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樗有意無意的往李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一瞟,語氣更加楚楚可憐。「瞧瞧老太君身後的姊姊,她發上插的是掐絲銜珠金釵、海草碧玉簪,腕上套的是通體深綠的翡翠鐲子,孫女身為官家千金還沒個丫鬟來得體麵,說出去還打了老太君和娘親的臉,難怪人家一聽嫁得寒磣就悔了,好好的一門親事黃得丟人呀!」


    「誰說你沒嫁妝來著,你娘的嫁妝我全給留著。」隻不過是要留給大丫頭的,她的那一份由常氏出。


    「可孫女從頭到尾沒瞧見嫁妝單子呀!老太君你給了我什麽添妝,怎麽都沒瞧著,該不是有人從中汙了,連我娘的嫁妝也想霸著不給人。」


    偏心也該有個限度,花轎都快抬上門還一聲不吭的,若是她老人家的財產,她想給誰,那是她的自由,但霸著她娘的遺產不放是什麽道理。


    聽了李樗話裏的暗示,李老夫人有些不自在的麵上一臊。「誰……誰說不給你了,二十四抬嫁妝全給你備著,等你出嫁再抬到夫家,沒人敢貪你的嫁妝。」


    「有二十四抬呀!可真是不少,那孫女可不可以先瞧瞧嫁妝裏有什麽,免得到了人家家裏隻剩破碗破碟的,想打賞下人還拿不出手,徒教人笑話當官的爹窮酸,連點象樣的嫁妝也舍不得給女兒充場麵。」


    吳婆子是娘的陪嫁,她明明說有一百二十抬嫁妝,整條街都塞滿了。


    這位老祖母也真狠心,一口氣貪下這麽多也不怕撐了,若是再加上這些年的租金收益,一百二十抬都算少了,她居然心偏到北極去,二十四抬嫁妝也好意思拿出手,她羞不羞呀!


    「呃!這……」李老夫人麵有尷色,她極力穩住措手不及的局麵,不讓人看出她的慌張。


    事實上,她壓根沒準備二丫頭的嫁妝,常氏沒來要她也裝胡塗地當作沒這迴事,蔣氏當年留下的大筆嫁妝她有大半要給大丫頭,剩下的留在手邊傍身,手中有財,心中不慌,不孝兒孫多得是,她不想活了大輩子還得受氣,死了連塊風水寶地也葬不了。


    李樗笑如春花地挽起李老夫人的手,直往佛堂外走。


    「老太君就給瞧一眼嘛!好讓孫女心裏有個底,不再慌得緊,下迴再有媒人上門說親,孫女也底氣足,不怕人家狗眼瞧人。」


    「二丫頭……」李老夫人哪肯順著她。


    沒有的東西要看什麽,明擺著打自己耳光嘛,她上哪弄出二十四抬嫁妝讓她瞧個過癮,這會兒叫婆子們準備也來不及,眼看著就要被拆穿謊言,在小輩麵前丟個大臉。


    「老太君要是走不動,孫女的胳臂長肉了,可以背你。」幸好這幾日飯量足,終於長出氣力。


    自告奮勇的李樗挽高繡菊衣袖,露出細白胳臂,瑩白若玉的手臂雖然長了些肉,但仍瘦得像根竹竿,和李老夫人身邊蘇嬤嬤的粗膀子一比,還真是小雞和老母雞之差,根本沒得比。


    不僅李老夫人看了心慌,蘇嬤嬤也微白了臉,生怕這位小祖宗要是背不動,一個不小心的,祖孫倆磕倒在地。


    「我不……」李老夫人一使眼神,要蘇嬤嬤趕緊上前將人拉住,別讓二丫頭把事情鬧大了。


    可你有蘇嬤嬤,我有吳婆子。李樗悄悄打了個手勢。


    吳婆子拉著春紅、柳綠一擋,假意要問事。


    你推我擋,你要背、我不肯,佛前三炷香,菩薩高高坐,垂目笑看人間兒女,好一場有趣的鬧劇。


    「你們拉拉扯扯的幹什麽?還有你李樗,放開祖奶奶的手,誰準你沒分沒寸的擅闖祖奶奶的清修地。」


    逆光處,就見一道道金光閃著眼,大的是五彩鑲寶石鳳簪,小的是鎏金翟紋金釵、碧玉蝴蝶鈿、鳳頭點翠金步搖,鬆鬆挽起的流雲髻插滿奪目的首飾,赤金瓔珞緊貼著纖長頸項,那一身的華麗閃著富貴味。


    這是李樗第一次見到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大小姐,一身貴氣的李柔穿著緞織百花飛蝶錦衣,搭百蝶穿花雲緞裙,披了一件輕軟織錦披風,蓮步款款,嫋嫋走來。


    再走近一瞧,一代美人之姿,柳眉杏眸、瑤鼻朱唇、芙蓉麵,修長皓頸白皙透亮,那含波眼兒一勾,美色酥人,說有多嬌媚就有多嬌媚,把人的魂都勾走一大半。


    「是姊姊呀!妹妹來給老太君請安,你走得慢,來遲了一步。」


    哇靠,這千嬌百媚的姿容用了幾斤的粉畫出來的,這麽濃的妝還真是下了重本。


    李樗隻擔心大姊的皮膚不能唿吸,粉太厚會阻塞毛細孔,導致皮膚變糟、長粉刺、冒痘痘、化膿生瘡,為一時的美麗賠上毀容的代價。


    雖然她來的地方化妝品普及,連醫美技術都發達得不得了,可她實在不愛在臉上塗塗抹抹,更遑論去整形,她頂多用蛋白、小黃瓜敷臉,保養重於化妝。


    更何況李樗的身子骨還在發育,嫩得像朵花的少女,根本用不著多餘的胭脂水粉添色,本身便水嫩得宛如豆腐,輕輕一掐就能掐出水來。


    李柔不快地拍開妹妹故作熱絡的小手,半挽半扶地將祖母帶迴佛堂,坐上紅木雙喜圏椅。


    「你是什麽意思?從樹上摔下來摔壞了頭,傷一好就來尋祖奶奶晦氣,還把談好的婚事給攪黃了,你是不是不想嫁人了,打算賴在府裏讓爹養你一輩子?!」


    嚇!真衝,一開口就是責罵,得理不饒人。


    姊姊呀!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燈,接招吧!


    「姊姊在生什麽氣?妹妹不過許久未見老太君,想念得緊才來探望探望,你口氣這麽兇好嚇人,老太君是姊姊的祖奶奶就不是妹妹的祖母嗎?怎麽佛堂下了禁令,準你來而妹妹不得進入?太無道理了。」


    沒料到她敢出言頂撞,李柔微詫,惱怒在心。「少給我強詞奪理,一直以來都是我在祖奶奶膝下盡孝,幾時見你孝心大發來走動一迴,去去去,少來煩祖奶奶,讓人趕就難堪了。」


    哈!不好意思,她臉皮厚。


    「過去是妹妹不懂事,如今長大了,總不能還讓姊姊一個人辛苦,上了年紀的老人家難免有些病痛,妹妹多年來「不聞不問」內心有愧,古人有雲: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想在出嫁之前多盡點孝道,讓福薄的娘親含笑九泉,代她膝前盡孝。」


    一提到前任兒媳,李老夫人有絲不自在,微微抽動的眼角有些尷然,總是多活了幾十年,她不會聽不出話裏的含意。


    「不聞不問」是暗指她的偏心,隻顧著貼心的大丫頭而漠視悶葫蘆的二丫頭,凡事隻想到長孫女,沒想過另一個沒娘的丫頭少了什麽,甚至連死活也不過問。


    像這迴的婚事她連問也沒問,全由常氏做主,嫁的人家好不好她也不管,丟包袱似的甩給旁人,她事不關己地念她的經,不看、不聽、不多事,沒什麽情分,隻求菩薩保佑大丫頭嫁個好夫婿。


    「都死了十幾年,你還提起娘做什麽,想讓祖奶奶傷心嗎?為人子孫盡孝道不是口頭說說就算了,以前你到哪去了,怎麽不來磕頭孝順,光會做表麵功夫有什麽用。」李柔毫無姊妹情,對同母所出的胞妹不假辭色,話語嚴苛不把她當親姊妹看待。


    「從前妹妹沒人教導懂得少,不像姊姊你惹人憐愛,老太君護得有如心肝,妹妹是無人憐惜的野草,風吹雨打也掙出個活頭,不過……」她話鋒一轉,笑意盈盈。「說到娘,妹妹不得不問老太君一句,我娘的嫁妝要怎麽分,聽府裏的老人提及,那可是嚇死人的十裏紅妝,為什麽我都要議親了,卻連一隻水瓢也沒見過?」


    「這……」李老夫人語塞。


    「娘的嫁妝沒你的分,全是我的。」李柔蠻橫地大喊,充分表現出無情無義的霸道自私。


    「我也是娘懷胎十月所生,她的嫁妝咱們一人一半,老太君可要為孫女作證,我娘生前總沒偷人吧!」她振振有詞。


    誰敢朝往生者身上潑髒水,李樗這一說震得李老夫人啞口,沒法明目張膽地偏向寵愛有加的大丫頭。


    李樗要的也是這結果。老人家不開口,她就不會背上忤逆長輩的罪名,今日純粹是姊妹之爭,爭一個遲來的公道。


    「休想,是你把娘給克死的,要不是你,娘也不會死,娘留下的一分一毫你都別想沾。」要是順利把她嫁給劉老頭,今天也用不著多費口舌,被這個平日裝傻的妹妹氣得怒火攻心。


    靈魂來自人都上了外層空間的年代,刑克之說李樗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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