磨動就痛得讓人想叫娘。


    一道似乎來自遙遠的唿喚,李樗看見穿著黑西裝的哥哥滿臉哀戚,他的旁邊站著頻頻拭淚的大姊,她哭得淅瀝嘩啦,眼睛都腫成核桃了,手裏捧著骨灰壇,上麵印著往生者照片,湊近一瞧竟是——


    她?!


    嚇出一身冷汗的李樗猛地驚醒,從昏昏沉沉中睜開略帶茫然的眼,眼角還殘存乍見親人的淚滴,微紅的眼眶竟有三分鬱色。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才讓她瞧見那令人傷心的一幕,還是老天爺在告訴她換了一具身軀便是新的開始,人要往前走,把握當下,別再留戀過去?


    吸了吸鼻,眨迴淚水,李樗定下神瞧瞧眼前的一片紅豔,她感覺得出自己坐在轎子裏,一頂又重又礙事的鳳冠壓在頭上,大紅色蓋頭覆蓋在鳳冠上,她身上也是刺眼的紅嫁衣。


    這是怎麽迴事?難道她又穿了,這迴是新嫁娘?


    「不會吧!這麽倒媚,被人綁住雙手上花轎,是強娶不成?小白,我舍不得你,要是再也看不到你美若天仙的臉,我會抱憾而終。」早知道就先占點便宜,捧住絕世美男子狂吻一番。


    「你叫我嗎?小樗。」一道好聽的清嗓歡快地應著。


    咦!幻聽,她都穿到另一個人身上了,怎麽還聽見小白的聲音?她真的中毒不淺,念念不忘她心存邪念的小忠犬。「清醒、清醒,小白不在這裏,一切是幻覺,我是太想他了才以為他就在我身邊,不能作夢,人要活在現實中。」


    「我在這裏呀!小樗別怕,我會保護你。」他長大了,是一國之君,要保護他最喜歡的小樗。


    「小白?」難道她沒聽錯?


    「什麽事?」有點討好的聲音。


    聽著再熟悉不過的嗓音,李樗越來越胡塗了。「小白,你為什麽會跟著我?我又在哪裏?」


    「你在轎子裏呀!用瓔珞、白玉和黃金做成的牡丹花裝飾在花轎上,你看了一定會很喜歡。」小樗最愛銀子了,這些東西可以換很多很多的銀子,然後小樗就會笑眯眼,說她是大富婆。


    廢話,她當然知道她在轎子裏,臀顛得都疼了。「小白,你怎麽不在宮裏,誰陪你來的?」


    「我找不到小樗呀!一直找、一直找,找了好幾天,小黑叫我去找一個人幫我找,他叫空影,小白找到你了。」似乎在哭的白玉璿用力吸鼻,吸完後又歡歡喜喜地笑了起來。找到小樗是他最開心的事。


    雖然他的「童言童語」聽得教人莞爾,可是李樗卻有些心酸,要在芸芸眾生中找到一位披上嫁裳,坐上大紅花轎的新嫁娘絕對不容易,小白想必找得都快瘋了。


    事實上,為了準備送嫁事宜,白玉璿有幾日不能見到李樗,懿德公主前往北夷和親的當日,皇上得站在城門上親送以示慎重,大半個月前就得量身製衣,換上顯目的新裁龍袍,另外還得被迫學習一些基本禮儀,以免貽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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